胡沁的人生目标相当清晰,家里也有资源,所以不屑于搞一个俗称老流氓的llm一年制硕士,而是在精心准备之下通过了lsat考试,申请到了美帝的jd,虽然就读的不是什么耶鲁哈佛等世界一流名校,但也是法学院排名比较靠前的南加州大学。
有了jd以后,胡沁参加了律师考试,得偿所愿地有了律师资格,还进了la一所知名律所。
应该说,前途一片光明。
何莞尔真心实意地恭喜她,然后也交代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的深造计划:“我可能明年也要去伯克利进修,到时候约。”
胡沁相当高兴,激动地抓起她的手摇晃着,说到时候带她吃喝玩乐。随着她的动作,她无名指上的六爪钻戒折射着酒吧暗色的灯光,格外地熠熠生辉。
其实一见面,何莞尔就注意到了胡沁无名指上的戒指——小小的一颗钻戒,虽然有着完美的切割,但不是太像结婚戒指的规格。
不过既然戴在那个位置,也应该差不离。
于是何莞尔有些好奇打听她这些年感情生活:“老大,看来你是名花有主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找了个老外,还是华人?啥时候结的婚?”
胡沁愣了一下,回答:“是华人,还没结呢。”
何莞尔注意到她眼里那一刹那的不自在,和含糊其辞、不愿意多提的语气。
于是何莞尔知情识趣地闭了嘴。
多年未见,两人之间完全不同的生活圈子和轨迹,言语之间就该有互相不打扰的分寸。
再加上这个话题涉及到胡沁个人的感情生活,何莞尔再没眼色、再好奇也不会追问下去,
这个话题后,稍稍有些冷场,胡沁又开始说起了大学时候的一些趣事。
她们聊着聊着,何莞尔开始把顾念一案的始末,捡些能说的告诉胡沁。胡沁万分惊讶其中还有这一番纠葛,等听到何莞尔以身涉险还被绑架的事,满面心有余悸的表情。
最后说到罪魁祸首已经被立案侦查,胡沁激动地拍着桌面,畅快地笑起来:“罪有应得!真是老天有眼!”
说了这一句,她忽然沉默下来。
何莞尔明白她在想什么——顾念的案子,算是老天有眼,但老天瞎的时候居多。
半分钟后,胡沁声音里带着些许喑哑和颤抖,喃喃念道:“顾念能瞑目了,可怜敏之她还……”
早知道今天不可避免地会提及胡敏之的事,何莞尔也一阵默然。接着,她抓起桌面的酒,一仰脖子全部灌入喉咙。
杜松子酒呛得她咳起来,没几秒钟,她的眼眶已经盛不下眼泪。
有些是被酒呛出来的,有些是借此机会干脆一起流下的——因为敏之,因为顾念,也因为韩一蕊。
胡沁先还安慰她,后来也跟着流泪,脸上的粉底、眼线、腮红,全都花了,后来哭得比何莞尔还凶。
她们两人动静不小引人侧目,而酒吧里的服务人员早就见惯喝醉了的客人歇斯底里的状态,贴心地送来一包纸巾。
于是她俩一边抽着纸巾擦眼泪,一边哭得昏天黑地。
而一哭起来,之前微妙的距离感骤然消散。
直到眼圈都红肿起来,何莞尔和胡沁才渐渐止住眼泪,面对着面,都有些失态后的如释重负,又不约而同一起抽了口气。
狼狈又好笑,心中的悲戚也都消散,轻松了很多。
晚上十二点,两人都喝到半醉的状态。
何莞尔醉得厉害一点,说什么也要送胡沁回她住的酒店,尽管那酒店一点都不顺路。
胡沁推辞不过,只好由着她。
到了酒店,何莞尔还跟着她上了楼,里里外外检查了酒店的各项设施,确定没有什么窗户坏了的安全隐患才准备离开。
胡沁哭笑不得:“我发觉你只要有点醉,就很不讲理。”
何莞尔冲她一笑:“现在612就剩你我还算康健顺遂,最后的两根独苗,当然要相依为命。”
胡沁表情一滞,之后满面所思的模样。
何莞尔注意到了她沉寂下来的心情,疑惑地问:“怎么了?”
胡沁犹豫了很久,拉起何莞尔的手:“笑笑,其实,当年有关于敏之,我有些事没有说的。”
她的手心很凉,何莞尔本来半醉半醒的,接触到那温度,顿时惊觉了几分。
“怎么了?”何莞尔又一次地问,不知道为何,心情有些凝重,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胡沁咬了咬唇,眸子里晦暗不明,有些艰难地开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本来和韩一蕊约好的,研究生要考的是本校犯罪心理专业研究生。”
何莞尔回忆一番,点了点头——印象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件事。
至于起因,似乎是大二那年特别流行的系列美剧,胡沁和韩一蕊刚巧都迷上了,一个暑假把关于犯罪心理的美剧劝套追下来,都对犯罪心理学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再加上当年公大的该专业是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所以两人相约要考该专业研究生。
后来顾念退学、敏之出事,再加上秦乾和冯昔的事,何莞尔自己的生活一团糟,至于胡沁是不是按照她和韩一蕊的约定考了犯罪心理学,已经没人会在意。
现在想来,其实早在韩一蕊出事之前,胡沁就没有按照约定学犯罪心理学了。不过,这和敏之又有什么关系?
胡沁放开了她的手,慢慢走到旁边的窗户边,放低了声音:“我之所以不考公大的研究生,是因为我很害怕在学校。”
何莞尔轻吁出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于是回答:“我能理解的,毕竟敏之故去得那样蹊跷,其他人又那样看我们寝室,你不愿意继续在公大上学,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的,不是因为那个,”胡沁摇了摇头,“其实在敏之出事之前,我是见了她最后一面的人。”
“什么!”何莞尔失声叫道,酒醒了一半,紧抓着她的胳膊,“你不是当天听了讲座就回了家吗?”
她清晰地记得,敏之最后一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是周五,她刚好因为何一笑又惹祸了的缘故回了庆州处理,方寒梅和韩一蕊有选修课去了距离宿舍十几公里的新校区上课,至于胡沁,她说她当天在听讲座,听完后因为是周末,和教官请了假就回了家。
胡沁紧抿着唇,慌张的神色更甚:“我是听讲座去了,结果觉得肚子不大舒服回了趟宿舍吃药。回来时候是没人的,后来敏之进门了几分钟。她刚进门,宿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来说了几句就出门,再之后,再之后就是……”
胡沁声音再度哽咽,没能继续说下去,何莞尔则追问:“她接的是谁的电话?”
胡沁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只听到她在电话里叫老师。”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反而说你回了家不知道这事?”何莞尔瞪圆眼睛,手指收紧箍着她的手臂。
胡沁被她捏得有些疼,但也没急着挣脱。
她皱着眉,说:“我知道敏之遇害后,当时一慌忘记了这事,也不敢在学校住了。第二天我想和学校说这个事的,结果、结果……”
她半天说不出下半截,何莞尔有些着急,吼起来:“说啊!”
胡沁艰难地说:“我从家里回学校当天,你们都不在,我本来就害怕,结果一进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可脸色依旧惨白,也压不住声线的颤抖。
她告诉何莞尔:“对面的人只说了一句话——乖乖的,不要说话。否则,你会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