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正式开饭,而这一顿饭竟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反而是一桌子的庆州家常菜。m.
而且,一整桌菜也不见猪肉,显然考虑到了何莞尔的怪癖。
酸菜鱼、水煮牛肉、璧山兔、小炒黑山羊、开水白菜、锅边馍什么的,何莞尔本来打定主意要斯文矜持一装到底的,结果遇上了她最不能抵抗的本地江湖菜。
而且味道也不错。
但所谓的家宴,一点都没有家宴该有的热闹。
满桌子的菜,半桌子的人,结果除了阮世东活泼一点以外,其余人几乎都不说话。
莫春山心情似乎不错,乐得看阮世东不遗余力地活跃气氛,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本该叽叽喳喳的阮梦琪因为进门时候惹了莫春山不高兴,后来又被莫春山点名扶何莞尔,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得不服软,这一晚上也没心情闹腾,也没再来惹何莞尔。
至于莫书毅一家三口更是沉默,惟有戴招娣还有点表情。
而至于阮世东说的罚酒三杯,也根本没有实现,因为桌面上就没有酒。
总之,这样一顿饭,实在不像过年时候家人团聚的场合。
何莞尔当然不会故意去活跃气氛——她还在演被莫春山惹到生闷气的角色,于是不言不语,只管拿起筷子埋头大吃,因此不可避免地吃了挺多。
半个小时这场饭局就草草收场,刚移步到客厅,就有两个大红包递到她跟前。
一个是阮世东给的,另一个是戴招娣给的。
何莞尔眼睛亮了亮。
好多年没收过红包了,再加上今天的“扮演”是理所应当收红包的角色,于是她乖乖巧巧地说了两声谢谢,收到了两个大红包。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两摞,于是什么姨夫、堂嫂的称呼,也顺口多了,心里也冒出点小欣喜。
去年过得那么丧,除夕夜还大哭了一场,就算这红包一会儿要交给莫春山,但从她这里过手,只怕也能沾上一点喜气。
她也盼着能有好彩头、能够时来运转,不用她总用什么tomorrowisanotherday的鸡汤来灌醉自己。
饭后总该有些娱乐节目的,而且在庆州这地儿,大过年的不打几场麻将简直不像话。
于是阮世东牵头凑起了牌局。
一圈问下来,除了他自己要打,莫书毅、戴招娣肯捧场,还得再有一个人。
他自然而然地征询莫春山的意见。
莫春山端着杯茶,悠然回答:“姨夫,你知道的,我最不擅赌,要不你问问莞尔打不打?”
何莞尔暗恨他又把话题往她这边引,只抿紧了唇,并不接话。
阮世东显然误会了,笑着看她:“我说你们小俩口,饭都吃完了还在赌气?一左一右坐着,还需要我传话?”
何莞尔避而不答,只露出几分腼腆:“我也不会的,我还怕输。”
阮世东哈哈一笑:“小赌怡情,我们赌筹码,一番一个,四番封顶。”
“我帮你看牌,”莫春山悠然说道,“玩一玩吧,你晚饭吃了那么多,就当运动。”
何莞尔抿了抿唇,强压住想怼他的念头——好吧,关键时刻也得给金主粑粑几分面子。
好容易凑齐了牌局,阮世东忙嘱咐了个黑西装去棋牌室把筹码、茶水、零食准备好。
而既然不赌钱,何莞尔心情轻松了几分,结果等到了棋牌室,她才得知所谓的赌筹码,并不是不赌钱了。
这些壕们赌得都大,如果输赢都现金交付,一沓沓钱来钱往不雅观且俗气,记账又古里古怪有**份,所以都是牌桌上拿筹码代替钱,牌局完了再结算。
阮世东说的那筹码,上面的阿拉伯数字1等于100元,其中最小的筹码上的数字是10,因此最小的筹码等于1000元。
而每人一开始牌局都能分得面值总和200的若干个筹码,折合人民币二十万。
这200的筹码是不用拿钱换的,但等手里的筹码输完,就得花钱从赢家那里买了。总之牌局完了后,她得保证手里也有加起来面值等于200的筹码,交还给黑西装。
也就是说,她要打的这一场麻将,一千起跳,一把最多输八千。
不对!这是血战到底,所以一把最多能输二万四。
何莞尔站在麻将桌旁发着愁——如果她输得太多,莫春山会不会怼她?
这样一想,更觉得那椅子像是老虎凳一般,所谓的“小赌”就是在给她上刑。
莫春山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让人搬了张椅子放在何莞尔的位置旁边,一边卷着袖子,一边慢吞吞地坐下:“别怕,输了算我的,赢了都是你的。”
何莞尔扭头,不满地抗议:“我没怕!”
“好,没在怕的,”他顺着她的话,扬着下巴朝着她的椅子说,“那还不赶快坐上去?”
骑虎难下,何莞尔只好开打。
西南一隅的百姓乐天知命,喜欢吃喝玩乐且擅于此道,麻将到了这里,也形成了一套不同于原本体系的打法。
庆州麻将里,什么花牌字牌一概全无,只剩筒、条、万三色牌,凑齐便算和,规则很简单,但想和牌必须少其中的一门。
简单粗暴的规则让何莞尔敢毛起胆子说一句“我会”,但她从来不擅长此道。
她的世界里,是非常不理解沉迷于麻将的人,她每天恨不得能有四十八小时,回到家累瘫了刷点不费脑子的肥皂剧综艺消磨时间的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麻将赌钱,让自己玩得那样累还那么刺激?
当然更不能理解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会把大把的时光耗费在这108张小豆腐块上。
这一晚上打的竟然是复古的手搓麻将,让何莞尔很意外。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了,似乎默认这里就不该有自动麻将机这种娱乐工具。
于是多了洗牌的过程,让何莞尔苦不堪言。因为不熟练,她砌牌都很成问题,总比别人慢几拍,好在并没有谁催她。
但是鉴于这一场赌得大,她虽然嘴上说着不怕,身体其实还是很诚实的。
每当她想起筹码上的一个数字等于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心里就犹豫不定,手都开始抖。
本来牌技就不怎样,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就更加没了抓拿。
一小时过去,她就和了几把小牌,却频频点炮,于是面前的筹码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