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大厦十二楼,才嘉轻叩着莫春山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莫春山应答后,推门而入。
“莫总,摄影师那边已经把整套婚纱照传给了我,我选了一些,您需要过目吗?”
“你看着办就好。”他淡淡地回答,头都没有抬。
才嘉应了下来,又问:“那照片的原片您需要保存吗?”
“不用。”他继续回答道,却在才嘉得到答复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她。
莫春山沉吟几秒:“把后来拍的那些拷给我。”
才嘉愣了愣,马上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要ps的那些,留下他和何莞尔那一日在摄影棚里拍的。
几分钟后,莫春山电脑硬盘上,多出了一个名称叫“笑”的文件夹,里面是数百张那一日的照片。
全是那小胖子那天拍的未经ps的原图,而照片里的何莞尔看起来会比真人胖那么一点点。
照片里的她,是她,又不完全像她,然而却刚刚好,不像真人那样瘦得让他有些心疼,固然那锁骨和侧脸很美丽,腰却过分地细了。
那一日才嘉找的化妆师也是业内翘楚,很会突出何莞尔的优点,并没有浓墨重彩去突出她的艳丽,反而画得清雅素淡,于是一头乌黑的头发衬得皮肤分外白皙,眉目如画一般精致,甜得没有一丝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无论男女,大概更喜欢这样温顺静雅的美人。但对莫春山而言,何莞尔的张扬冒失和纯净又妩媚的奇妙组合,才是莫大的诱惑。
他呼吸一窒,当日的画面重现在脑海里。
她那时候被那句话怔住,眼里似是一汪春水起了涟漪,那一小颗泪痣平添了几分懵懂和诱惑,让他差一点有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还好那时候尚有他人在场,让他多了几分清明。
从出生至今,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男女之间感情一事的冲动,比其他任何情绪都来得浓烈,毫不讲理的直接和野蛮,是任何理智和都无法拦下的念头。
忽然又想起那一日在顾念手机里听到的语音信息。
何莞尔心血来潮的倾诉,他也是心血来潮地倾听,那些倾诉的内容如惊雷一般将他,于是两人之间的羁绊,前所未有地深,甚至隐隐约约地向着十五年前的方向蔓延。
一时间思绪万千,莫春山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下意识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
等拨通电话后才发觉似乎没什么理由要找她,目前尚不知道电话接通后说什么。下一秒又释然——管他呢,随便说些什么都好,能听到她的声音,就能让他的心情愉快几分。
然而,电话响了半分钟,却没人接。
莫春山按下挂断键,想了几秒,又一次拨通孟千阳的手机,问:“何莞尔去了哪里?”
孟千阳很快地回复他:“在香雪海山的别墅区里,我查过了,那是她的老师白廷海的家,老板你放心,那里很安全的不用担心。”
“白廷海?”莫春山眉间的沟壑更甚。
这个名字很有几分熟悉,似乎是何莞尔在大学时期的老师,在庆州发展后对何莞尔多有提携,还在何莞尔失去刑警队入职机会后,帮助她找到了另一份理想职业。
至于香雪海山,听到孟千阳说起来,他才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何莞尔有跟他说过晚上另有安排不一起吃晚饭的事。
莫春山手指轻敲着桌面,忽然抬起按住轻跳的眉心,在电话里问孟千阳:“何莞尔大学期间的几件案子,目前查得怎样?是否那女生遇害是和在校的老师有关系?”
孟千阳心领神会他在担心什么,马上回答:“时间实在太久远了,何莞尔那时候一寝室六个女生,目前健康的还有三个,除了她和在海外的一人,就只剩一个犯故意杀人罪还没有出狱的。我已经找人打听去了,看能不能和她接上线。”
莫春山没有作声沉吟,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闭目片刻,想要厘清有些纷乱的思绪,然而却无法静下心来,心底甚至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短短一秒钟就做了决定,他再一次拿起电话通知孟千阳:“准备车,我要去香雪海山。”
香雪海山的海拔比庆州市区高了两三百米,再加上周围丛林环抱,温度也要比市区低不少。
上百亩的山里没几户农户,冷冷清清、地广人稀,山下还有小小的一条溪流,如银丝带一般缠绕在山脚,清澈又透亮,十几年前有人独具慧眼看上了这里的清幽,于是一系列的开发让这片山里多了十几个高档别墅区,当年开盘时候的卖点便是什么负氧离子充足和避暑养身之类的。
所以香雪海山通常是庆州富人们青睐的避暑之地,一旦入了秋,山里的住户一下子就会少很多,到了入冬以后一大片山常常被浓雾笼罩,又湿又冷,于是更加萧条起来,往往一个别墅区也就几户人家。
于是在这里置业买别墅的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但却鲜少有人在冬天还住在这里的。
白廷海就是这样一个冬天还在香雪海山里住着的异类。
何莞尔生*热闹,天生就无法理解白廷海主动远离城市喧嚣的举动,直到她多了些遇到烦心事后躲到香雪海山里来的经历,便觉得原来僻静也有僻静的好。
想必白老师是烈火烹油了大半辈子,最后返璞归真,才更加爱清静的住处。
香雪海这边的别墅一贯六点半就开饭,非常准时,这也和白廷海大半辈子都在军事化管理之下形成的习惯有关。
不过一个春节过去,白廷海变化很大,何莞尔初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他瘦了不少,肤色黯淡又松弛,双眼深深地凹陷,原因是入冬时候的那一场流感,白廷海还是被感染上了。
因为股骨头坏死的缘故,白廷海从入秋以来状况不断恶化,冬天以后已经走路非常困难,更不要说爬楼梯了。年前,为了方便起居,他的卧室便从二楼搬到了一楼。
结果这山里太过潮湿、阴冷,他搬下来没多久就被流行性感冒缠上了身,久治不愈还引发了支气管炎,大把大把地吃药不算,一个月几乎都是清粥小菜,病症反反复复,直到立春以后天气渐暖,才算刚刚康复没,所以脸色极差,人也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