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那个王八蛋这么丧心病狂!”柳禄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气的狠了,“这哪是什么慢性,毒药啊,这分明就是蛊!吸食人体新鲜血液的重生蛊!真是丧心病狂,我自问医毒双绝,看不惯谁一把毒也就过去了,却也从未用过如此阴损的蛊。”
“重生蛊!”江太医在太医院名望颇高,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刚刚说容王妃中毒,不过是在宫中做事这么多年累下来的习惯罢了,宫中贵人们相互算计,他们这群旁观者,谁看的最明白谁死的最快,。
对于他们这些太医来说,给贵人们诊脉,没病要说无大碍,小病往重了说,重病往死里说,真要死了得说快好了,这是他们保命的诀窍。
所以刚才给容王妃诊脉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了蛊虫的踪迹却还是坚持说容王妃是中了毒。
“嗯?”凤离危险的凤眸扫向惊叫出声的江太医,吓得江太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你知道?”
那眼神,大有一种刚才诊脉你怎么不吱声?现在你敢说你知道一个试试?看我不掐死你的架势。
“臣,臣,微臣,微臣曾偶尔,听说过此蛊。”江太医一直都知道容王是可怕的,动怒的容王更是堪比十殿阎罗,可当自己亲身体会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种心态了,“并,并不甚清楚。”
“可有解法?”凤离将视线从胆战心惊的江太医身上移开,看向一点儿不为凤离的暴戾所影响的柳禄。
江太医真心佩服,这男子不过弱冠之年,却有此等魄力,委实了不得。
江太医这些年在宫里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不会觉得柳禄是在招摇撞骗,更何况这年轻公子哥儿是容王自个儿带来的,除了任何事都跟他没关系。
“解法倒是有,就是着蛊种下时日已久,略有些棘手罢了……”柳禄喉头滚动,昏黄的烛光里,他逆着光,眼底神色晦明,“皇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江太医背后的主子是容王,是以江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对柳禄的大逆不道不做任何反应。
凤离清润的凤眸一一扫过屋内众人,知道目光定定的落在兀自伤心的流苏身上。
“王妃身边的丫头都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又都是些什么来历?”凤离想贺汶君身上的蛊或许不是上头那位干的,毕竟他若想她死,没必要这般多此一举。
“回王爷的话,奴婢是从王府出来的家生子,早年点染湖畔王妃带回来了云非,奴婢并不知云非来历,子冉是王妃进府那年从老太君身边拨过来的,身世清白,水清浅是从牙子那里买回来的,但是王妃待她素来与众不同,吃穿住行都是顶好的,看得出来王妃特别信赖清浅。”流苏跪地叩首,眼眶还红红的。
柳禄剑眉蹙起,不知在想什么,在场的谁也没吭声,虽说对外都说贺汶君是永宁侯贺家的女儿,可是到底是永宁侯贺家还是秦南王贺家的女儿但凡在宫里混的好点的谁不知道这事儿?
“卑鄙!”柳禄咬牙,“秦南王死了连他的妻儿都不放过。”
凤离淡淡看他一眼,“好在是我,不然你这小王妃怕是命不久矣了。”
“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医毒双绝,御蛊无双。”凤离淡淡道,不认为没了他自己就就不会自己的妻子。
“嘿你还就别说了,这重生蛊还真就只有我能解了。”柳禄嗤笑,“解重生蛊需得以血换血,本公子这身
世上独一无二的血液正好能给她换上。”
凤离不信,眼神询问江太医,江太医哆哆嗦嗦的拱手作揖,“回王爷,确要以血换血,不过……”江太医顾忌着,毕竟这换血他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见过,并未曾亲眼见过谁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法子治病救人。
“除了相信本公子你还有别的办法?”柳禄打断江太医的话,“本公子还能让她死了不成?她若死了本公子给她陪葬。”那句陪葬的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似乎他合该给她陪葬,但是凭什么呢?他与容王妃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人家陪葬?凤离眸色微恙。
“本公子要开动了,闲杂人等请外面等候。”柳禄一甩袖子坐在炕上,吊儿郎当的似乎刚刚气急败坏的不是他一样。
凤离将信将疑,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带出了里屋。
“王爷……”流苏欲言又止,凤离示意她说,“奴婢觉得清浅和云非有些可疑。”
“云非不用怀疑,倒是那个子冉和水清浅……”凤离沉吟半晌,不知道自己私自查了她的丫头她会不会不高兴,“长安,去查查子冉和水清浅,这件事本王不一样有除了今日听到的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言下之意,不管是还没离开的江太医还是连朝,长安,柳禄,添香流苏等人,都要管好自己的嘴巴,特别是不能让贺汶君知道。
毕竟贺汶君待丫鬟们的好他也确实看在眼里,倘若真是她们两个之中谁做的,对大病中的贺汶君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里屋就剩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贺汶君和神色不明的柳禄,只听得柳禄叹声。
外面谁也没在说话,就像是沙场点兵等着敌方军临城下的的那一刻那般严阵以待。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当柳禄掀开帘子面色煞白的扶着门框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忐忑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她没事了。”柳禄笑的虚弱,那般清逸的男子如今却是万般的狼狈,脸色煞白,额上汗珠密密麻麻的,脚步虚浮,似乎被重生蛊吸食骨血的人不是容王妃,而是他一样。
“呵……没事了……”流苏松了口气,唇角的笑意逐渐放大,最后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就冲进了里间。
贺兰蔻想要进屋,迟疑片刻,又将抬起的脚受了回来,似下了很大决心的视死如归一般:“王爷,长姐已无大碍,小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告辞。”
凤离点头,准了她的要求。
“王妃……”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声声哽咽,“您说的要给奴婢找个好人家,做当家主母的,奴婢可还等着呢!”流苏握着昏迷的贺汶君的手,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从秦南王府灭族的那一刻开始,从阿娘将她打扮成郡主的样子放在房内的时候,当王妃从长安街头将灰头土脸的她带回永宁侯府的时候,她就明白不管往后余生如何,她们身边都只剩下彼此相依为命了。
这么多年,王妃从不拿她当丫头,不让她吃苦,却不会像对待水清浅那样带着一丝丝疏离,这些年她几乎把王妃当成了姐姐看待,她是断不能接受贺汶君有任何意外的。
“吩咐下去,王妃只是染了风寒,又吃坏了东西食物中毒,将外间伺候茶水的都处理掉。”这话是对一直不动声色的添香吩咐的。
添香是影卫出身,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事发突然,也只是当时慌了神,凤离一回来,她就完全冷静下来了。
“诺。”添香离开前看了眼被凤离掀起又落下的帘子一眼,心中默默祈祷。
“你先下去吧。”凤离看流苏也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想着往后还得她仔细照顾贺汶君,于是大发慈悲的将她喊下去休息。
凤离都发话了,流苏作为一个极怕他的丫头,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走人了,虽然极舍不得离开贺汶君床前,但是一步三回头也还是要走。
待流苏走后,凤离坐在床头,将她鬓边散发拨到耳后,“你说你撑死也就是良将秦南王的女儿,何至于被人恨到如此地步?”
他同她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一手揉弄着贺汶君微凉的指尖,一手拿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
上乘的紫檀木质,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缠枝梅,里面不知何物。
凤离目光从眉目紧闭的贺汶君脸上移到紫檀木盒子上,修长的手指摩擦着紫檀木盒边缘,凤离似犹豫不决,良久才将盒子放在床头,心情复杂。
“食物中毒?”许多藩王留宿宫中,再加上心也昨晚的事儿没出宫的各位王公大臣,作为一国之母,王皇后今晚忙的根本没空搭理永坤宫的事儿。直到宫宴结束,王皇后将几位异性藩王妃安排妥当了才慢悠悠的回自己的乾宁宫,这是管事姑姑才将永坤宫的事情告知与她。
“大过年的本宫可没这么蠢的去给她下毒,还选在本宫管辖的后宫里,皇上就算要做掉贺氏也不会选在宫宴上,太后就更不会了。”王皇后扶着掌事姑姑的手,端的是雍容大度的姿态。
“那娘娘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掌事姑姑是王皇后的陪嫁丫头秋宁,行事果敢雷厉风行。
“容王说是食物中毒就是食物中毒?这个锅本宫可不背。”王皇后不认为这后宫里除了太后和她,还有谁这么想她死,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下毒想要弄死贺氏,除非那人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
“永坤宫那边来的消息,容王处死了今晚伺候的几个宫人。”秋宁轻声细语,雪地路滑,她扶着王皇后一步一步走的极仔细,“亥时三刻,容王身边的连二爷出宫带了个人进宫,说是民间声望极高的医者,这会子怕都还未曾出宫。”
“容王的行事风格还是这么的果决,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王皇后嗤笑。
“据说已经惊动了昝城长公主,昝城长公主都到宫门口了,听说容王妃中毒,又折返回来了。”王皇后止步,秋宁也跟着停了下来,谦卑的垂首站在王皇后身边。
“昝城长公主不是提前走了吗,怎的又传到她耳朵里了?”王皇后继续往前,永坤宫在乾宁宫前一座宫殿,王皇后回乾宁宫正好要经过永坤宫,便直径去了永坤宫。
“惊动了昝城?”慈宁宫里,太后正对着镜子任由身后宫女为她卸妆,听到身侧摆弄梳妆台上的饰品的嬷嬷说起永坤宫的事儿,不由好奇。
太后再怎么说也是长辈,自然不会因为嫡出晚辈怎么样,就要亲自去慰问一场,夜深了该睡觉还是睡觉。
“有碎嘴的丫头说是昝城长公主都行到武门了,听到风声又折回去了,眼下怕是再慢也已经到永坤宫了。”见太后并未不悦,嬷嬷便继续说,“听说容王处决了一干内务府分配的丫头。”
“容王是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屎盆子扣到咱们头上了。”太后面色不改,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