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用了午膳,凤离就拖家带口的回了容王府,出了宫门贺兰蔻向贺汶君告辞,转道回了永宁侯府。
“古往今来,婚嫁需得遵守先嫡后庶,先长后幼,二姐姐选秀入宫,三姐姐与长姐不过相差数月,如今再不外嫁可就要落人话柄了。”贺兰蔻总能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话来。
马车里,采岁默默奉茶,即便贺兰蔻并不饮用,也坚持隔一会儿就将冷却的茶水换上热的。
“长姐良善,舍不得娘家姐妹在宫中蹉跎岁月,甚至被皇上看上,然后一辈子活在勾心斗角中,最后不得善终。”车夫并没有将马车停在府外,而是从侧门直接驾了进去。
采岁心中打鼓似的跳的飞快,脑子里过电影似的,转的飞快,容王妃是圣上赐婚,不管往后怎么样,容王妃都与容王捆在了一起,不死不休,那么也就是说其实皇上已经抛弃了永宁侯这个当年助他称帝的大功臣了。
容王一直站在皇上的对立面,那么如果二姑娘在宫中混出个名堂来,那么容王对容王妃一定不会有多好,再如果二姑娘封嫔册妃,那么容王妃跟容王殿下不说反目,也一定会相互猜忌。
容王妃确实善良,但不代表她就好欺负,容王妃能在龙潭虎穴的永宁侯府坐稳嫡女郡主的位置,可不是靠皇上那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的“恩赐”!
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容王妃只是懂点后宅里的勾心斗角,若是没有足够的政治觉悟,容王妃也不会在已经保全了自己的前提下,提点她们家姑娘朝中局势风向。
“那以姑娘之见,三姑娘当配那位公子才是门当户对?”采岁顺着贺兰蔻的话问。
马车行至兰园拱门处,采枝听了晨里出宫的侯妃说容王妃也要动身回府,想着自家姑娘约莫也要回来了,便早早的在兰园拱门处等着。
“姑娘可是回来了,昨儿姨娘听说宫里出了事,今晨有说容王妃在宫里食物中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左盼右盼姑娘可算是回来了。”采枝说话都不带停一下的,一口气噼里啪啦的就说了一堆。
“儿啊。”贺兰蔻是庶女,白姨娘又是没有娘家帮衬的姨娘,自然是没资格养在生母身边的,若不是当年贺汶君及笄,央着嫡母将年岁尚轻的贺兰蔻单独分了个院子,白姨娘可没这么辛福,随时相见女儿了就能来看看。
白姨娘一大早就在兰园里等着了,听到丫头说寇丫头回来了,立马就起身冲了出去,“儿啊,你可回来了。”
白姨娘没什么本事又懦弱,看见贺兰蔻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拉着贺兰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个不停,贺兰蔻柔柔弱弱的,看着自家姨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跟着红了眼眶,最后母女俩哭成一团。
“夫人说要收你为嫡女,年后四月里及笄就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为你做正宾。”白姨娘慈爱的摸着贺兰蔻的双丫髻,心里想着,虽然夫人并不太关注她们母女,但至少夫人不会在背地里捅刀子,因为庶出女儿的身份就随便给她配个人家。
“那母亲可是为寇儿相看好了人家?”贺兰蔻迷离泛着水光的眸子里的温软渐渐淡去。
“夫
人看的是城北傅家,傅家虽不是什么王公贵胄,却是富甲一方,家财万贯,傅家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傅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待人处事皆以温和为主,傅公子才貌双全,又以谦和闻名,你嫁过去再怎么也不会受多大委屈。”白姨娘想的单纯,兰蔻和大小姐交好,大小姐是夫人的心头肉,自然夫人也不会太过亏待寇姐儿。
可是白姨娘到底只是个内宅妇人,不晓得什么是朝堂风云,永宁侯想拉拢顺昌侯也好,想跟着五皇子或者四皇子都好,但绝不是九爷容王殿下,容王虽然一人之下,也是最有可能拿下皇位的人,但是天底下想要容王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前有安国大将军、秦南王,后有曹国公,永宁侯是得多想不开才会想要跟着容王啊?那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黑白无常,谁亲近谁先死。
贺兰蔻表面柔弱好欺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似乎时时刻刻都被人欺负着,假的,都是假的,贺兰蔻的城府比起贺汶君来说只深不浅,她可看不上一个一点权势都没有的商贾之家,她还想将她的长姐拱上皇后的宝座呢,若是她成了商人的妻子,不是离朝廷越来越远了吗?
送走了白姨娘,贺兰蔻就站在门口,迎着扑面而来的簌簌寒风,缱绻的眸光逐渐深邃冰寒。
白嫩的小手从宽大的衣袖里轻轻伸出来,暖白色的玉镯成色极好,在满目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剔透晶莹,隐约能瞧见玉镯上雕刻的图腾古老而庄严。
贺兰蔻唇角浅淡的笑意柔和了她眼角眉梢的锐戾,“采枝,你说裴原侯妃会不会来提亲?”采枝张了张嘴不知应当作何回答,瞟了眼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采岁,决定当一回聋子,遂低着头默不作声,权当听不见。
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兰蔻将玉镯子往自己手腕上一戴,加深了脸上甜美柔婉的笑容。
贺汶君在宫中中毒,虽是大过年的,也少不得要处置些人,王皇后到底掌六宫的大姐大,也免不了因管教不力而被罚了一个月俸禄,虽是不痛不痒,却也真正让所有人都意识到皇上对容王是无可奈何的,以后看见容王得绕着走。
王皇后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聊天,“好端端的,容王妃怎么会食物中毒?有人想借皇室的手除去容王妃?”太后一双沧桑的眸子泛着算计的光芒。
“臣妾不知,不过臣妾不觉得宫里还有谁这么想要贺氏那丫头死的。”王皇后是陈皇后死后太后又亲自给安庆帝挑的媳妇儿,自然对王皇后也是很好的了,这婆媳俩又都是一丘之貉,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样的野心勃勃。
“今儿一早小五跟皇帝递了辞呈,他想去封地,这事怕是还没传到你耳朵里吧。”太后斜睨了她一眼,暗道果然是王氏自己亲自养出来的儿子,连眼线遍布三宫六院的老娘都瞒得死死的,果然好本事,可他为什么要回封地呢?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五皇子不是个懦弱的,自然不可能是怕容王发狠了弄死他这个离皇位除了太子最近的皇子,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皇后确实被惊讶到了,不过稳坐后位这么多年,这点事还不足以令她失态,只愣了片刻,就收敛了眼中外泄的惊诧神色,“臣妾不知。”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好事情,她膝下无子,只一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公主,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公主,公主只能用来拉拢朝臣或者送去和亲平定战乱,她手里就只有越王这一个筹码,若是越王离京,那她所筹划的一切不是在白费心机吗?
王皇后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想要越王当皇帝,越王性子刚正,却不死板,知恩图报,王皇后当年保下他的恩情足够他对王皇后的话言听计从,对王皇后来说什么都没有的五皇子比同安庆帝一样生性多疑手段狠辣的太子更好把控,所以当年她登上后位后并没有去讨好太子,也从未提过将太子养在自己身边的话,而是向皇帝求情保下了生母被打入冷宫,外戚陨落的五皇子凤汀。
“母后可知年前二皇子也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嘴要回封地的事儿?”王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热乎的参茶,看向上位的太后,常年久居深宫,在寂寞与空虚的双重陪伴下,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早已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妖娆妩媚,风情万种,“汀儿这时候请辞出京会不会跟二皇子有关?”
太后精明的眸子越发深沉可怕,王皇后默默思考着若五皇子真的出了京,她要怎么把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派人查查容王妃中毒的事情,查的仔细点。”太后突然对身边的管事嬷嬷吩咐道。
王皇后心中一惊,太后莫不是以为是五皇子想要弄死贺氏那丫头?
这么做除了让容王与永宁侯府彻底隔绝还有什么作用?或者说五王想要拉拢永宁侯,又怕永宁侯为了一个别人家的女儿投到容王麾下?
王皇后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五王要请辞离京,这个时候凤台离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凤台虽实权不大,可在朝中声评极好,他这一走朝中拥戴凤台的人就要另择皇子,这时候她再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大多数人都会倒向五王,若是这时候五王离京,不是白白便宜了太子和刚回京又军功显赫的四皇子吗?
“王妃,你说为什么王爷要在这时候提出去封地?”卢氏也是午膳用了就会的王府,一只脚刚踏进府里,就听见了越王请辞离京的消息,脚下一个踉跄,身边侍女翠娥眼疾手快的扶住自家王妃。
“奴婢不知。”翠娥自然不可能知道主子们的事,卢氏也没想要在她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按规矩府里上下除了正儿八经的长辈或者平辈主子以外的所有人都要向当家主母请安拜年,这本是该大清早的来拜的,可惜昨儿个宫宴午时过了众位王子皇孙才得以出宫。
卢氏一边想着五王离京的事情,一边由翠娥扶着坐在暖炕上,品阶低的婆子丫鬟小厮不必进屋来,只需在院子里按规矩叩拜再得个主子的红封就可以离开了,府里品阶教高的男仆和三等以上婢女皆要进屋来规规矩矩的方面请安。
最先进来的是王府里几个妾室,卢氏待妾室一向宽厚,妾室们也敬爱这个主母,毕竟主母让人挑不出错来,妾室们就算再想上位也找不到理由,何况卢氏还没子嗣,按照规矩她们这些妾室也是不能先诞下子嗣的,贵族与皇族里最是重视嫡庶之分,对此管的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