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柳禄正好将即将出门的凤离在盅梨园门口堵个正着,“哟,王爷这么急是要上哪儿去啊?这天都黑了,王爷还要去处理公务吗?果然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画风一转,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为民着想。”特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凤离的脸色黑了黑,这话说得好啊,本来他就不是出去办公,而是想去那个女人那里蹭口晚饭吃,结果被这臭小子一说,他若不是办公,岂不是就成了不为民着想了吗?这顶帽子可真大。
“立春已过,江南水患即将开始,朝廷里各位肱骨大臣都还不急,本王一介闲散王爷,再急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叫本王把江南水患的事直接越过各位大臣和皇上直接办了吧?虽然本王也有这个想法,可是终究本王势单力薄,没那么大权利。”
势单力薄,没权力?可拉倒吧,容王殿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他硬是找不出他畏惧皇上的任何证据,整个漠北如今可谓是容王只手遮天,皇上虽然善于玩弄权势,可是却不善于掌控大局,漠北落到凤离的手中就断没有再被安庆帝指点控制的道理。
明摆着凤离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要是没权没势,不敢对抗安庆帝,那只能说整个东陵的人估摸着都是一群蠢货加怂包了。
这一席话可是将柳禄给说的没脾气了,柳禄被气笑了一般,“呵呵,王爷这话说的,皇上昏庸,王爷作为皇上嫡亲弟弟难道不该多多谏言吗?”
“本王头上不是还有皇姐吗?皇姐也是嫡出,比起本王来说,年长的皇姐更有资格劝谏皇上。”凤离有些奇怪,大半夜的不睡觉又不去做个温柔乡,来他这里跟他扯什么江南水患做什么?
凤离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柳禄,大半夜的你又不睡觉,也不找女人,来本王这儿跟本王扯什么圣明贤德,江南水患为民着想的大道理……”贺汶君拿着一双锐利的凤眸危险的盯着他,但不是怀疑他生了什么二心,只是柳禄虽然是从江南来的,但是他却绝对没有那么热爱自己的家乡,更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大德大贤之人。
所以更显得今晚的柳禄格外的不对劲,“江南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你?是江南……还是郁都平原?”
“王爷说的哪里的话,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江南即将发生水患,在下自然是为了江南百姓着急了,毕竟在下的家族虽然所剩无几,好歹也还有人在,他们都在江南,在下自然放心不下。”柳禄说话从来都喜欢这么弯弯绕绕的,即便凤离重用他并信任他,他在凤离面前也从来没有爽利的说过话。
凤离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不想搭理他,直径越过他往院子外走。
“王爷这么急着走,估摸着不是公务吧,是去王妃那里用夜宵?王爷对王妃真上心。”凤离阴沉的俊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柳禄,你信不信本王让你去踏血骑好好锻炼一番!”凤离全是明白了这臭小子估计就是见不得他有媳妇,见不得他春风得意,故意来搅局的。
“不信。”柳禄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向说一不二的容王殿下总是对这位柳公子偏爱有加,比如现在,容王明明恨不得直接掐死柳公子,却在柳公子说出“不信”两字的时候面目狰狞却不发一言,算是默认了。
也因此曾有人说过容王殿下好男风,喜欢的就是那位风光霁月的江南才子柳公子,可是事实究竟如何至今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凤离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的静心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说吧,又想干什么?”
“我想去江南!”柳禄这次没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自己的目的。
“……”凤离背对着他,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沉默片刻,凤离抬脚离开了,没给柳禄留下只言片语。
“公子……”青酒一直跟着自家公子,目露担忧,“公子何必执着的要去江南呢,江南离东陵甚远,邻近几乎被草原部落控制的郁都平原,皇上昏庸,江南早就不是皇上能够指手画脚的地方了,王爷势力集中在北方,对于江南也只能说鞭长莫及,公子何苦为难自己,为难王爷呢?”
“为难?”柳禄负手,借着琉璃宫灯,望向曲径通幽处,“这趟江南之行我必须去,王爷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他也有法子让他同意。
青酒默不作声,江南不比战火纷飞的北方更和谐,北方是战火的民不聊生,可是对于一群汉子来说最多的就是看不惯就打一架,而江南则不一样,江南多是文人,而且江南地处敏感,往南是草原部落聚集的郁都平原,往北是朝廷管辖的兖州,往西是与世无争的西华,国与东陵的边境,往东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外。
江南富庶,这块肥肉谁都想上去啃一口,可是谁也没这个胆量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啃一口,因为江南虽然富庶,却地处太过敏感,又加上年年的水患和蝗灾,富庶的代价是比其他不富庶的地方更加的民不聊生。
果然,才被柳禄耽搁了一会儿而已,等他赶到弗谙苑的时候,贺汶君已经打算歇息了。
凤离在心里把柳禄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过好在贺汶君只是打算休息了并不是已经休息了,于是无,耻的容王殿下,就硬是拉着贺汶君坐在暖炕上下起了棋。
“王爷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臣妾这里跟臣妾下棋?”贺汶君对于被凤离拉着下棋很是怨念。
“睡不着。”得了吧,您老也会有睡不着的时候?该睡不着的应该是安庆帝才对吧?
毕竟身边有个将漠北完全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手握重病的弟弟,安庆帝睡得着。。才有鬼,重点是这个弟弟还一点都不听他的话,狂妄至极,目空一切,万一哪天容王殿下一不高兴,派人弄死自。己都有可能,安庆帝怕是真的寝食难安了。
贺汶君翻了个白眼,“王爷不如想想江南即将发生的水患,毕竟年年都要发生,也没多长时间了,往年江南水患都是兄长代为处理的,如今兄长即将日程回京,怎么说江南也算得上一
块儿肥肉,王爷不想扑上去啃一口?”贺汶君不知道凤离之所以来迟了,没赶上夜宵的点儿,就是因为被柳禄那家伙!堵在盅梨园门口扯江南水患的问题,故而才会顺口提起江南水患的事。
“……”凤离抬头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向贺汶君脸上,直勾勾的望进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你怎的跟柳禄那家伙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莫非你俩背着本王串通一气?”
贺汶君脸黑了黑,这都什么跟什么,谁跟柳禄串通一气?她跟谁串通都不会跟柳禄串通,“怎么?柳公子也看上了江南的差事?”
贺汶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想着往年安庆帝怕麻烦,横竖江南那里地理位置不好,若是从朝廷派个钦差大臣过去,指不定江南得更加乱,还不如直接让在江南附近郁都平原的贺汶彦一并兼管了,可是今年贺汶彦被安庆帝召回了,这样一来今年江南总督的位置就空悬了。
正好又赶上春秋双闱,安庆帝这是想崛起啊,不过,他想把自己的人插到江南去也确实有点异想天开了,连京城他都没办法完全捏在手心里,还妄想着把地处尴尬的江南控制住,也不知安庆帝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安庆帝怕是想趁着春秋双闱提拔些学子为自己所用然后派到江南去吧,要换做我啊,我宁可多招揽些勇气可嘉的青年学子,放在六部、内阁、京兆府衙、五城兵马司……这些京都重要地方,好好控制住京城才是正道,横竖自己没啥本事,格局去江南折腾?没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人精一个?”凤离斜睨了她一眼,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瞬息万变这个词大约就是如今棋盘上的局吧。
上一刻白子将黑子围得水泄不通,让黑子走投无路,而这一刻却变成了白子举步维艰,“王爷有野心是好事,可是王爷不能被野心迷了双眼,不然就失了本心。”贺汶君面不改色,一子落定,胜负已分。
“啧,王妃果然老谋深算,本王甘拜下风。”凤离像是没听懂贺汶君的话似的,只就着棋局讨论。
“江南的地儿迟早得脱离朝廷,王爷最好不要生了非分之想,毕竟太子的党羽有很多都在江南,而且王爷的手暂时还没那么长,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肉肥了谁都想上去啃一口,谁知道扑上去抢肉的人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王爷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贺汶君收了白子,从头再来一局。
“王妃这是在为本王操心吗?”凤离也收了黑子,继续布局。
“臣妾当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臣妾还不想做个英年早逝的人被后世传颂的短命鬼。”言下之意,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还没活够,所以你别想不开去江南找死。
“本王原本对江南也没多大兴趣,只不过今日听柳禄说了一嘴,本王想着约莫江南有什么吸引着那小子吧,他说他想去江南当差。”状似不经意般提起,凤离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点想不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