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梨园里,凤离站在昨夜她站过的地方,似乎他从未离开过那般安然。
“你那王妃犯蠢,你难不成也要跟着犯蠢?”不知何时柳禄已然悄无声息的站在凤离身后,倜傥的语气,凤离清润幽冷的凤眸微微一冷,似有不喜。
“那姑娘看着挺精明一个,怎的就是这么冥顽不灵呢?你说放着你这么个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也是一人之下,本公子还真就没见过傻成这样的姑娘。”见凤离不搭理自己,柳禄是个自来熟,典型的那种,你不搭理我,我照样可以一个人自娱自乐得欢快。
“闭嘴。”凤离冰冷的语气幽幽飘进柳禄耳朵里。
柳禄讪讪的闭了嘴,眼珠子转了两圈,方才小心翼翼的又开口,“那个,王爷啊,咱们都看得出来王妃对你不是没有意思,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的决绝呢?王爷有没有想过根本的原因?”
凤离无动于衷,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五指紧拽成拳,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女人眼里是有他的?可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不是属于他凤离的。
“王爷,王妃是秦南王的独女,秦南王府灭族以后她一个人在外漂泊流浪了许多年,她不是不够坚强只是没有安全感,而王爷又做不到给她安全感,即便王爷可以跟你在一起忘掉过去,可是当这份恩情最后的一丝余温都磨灭以后,王妃只会离王爷越来越远。”
柳禄的话听在凤离耳朵里,清润无波的眸子里泛起丝丝涟漪,“王爷,在这九州大陆上您不比谁逊色,只要您肯,王妃爱上您只是迟早的事而已,王爷,在下最见不得的就是王爷对待王妃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您明明等了王妃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王妃嫁给了您,您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柳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其实王爷,您根本就不爱王妃,您只是觉得你爱她,或者说您只是觉得您应该爱她,可是事实上您不爱她。”
柳禄跟着凤离的时候凤离还在沙场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年级,一个强势霸道,一个邪肆轻狂,两人一起征战四方,成了生死之交,自然知道凤离心上有颗朱砂痣,触之即死,“王爷,您若是不爱她,就请您放她离开,对你对她都好。”
“不爱吗?”他凤离何时委曲求全过?若是当真不爱,他又为什么要娶她为妻?为了母后的遗言吗?
“你爱吗?”柳禄睨着一双桃花眼,反问。
“柳禄,你可知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吗?”凤离眸色清冷,满树梨花翻飞,平添寂寞,“是楼锦年,长,公子楼锦年。”
平静的语气,不平静的是柳禄的心,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楼锦年是那种大气温润的陌上公子,可远观不可亵玩,可是这世界要说谁能与凤离比肩而立除当世也不过两个人而已,一曰北齐镇南王,一曰楼氏长公子。
比起凤离来说,楼锦年的确是个更好的依靠,至少不会四面楚歌。
柳禄的沉默在凤离眼里就是认可他不如楼锦年。
讽刺的笑浮现眼底,“本王当真错了吗?”问自己也是问天地,可是宇内清冷,无人应答。
“流苏。”贺汶君虚弱的轻唤这流苏的名字,床上帷帐厚重,迷离的眼看不清帷帐外面的东西,灯火阑珊,她瞧见一人渐近,当重重帷帐渐渐被人拨开,那张俊朗到人神共愤的脸出现在她朦胧的视线里,“王爷?怎么会呢……”
“王妃还真是狠心,那时你说你会放下,可是结果呢?贺汶君你真狠的下心。”凤离负手立于床前,就这样目光深邃的看着她。
“……”贺汶君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也会痛,更何况她是拿了真心去对待这段婚姻的,可是流浪的人总是格外思恋家乡,她想家了,她想回家太久了。
“贺汶君,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还会离开我吗?”凤离眸子里的情,她接受不起。
“对不起。”贺汶君觉得眼睛酸涩得难受,可是她不能继续陷下去了,她已经看到了回家的路,她不想为了小情小爱而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凤离,我喜欢的不是你。”还是这句话,她不断说服自己,她要快刀斩乱麻,心底的痛清晰的告诉她,她心里早在不知不觉间住进了一个名叫凤离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在她的城池里生根发芽。
“贺汶君,说着违心的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笑话,他凤离不是傻子,看得到她眼里的情愫,可是从前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而已。
“凤离你走吧。”贺汶君不想在跟这个男人继续理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贺汶君!”凤离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
滚烫的泪湿了枕巾,无人察觉。
“王爷。”之前流苏被添香叫过去说有事要说,这会子回来遇见刚从王妃屋里出来的王爷,忽然就明白了,添香这是在帮着王爷支开她,因为王妃说的不想见王爷。
凤离没搭理请安的流苏,阴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流苏望着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楼公子的出现让贺汶君彻底失去了斗志,“王妃,您这是何苦呢?”
流苏推门,打帘子进去,只看得见裹着被子背对着的贺汶君,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她知道她一个人在哭,不让任何人看着,偷偷的。
“奴婢不知道怎么安慰王妃,毕竟,奴婢不懂王妃这种思乡情切,奴婢的家在漠北,在秦南王府,可是漠北还在,昔年的秦南王府却早已没了,更何况奴婢就算想家,奴婢也知道奴婢的家在这个天下的某个角落里曾有过,而王妃的家乡却远在天边之外。”流苏陪着她,陪她说说话,她想她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王妃可还记得王府里的日子?”流苏说的王府自然不是如今的容王府
,而是昔年盛极一时的秦南王府,流苏红着眼况,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坐在床头,强笑着问,也没打算让她回答。
顿了片刻,流苏继续说,“王府里有一座漠北最高的阁楼,推云阁,推云阁上,可以看到风起时黄沙万里,可以看到大漠里炊烟渐次,还可以看到长河落日圆,那时候有我,有你,还有如意,我们主仆三人,那时候的我们多好呀,虽然塞外苦寒,战火不断,可是至少那时候我们都是快乐的,明明我和如意才是丫鬟,却总是王妃在照顾着我们,那时候多好啊,王妃您不能厚此薄彼。”流苏声音里的哽咽越发明显?
“您上辈子的家是家,难道漠北王府就不是您的家了吗?上次王爷收回了晋阳三关的大片土地,王妃那么高兴,王妃总也是舍不得的吧?”流苏的心思贺汶君懂,可是倦鸟恋故林,池鱼思故渊,相比起才生活了几年的秦南王府,她更想她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修长的指尖捻着一粒粒鱼食碰到池子里,春回大地,池子里冬眠的鱼儿们也渐渐浮出水面,一粒粒扔着鱼食,楼锦年自言自语。
“公子。”云中从那头疾跑过来,恭谨的垂首立在楼锦年身侧,“二夫人最近在大力往府里安插自己的人,夫人身边的人除了木姑姑。其他人要么就是被二夫人收买了,要么就是被二夫人用各种理由打杀了,在不就是保持中立的。”云中向楼锦年汇报着府里的变化。
“只要她不把手往我清尘阁里伸,便随她去吧,横竖这楼家也不差她一个蛀虫。”不是楼锦年太过淡定,而是楼锦年知道楼氏内部已经不可救药了,如果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再怎么样整顿都是徒劳,还不如让楼家内部各个势力之间斗,都得越猛,他才越有利,只有当楼家内部的矛盾发展到最巅峰的那个时候,他才能一举将他们彻底铲除。
楼家才能再次回到那个让世人传颂的大姓氏族,才配得上九州三大家族的名号。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可不能在我身边呆的长久。”楼锦年背对着云中,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容王妃病了。”云中觉得吧,自家公子就不该跟人家有夫之妇牵扯不清,虽然容王妃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用她们家公子的话来说,就是容王妃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虽然他并没看出这位被自家公子称为奇女子的女人有多“奇”。
“可是为了凤离?”闻言,楼锦年捏着鱼食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往鱼池里扔着鱼食,漫不经心的询问。
“不清楚,容王府里的侍女随从嘴都严实的紧,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只知道容王妃是前儿个夜里突发高烧的。”容王府里有他们的人,可是他们的人在容王府里也就是些无关痛痒的职务,只能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打听不到实质性的消息。
“凤离眼皮子底下要是能被旁人钻了空子,怕是他也活不到这把年岁了。”楼锦年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在抬举凤离,说的凤离跟个七老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