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汶君的意识还是清楚的,她能够听见九幽和柳禄的说话声,但是她没有力气说话,没有力气去表达自己的观点。
她几乎能够感觉的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流逝了,但是她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孩子,我的孩子。”贺汶君虚弱的声音传进剑弩拔张的两个人耳朵里。
“救他……”九幽坐在床边,贺汶君伸手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红色的衣袍。
“你怎么就这样固执呢?不这么固执你会怎样?!”九幽心中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救他……”贺汶君目光哀求。
“你活该!”两人僵持片刻,九幽最后还是妥协了。
产房里出了九幽和柳禄以及云非和青酒。
宫里大局已定,安庆帝死在了金銮殿上,后宫里,竹妃将昭贤妃以通奸皇子的罪名关进了冷宫等候发落。
太子大势已去,宫里被裴元侯府和容王府的人把持着。
一天一夜,不断有鲜红的血水从弗谙苑主屋里端出来,流苏从外面回来了,长安比流苏先一步回到王府,可是产房之外被明霜阁的人守着,谁也不准靠进。
“别担心,王妃不会有事的。”流苏从回到王府开始就一直跪在产房外面,一言不发,不管外面的风霜雨雪多么的凶猛,流苏就是不走。
流苏一直红着眼眶,但是她却没有哭,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能哭,贺汶君生死未卜,她现在哭没得让人以为容王妃娘娘真的不行了。
流苏的故作坚强没有让人欣慰,反而让整个容王府的人都更加的严阵以待了。
一天一夜,整个容王府都处在一片灰暗的气氛之中。
流苏不回答长安的话,依旧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可是流苏没有任何心情去收拾收拾自己,因为她很清楚进了产房的贺汶君,意味着什么。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这一门之隔,再见面就是天人永隔了。
流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真正与贺汶君天人永隔。
这一天一夜,她跪在产房之外,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走马观花一样,脑子里出现了许多许多画面,有高兴的,有伤心的,有平静的,有吵吵闹闹的。
所有的画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或者过了好几遍,流苏就只记住了那年王妃一脸淡然的从乞丐窝里一眼认出了自己,并将自己待会了永宁侯府那一天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流苏,今日我救了你,但是我从来不图什么,只要你愿意离开,凭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让你下半辈子远离朝堂,衣食无忧,我还是做得到的。”
素衣的少女,清冷孤傲,出口嗯话都是那样的高高在上。
“如果今天你愿意跟着我回去,那么往后就算刀山火海,你也要比我先先上!”那时的贺汶君,虽然一如既往的沉稳,但是却比现在的她更多了几分张扬跋扈。
更多了几分肆意的洒脱。
她永远都记着王妃当年那无比狂妄的一句话,刀山火海,你都比我先上。
就像现在,她非常的痛恨自己无能
为力,说好的刀山火海,她流苏都要比王妃先上,可是现在躺在产房里生死未卜的人却依然是哪个张扬跋扈的女子。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如当年那样张扬了。
漠北容王府,凤离正埋首书案上批阅文案。
容玉就站在书案旁边为凤离研墨,气氛一场和谐。
“你说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王爷从前不是这样的。”连朝从虚掩着的门缝中看书房里的情况,一脸不解的看着身边同样懵逼脸的临墨。
“不知道啊,哎,你说要是最后咱们王爷要将这个……娶进门,你说咱们王妃怎么办?”连朝一脸纠结。
“你呢?我反正这辈子就只人王妃一个女主人了。”临墨表态,虽然临墨平时与贺汶君的接触并不多,但是正所谓旁观者清,所以临墨对于贺汶君比之连朝更加的清楚。
贺汶君之于凤离才是最好的那个伴侣,因为只有像贺汶君那样强大的女人,才能够成为凤离最强大的贤内助,只有贺汶君这样的女人才能够真正的将整个容王府掌控在手心里。
容王府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貌美如花的女眷,而是需要一个能文能武的管家婆。
“嗯”批阅奏章的凤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莫名一疼,心口突如其来的抽疼,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安,他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到。
“王爷!”容玉慌忙上前,为凤离揉了揉心口。
“王爷是不是心口疼?这心口疼的毛病可大可小,奴家劝王爷最好还是寻个大夫瞧瞧?”容玉满脸的担心,凤离只一眼就想起了容王府里的某个女人。
“你先下去。”凤离摁着自己的心口,没有来的心慌让他心神不宁。
“奴家……”容玉想说什么,大概是不想离开这里吧,不过凤离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给她挣扎的机会。
“本王让你出去!聋了?”凤离满脸不耐烦,容玉没办法,最后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书房。
容玉离开了整个院子之后连朝和临墨才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
“你说咱们王爷到底入了什么邪?王爷的书房,平素里连咱们这些心腹都不能随便进去,她容玉才来王府多久?才与咱们王爷相识几天?王爷居然就已经同意了她自由出去书房?”连朝喃喃,眸子里满是探究。
“是吧,就连你也觉得咱们王爷是中了什么邪。你说咱们都是王爷身边的心腹,王爷对王妃的爱那是从年少时候就深深的埋在心里的,所以才会有了现在这样的姻缘,可是这个容玉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临墨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疑惑。
“汶君……”凤离摁着自己顿疼不以的心口,心中有一道强烈的声音在告诉自己贺汶君出事了,可是不知道凤离那里来的自信,他不信贺汶君会有危险。
因为贺汶君身边不只有自己留在容王府的暗卫,他知道她从来不是个行事鲁莽的人,更加明白贺汶君从来不会允许自己深处危险之中,正因为太过熟悉彼此,所以凤离才会这么快的否定内心最深处的直觉。
“她不会有事……”
“哇”第二天黄昏时分,容王府弗谙苑主屋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
啼哭声。
“生了,生了!”产房外望眼欲穿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众人刚刚松懈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特别是平时在贺汶君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明白一些贺汶君的身子状况,刚刚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生产,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可是报喜的人却迟迟不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可是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因为大家都在期待一个奇迹出现。
“流苏,流苏你去哪里?”身后传来很多人的询问,可是流苏权当听不见似的。
在产房外面跪的太久了,流苏的脚有些麻了,可是这并不影响她想要离开的决心。
“流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妃还没有出来,你现在要去哪里?”长安一把拉住流苏的手,不让她离开。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贺汶君生死未卜,流苏都不应该离开。
“你给我放开!”流苏一点儿都不领情,直接粗暴的挣脱了长安的手,眼眶通红,目光可怖,她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将目光转向产房门口,留恋不舍,可是最后都化为了决绝。
王妃下不了决心的,奴婢为王妃做个决定!
长安想要拦住流苏,可是九幽能够放心的将贺汶君的安慰赌在流苏的身上,足以说明流苏的武功造诣之高,从前之所以长安能够赢了流苏。
完全是因为流苏没有拼尽全力,她在隐藏自己的实力,所以才会让所有人觉得流苏会的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
但是事实上流苏长安之间或许流苏还要更胜一筹。
“我说让开!”长安不放手,流苏不屑于解释,直直的瞪着长安,企图让他松手,避免两人的正面交锋。
可是长安铁了心的不让流苏走,而流苏又铁了心的要走。
“逼我出手?”流苏突然嘲讽一笑,流苏很少笑,因为她天生就不爱笑,但是流苏是个非常恬淡的姑娘,长这么大个就几乎没有与任何人红过眼,可是此时此刻的流苏与平时的形象大相庭径。
“你不能走。”长安还是这句话。
下一秒,长安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强大的气力震得发麻。
流苏离开了王府,在贺汶君还生死未卜的时候可是谁也没有功夫去追她,更加没有人关注她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因为几乎在所有人的严重流苏的行为就是背叛了容王府,背叛了容王妃。
“血崩了!”柳禄的声音从床头传来,贺汶君的意识恍恍惚惚的,她不是特别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听见了柳禄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柳禄的话,可是她没办法去分辨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因为现在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
她没办法集中精力,就没办法去想传进耳朵里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凤……离……”贺汶君凭着本能,蠕动嘴唇。
九幽负手立在窗边,闭了闭凤眸,嘴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习武之人,哪怕再微小的声音他都不可能没有察觉,
贺汶君的话他听见了,正因为听看了,所以九幽才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