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期待什么?呵!”九幽怒极反笑,“凤离你告诉我,你在期待什么?”
九幽抓着凤离衣襟的手加了几分力度。
“我只问一句,她为你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哪里?她为你……”九幽说不下去了,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太难过了。
“你放开……”凤离仿佛没有听见九幽的话一样,眸子猩红的紧紧盯着主屋的方向,身子极力想要挣脱九幽的钳制。
凤离像个孩子一样,除了胡搅蛮缠似乎就不会用别的法子能够挣脱九幽的桎梏,挣不脱九幽的手居然也不知道要动武,就那样红着眼盯着门口的方向。
“哼!”眼看着凤离就快要急哭了,九幽终于大发慈悲放了他。
几乎是九幽放手的那一瞬间,凤离就狼狈的奔进了屋子里,九幽捏紧了拳头。
“汶君……”隔间门外,凤离止步不前。
他听见了门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泣涕声,“进入啊,你怎么不进去了?”九幽讽刺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你怕是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吧。”
九幽心中有气,说话自然也不可能多么的和善。
况且九幽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好相处的人。
凤离不回答,或者说凤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九幽的话。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她如今哪怕命不久矣,也不会这么快就……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入东陵京城这个大染缸,也就不会这样处心积虑!”九幽声音不大,正好里面的人听不见,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只有现在隔间门口的凤离能够清楚的听见。
凤离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什么王府的血海深仇,她贺汶君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东西,她所在乎的就只有她自己……不对,应该说她从前所在乎的就只有她自己,她从来不会因为别的任何人任何事去改变她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可是自从遇见了你,她就好像丢了她自己!凤离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也没资格对她这么残忍!”九幽的话就好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凌迟着凤离的心。
“呵,听说你在漠北已经有了如花美眷,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糟糠之妻的死活了。”九幽话里的讽刺凤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吱呀”凤离终是忍忍无可忍,他推门而入,因为他不想再听九幽说的那些话了,因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
纵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凤离看到床上那个不省人事的姑娘时,心脏还是不可抑制的疼了,疼的无以复加。
“汶君……”站在门口,凤离只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般重,似乎完全挪不动。
“汶君……我回来了……”凤离觉得自己的浑身上下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说出这些话的。
他只知道当自己走到床边的时候,双腿一软,直直的就跪在了床头的地上。
“听说,王爷已经有了如花美眷,没想到王爷居然还有心思回来看自己的糟糠之妻。”明霜阁的人从来有一股
傲气,不屈服于任何人。
“……”凤离蠕动嘴唇,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或者说他明白自己已经没了任何立场去发表任何意见。
“王爷害得娘娘如此境地,可是高兴了?”凤离不答话,云非就继续讽刺。
“云非。”云非还想说什么?可是门口传来了九幽的声音。
云非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床边颓废的凤离,眸子里恨意翻涌。
“王爷假如你还有心的话,你就应该将你自己的命赔给王妃。”云非的话乍一听像是道德绑架。
可是仔细品味又会发现其中另藏玄机。
云非不是这样无缘无故刻薄的人,或者说贺汶君身边就没有这样不稳重的人,所以云非的话肯定是话里有话。
只不过正处于悲痛状态的凤离根本就没有发现云非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云非猩红着眼,狠狠的瞪了一眼床边深深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不可自拔的凤离,然后推门离开了房间。
“公子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云非不明白,明明公子比自己更恨容王,可是为什么,她会有种全世界都不觉得凤离有错,反而显得她自己这样做就是错误的?
“因为有些事情不应该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真相的,只有他自己去发现的真相才足够刻骨铭心。”九幽的心从来都是黑的,或者说除了面对贺汶君的时候,其余的时候凤离的心就没有不黑过。
“汶君,你睁睁眼,你看看我,我是凤离啊,我回来了……汶君……”凤离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浓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了。
他想问为什么柳禄不能救她,他想问是不是贺汶君听说了漠北的事情,所以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骗回来,他想问……
可是那么多的问题,最终他一个问题也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呢?
因为凤离知道贺汶君是一个不屑于争风吃醋,不屑于后宅的勾心斗角的姑娘。
她的性格注定了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她一生都活的坦坦荡荡,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尔虞我诈,这是她的底线,在她的心里,假如不爱了,或者发现那个人不值得自己爱了,那么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额间逐渐褪色的凤凰花图案颜色突然就变得艳丽了不少。
“汶君,你不是总说我不实诚吗,因为我还有些秘密没有告诉你啊,你总说好奇心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被害死了,所以你不好奇。可是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好奇的。”凤离抓着贺汶君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希望用自己脸上温热的温度温暖她冰冷的指尖。
“你醒来,你只要醒来我就告诉你,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点染湖畔的真相吗?你醒来我告诉你啊,你醒来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刻的凤离像极了要不到糖的孩子,茫然无助。
“娘娘说,如果她死了,就将孩子送去边关,是王爷的孩子,王爷总不会不认。”流苏也回到了王府,刚刚去了隔壁将小世子抱来。
流苏已经过了最激动的时候,现在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与凤离对视了。
流苏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在贺汶君身边,也不管完全愣住的凤离,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娘娘还是说世上本无对错,只不过人心难测,因而有了对错。”流苏跪在床边,为孩子将襁褓弄好,让他躺的更舒服些。
“有些话本来不该奴婢来说,可是事已至此,娘娘还醒不醒的过来都是个问题,有些话怕是再不说,往后就没了机会了。”流苏暗自摸着眼泪。
凤离颤着手去摸襁褓中孩子的脸,这时候凤离才注意到了孩子额间有一朵跟她母亲额间一模一样的凤凰花图案,一大一小,同样红的如火如荼。
“娘娘一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本来娘娘都已经算好了后面的一切,当年娘娘建立明霜阁就是为了这天下黎明百姓,娘娘一早就算好了如今群雄逐鹿的局面,所以一开始娘娘就已经在谋算着这一切了。”流苏顿了顿。
“可是千算万算,算不过天意难为,娘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生下了不该生的孩子,这就是天谴……”流苏言尽于此。
“天意难违?”凤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汶君,既然你都能违背天意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为什么就是不能保住自己的命呢?”凤离想哭,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脸上滑下来的泪珠子让人心生不忍。
“因为她的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门口传来楼锦年的声音。
“听说你回来了,我便来看看,顺便……物归原主。”楼锦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是当年点染湖畔自己遗失的那一枚。
玉兰花的形状,上红下白,下面坠着上白下青的流苏。
之前楼锦年将这东西给了贺汶君当做结盟的信物,后来那层窗户纸捅破了,贺汶君就又将这坠子还给了他。
“这原本就不属于我,我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不强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楼锦年将坠子放在了桌子上,走到床边,身手拂过她额间艳丽的凤凰花。
微微叹口气,“这世上能救她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她怕是撑不到那人来了。”楼锦年默默的离开了。
流苏担忧的看了一眼落寞离去的楼锦年,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楼锦年这样颓废过,昔年那个风华灼灼的长公子此刻好像就是众人的一个梦一样。
现在的楼锦年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受打击过度的男人正处于颓废期。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死后王爷能够看开一点儿,将她火化,将她的骨灰散落在漠北的长河中。因为她说过,她喜欢漠北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楼锦年也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熟睡的孩子和凤离还有刚刚进来的流苏。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你从一开始就利用了我,可是你为什么不一直利用下去呢?我宁可你一直这样利用着我,只要你能醒来,只要你愿意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