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府里贺汶君原来住的弗谙苑已经被改成了风雨阁。
风雨阁里面的风景全然不似从前模样,如今的风雨阁中住着的是容玉,是哪个害得贺汶君又一次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
那马车渐行渐远,贺汶君素手轻轻撩起窗帘,看着眼前飞逝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她突然想到了当年自己初入京城的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旁人的好奇是好奇这京城里的浮华万象,而她贺汶君好奇的是这个被所有人都追捧的全集网中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最后她自己居然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贺汶君怀里抱着年幼的儿子,唇角挂着自嘲的笑容,“锦儿乖,我想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了吧,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因为这里的人本来就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贺汶君嘴里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或许除了她自己应该没有别人也一样能够听懂她话里的话了吧。
她这番话就好像是专程说来给自己听的一样,流苏耳力非凡,马车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的好,所以贺汶君在里面自言自语的话被流苏听了个完整,看着后面繁华的东陵城,流苏心中也是隐隐的疼。
不为别的,只为贺汶君几乎将自己大半个人生都耗在里面了,可是最后却落得个远走他乡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在她的眼中既是意料之中也是结局之外。
如果当年贺汶君没有顺应所谓的天命,或许这辈子贺汶君也不会有这样跌宕的人生。
可是没有如果。
“娘娘咱们下一站去哪里?”她们最终的目的地是漠北,可是贺汶君算着日子,如今的漠北也不怎么需要她,所以就想着权当出来散散心好了,一路游山玩水,掐着点抵达漠北也未尝不可。
对于流苏的问题贺汶君没有立刻就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我想去江南,我想去洛阳看牡丹。”贺汶君抱着容锦的手微微收紧,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没有去过洛阳,“听说洛阳的牡丹天下第一,堪比漠北的梨花。我此生酷爱梨花,不知道被世人赞不绝口的洛阳牡丹到底能不能有资格和漠北的梨花一决高下。”贺汶君的目光有些恍惚,好像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
“在娘娘的眼中,不管什么话都比不上漠北的梨花,漠北的梨花就好像娘娘心中的信仰,是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没办法取而代之的。”流苏笑了笑。
“就你凭。”贺汶君也跟着笑,突然想到这样的日子轻松的不似人间,如果有一天她能与自己喜欢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喜欢的人……
贺汶君刚才好不容易轻松起来呢心情在想起那个男人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马车出了东陵城门,贺汶君掀开马车后面的帘子,看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楼,心中感慨良多。
她突然在想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到底对不对,可
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又换了个角度想,脑子里突然就灵机一动,如今的这一切都已成定局,所以她想这些无法更改的往事还有什么用呢?
她从来不是个喜欢追忆的人,怎么如今却越来越感性了?
低头自嘲的笑了笑,轻轻的放下了帘子。
她没看见在城楼上不起眼的位子有一个人在静静的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青蓬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更加没有人知道在城楼另一处不显眼的位置还有一个人也在静静的窥视这一切,却没有察觉同样注视着青蓬马车的那人。
容王府里因为没有了女主人,所以整个王府的人都显得没有那么的活跃。
凤离对此一言不发,因为他觉得没有任何必要,因为贺汶君离开了容王府,带着她的野种一起离开了,连带着那一份沉重的足以让所有人都扛不起来的爱一并离开了。
“王爷,属下知道这样做跟背叛王爷是一样的,可是不管王爷今天要怎么样处罚属下,属下还是那句话,只要属下今天能够活着走出容王府,希望王爷能够放属下离开。”长安跪在盅梨园书房门口,双手举着剑。
贺汶君走了,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王妃一起走,如果在王爷和王妃之间一定要选一个的话,他会选择王妃,因为当王府岌岌可危的时候是王妃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力挽狂澜,也,也是王妃为了不让王爷在战场上分心所以封闭了动荡不安的京城,更是王妃为了王爷长远的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将整个东陵皇室都掌控在了容王府的手中,甚至将整个东陵有能力的人都能收服的收服,无法收服的,她心甘情愿的当那个无情冷血之人,将这些人赶尽杀绝
可以说如果没有贺汶君,就没有如今太平的东陵天下,更不会有如今东陵容王府一枝独秀的局面,王爷在战场上就更加不可能如鱼得水了。
所以有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王妃不是王妃,而是王爷,那么着九州天下何以四国鼎立?
王妃这样的人就应该是一统九州的那个人,可是王妃生而为女,所以她成为了王爷最强大的助力。
他更是常常在想,如果在王爷和王妃中一定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的话来那么王爷必输无疑。
更何况虽然当初是王爷为了救王妃的命,所以才会彻底的忘了王妃。
可是人的心啊,总是偏着长的,他长安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偏心?
“长安,你跟着本王二十年,你才跟着那个女人几天?居然就要背叛本王,背叛王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凤离气急,他猛地从书桌背后站起来,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冷气,这样的凤离不常见,可是并不是没有见过,长安背挺得笔直,他不妥协,就算今天凤离将他的命也交代在这里也不会妥协。
“长安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长安更加明白什么叫做知恩图报,长安不仅仅是在为长安自己报恩,也是在为王爷报恩。”长安的语气不
卑不亢。
“好!好得很!”凤离怒不可竭,没有什么比被自己平常最信任的人背叛更愤怒了。
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的人居然也有一天会背叛自己,更加没有想到背叛的理由居然这样的冠冕堂皇。
“背叛就是背叛,本王不需要知道任何理由,还有,与贺汶君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在本王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似乎此时此刻的凤离正从被属下背叛的愤怒中转移到了被妻子背叛的愤怒中,或许兼而有之。
“王爷,不管你相不相信,王妃永远都是王妃,王妃对王府的恩情,哪怕用王爷这辈子去偿还也未尝不可。”其实长安想说的是王妃对王爷的恩情,王爷就算是配上这条命也是足够的,可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胆子将这句话说出口。
“王爷总听信谗言,可是王妃至始至终都只是王妃,小世子也从来都是小世子,不管王爷相不相信,王妃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王爷。”因为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得王爷此生顺遂的人,就算是穷凶极恶,那对象也绝对不是王爷。
而是王爷的敌人。
可是长安看了看书房中无动于衷的男人,突然心生悲凉,“王爷从来都不知道王妃为了王爷究竟牺牲了什么,牺牲了多少,因为王爷已经彻底忘记了王妃,所以王爷永远都不会明白属下今日为何会这样奋不顾身。”长安心中的悲凉是为了贺汶君,也是为了凤离自己。
或许这辈子凤离都不会想起过往种种,也或许在往后余生的某一天里,他突然就想起了前尘往事,可是那又如何?
到那时,只怕贺汶君的心也早就凉透了,王爷那时候再幡然醒悟还有什么用?
只可惜了这郎才女貌的一对。
凤离将桌子上一方砚台猛地砸了出去,“威胁本王?嗯!?”凤离危险的语气从屋里传来,长安恭敬的回答,“不敢。”
“柳禄离开了本王,他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以为本王当真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如今连你也要背叛本王!四十八道刑法,挺过了本王就放你出府。”凤离的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
可是跪在门口的长安却红了眼眶,“谢王爷恩典!”
所有人都以为凤离没有心,因为他的心被埋在理智以外。
长安最后挺过了容王府的四十八道刑法,他知道是执法的暗卫手下留情了。
“安公子,咱们都知道安公子为什么执意要离开王府,咱们大家都想,可是却没有勇气,安公子既然有了机会,咱们也就只剩下祝福了,祝福王妃能够余生无忧。祝福小世子能够平安长大,即便王爷不认他们母子,但是在咱们的心里,女主人永远都只有一个贺汶君!”那执法的暗卫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众人目光坚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执法统领一样的。
“珍重!”长安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这个曾经他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都不会背叛的地方,他听见了身后轻轻的叹息声,却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