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大驾至王家庄。
三月初十,至桃源站。
次日便将于德州登舟,因借水力,其后日程必定加快。故此大驾在桃源特地做最后的休整,以备登舟。
这晚皇帝未翻任何嫔妃的牌子,语琴便早早来到了婉兮的房中。
“登舟之后,三五日内便可回到京师。这般看来,皇后回去依旧是皇后,纵然上天示警,纵然有念春的供状,她除了这一点子风寒之外,未曾有半点损失了去!所谓天意,岂非太宽纵了她!”
婉兮垂下头去,心下何尝不也是惴惴难安钤。
从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皇上的心思其实已经下定。可是却不敢保证皇上依旧顾念从前二位嫡子,还有皇后为先帝亲赐之情分。
“姐姐,此时此地,我也不便向皇上当面问清。终究君心独断,我等嫔御若是问了,便是僭越。”
“可是啊,姐姐,我却没忘了这么多年来,皇上在对我之事的处置手段。每回遇见事,虽然有些情形之下,我不得不暂时忍耐下委屈,可是皇上总是对我说:‘爷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这一回我相信皇上同样还会给我一个交待去。慧贤皇贵妃是逝人已矣,可是我还活着,我还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我不要当第二个含冤死去的慧贤皇贵妃!”
这一晚,听大臣奏罢登舟的预备事宜,皇帝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
李玉觑着,忙进来请示下:“皇上可是累了?今晚便安置了?”
皇帝却长眉轻扬:“朕不累,朕的兴致好着呢。走,咱们去瞧瞧皇后。”
李玉忙叫下头的传旨太监张玉柱赶紧跑去提前知会。
皇后接到口谕,不觉一愣。
从前那些年月里,每当接到皇帝的口谕,说皇上要来看她的时候,她心中总是涌满了绵绵、细细的欢喜。
身为中宫,她本不必列绿头牌。皇帝翻哪个嫔御的牌子,却也可以不用她的牌子。甚至任何嫔御侍寝,都要到皇帝的养心殿去,而绝不可以由皇帝到嫔妃的寝宫去过夜。
可是她是中宫,依旧可以例外。皇帝不用翻她的牌子,也可以直接到她的寝宫去过夜。祖宗规矩处处都在彰扬她嫡正之位。
可是啊……她却自己放弃了这个特权。
她交待敬事房六品总管赵进忠,将自己的名字也列上了绿头牌,每日里叫张明给端到皇上眼前去,跟嫔妃一样被皇上翻牌子。
她图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也能在皇上的面前出现,这样皇上才能在翻牌子的那个时候,也想起她啊。
就连侍寝的特权她也放弃了,她没要皇上到她的长春宫过夜,她是自降身价跟嫔妃一样,自己到养心殿侍寝。她在养心殿里就住在后殿东耳房里,而皇帝便也悄然无声地接受了她这样的“自降身价”,再也没有亲自走到她的长春宫去与她过夜。
这么多年啊,她在皇上面前凡事都是这样的小心谨慎,就连正宫本应该有别于嫔妃的特权,她也都能放弃了。为的就是能叫皇上多敬爱她一份,多给她一分心啊。
可是从前的那些隐隐欢喜,换到今晚,怎么却连半丝的欢喜都找不见了呢?
皇上赶在今晚来,难道不是为了念春的供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