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越发觉得有趣。
书呆子,却是个天性良善的书呆子。
婉兮目光便绕着他又看了几眼:“你既是江苏阳湖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你家里有亲戚是蒙古人?”
那男子摇头:“并无。小生是跟随家主人而来。”
“家主人?钤”
婉兮微微眯眼:“这巴颜沟如今已被戒严,皆因皇上和蒙古王公汇集于此。故此但凡能进来的人,不是大臣,就是大臣和王公的家人。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朝廷命官;你方才用了‘家主人’一词,难道你是哪位宗室王府中的属人或者家仆?”
当然,婉兮判断的依据,还有他在每个坟包前只压了一张冥钱,并且坦言说他自己清贫洽。
那男子垂首,面上约略现出一丝黯然。
婉兮便忙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读书人自有傲骨,即便今日尚无功名,谁能说书生你将来就不能出将入相?”
那男子面上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姑娘猜对了,小生便是大臣门客,兼做西席。”
婉兮便转了个圈儿又问:“书生倒不愿意告诉我,你家主为何人。”
那书生垂下眼帘:“姑娘装束为蒙古人,小生猜姑娘不是蒙古王公的家眷,便是满大臣的家眷,倒未必知道家主人。”
婉兮垂眸:“你家主人,是汉大臣?”
“正是。”
婉兮便又蹲下来:“那咱们俩就试炼一番。你尽管说,我若当真不知道,那我就这样放了你走,什么都不问了。”
婉兮明白,她之前的那段担心,涉及到了满汉之间的隔阂,这书生便怕连累了他的家主人。
那书生垂首道:“家主人是刑部汉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
婉兮便笑了:“我知道了,是刘统勋刘大人!”
刘统勋一代明臣,婉兮如何能不知道。
那书生也是呆了呆,便纳头一拜:“姑娘聪慧。”
“你是刘统勋大人的门客、兼西席先生……”婉兮不由得站起身来,绕着那书生走了两圈儿:“那足见你文采出众!”
天下科举,状元、榜眼、探花及一甲前二十名才能点翰林。翰林院便是这天下文采最佳者的集聚之地,刘统勋乃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见其才。
而眼前这个书生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就能被刘统勋所赏识,延请至家中,可见此人才学。
况且他还兼任西席先生啊,既为西席先生,便是教授刘统勋儿孙。而刘统勋的儿子刘墉,更是早有才学之名……即便从年纪上说,眼前此人未必是教授刘墉的,但是既然能在刘家的家学之中有一席之地,亦可佐证他才学之富。
婉兮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书生重新审视。
婉兮心上更是隐约浮起一个名字来。
婉兮这样一走神之间,牵在手里的豆角儿忽然挣脱了婉兮,撒欢儿地扭身朝那坟冢密集处又奔了回去!
毛团儿一声大叫,赶紧扭身就追。玉叶有心跟着,却还放不下婉兮。
可是这一顿乱糟,却都没分了婉兮的神。婉兮眯眼只盯着眼前的书生:“那我到要跟你问起一个人:刘统勋大人家中,可有一个门客,爱写杂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