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般淘气,博得皇帝大笑,婉兮这才悄然放下心来。
随了皇帝离开茶炉,走到窗边,斜靠美人靠,看窗外水里红鱼。
皇帝自拿了鱼饵喂鱼,婉兮则仰头仔仔细细借水色看皇帝的神色。
——她之前没看错,皇上神色里果然并无为难。
九爷枯坐了整晚的事,看似并未在皇上心头压上什么去洽。
婉兮这才松了口气,只含笑娇俏问,“爷不是说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呢,这水里的红鱼变身美娇娘的故事么?”
皇帝瞥眼瞅她,“你竟这么说!这可是杭州,西湖不远……你都让我想到白娘子了。天啊,这些红鱼都变成青、白二娘子可怎么办!钤”
皇上竟这样淘气,倒叫婉兮笑得弓了腰去。
“那奴才可得给爷提前预备一把油纸伞、并一柄灵芝草去。”
皇帝啐她,“哼,你还是趁早给爷备一壶雄黄酒的好!”
婉兮摇头,“爷真不解风情。”
皇帝翻了个白眼儿,将手里的鱼饵都拍拍扔进水里去。引一群红鱼来哄抢,他自己倒散了兴致。
“……刚看个折子,正是说妇人狠毒,你就给我说什么精变的娘子来了。人心托生,人间尚且有狠心妇人;若当真是精变的,那只会更毫不留情!”
婉兮也有些意外,便不由得问,“皇上说要给奴才讲的故事……就是这折子。”
皇帝坐下来,与她并肩着,“嗯哼,爷这回到杭州,倒管起些民间的案子来了。爷有时候儿觉着,自己好像化作戏本子里的地方官儿,当青天大老爷的那种;倒不是个天子了。”
婉兮垂首微笑。
是啊,那粘竿的“强入民居,酗酒滋事”,这种描述听起来,也像是民间的小案子,给当地知县、知府管就够了,不必呈给皇帝圣裁的。
“爷讲啊,奴才等半晌了。”除了那粘竿儿的惹出的麻烦,便是这世上还有妇人狠毒,又还能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呢?
皇帝别开头去,“……有个妇人,自己男人死了。因她自己并无生育,按着族法家规,她男人留下的家财,就得由他小叔的儿子承继了去。”
婉兮心下微微一动。
“若是这妇人聪明的,她自可早早将她小叔的儿子过继一个来,由她从小抚养着,长大了情分深厚,便也跟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分别。她小叔自己有两个儿子,她若肯这样做,她小叔必定也不会拒绝。”
“可是这妇人偏是个死脑筋的,就是不肯过继个嗣子,坚持自己还能生。结果她男人死了,她还是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男人的家财要给小叔的儿子继承,她与那两个侄儿又并无什么感情的,她这便不愿意,生了怨恨出来。”
皇帝转过头来,凝视婉兮。
“你道她生出何等歹毒的心思来?”
婉兮蹙眉,“……难道她想另外找个野男人,生出个野种来,蒙混做自己男人的子嗣?”
皇帝倒愣了,盯了她半晌,无奈地笑出来。
伸手拍她脑门儿一记,“你啊!这法子我倒没想到,那妇人许是也没想到。否则她也不至于要恶毒到极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