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波利斯的城外,气氛庄严而肃穆。尽管全城的人之前还在为了恢复由于战争而被破坏的家园而紧张忙碌着,可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来出席这场极其隆重的葬礼。
只听悲怆的号角声伴随着修道院的钟声被吹响,两侧,笔直挺拔列阵以待的士兵们作为仪仗队脸上的神情无比郑重。没有人敢有一丝懈怠,因为这场葬礼并不属于一个人,而是属于所有死于那场叛乱中的死难者的。对出席这场葬礼的悼亡者而言,离他们而去的那都是熟悉的人。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啜泣的声音,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掩面哀恸的人们。毕竟葬礼是为活着的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即便一时间人们可能因为生活中的困苦将那些情感暂时抛掷脑后,然而终归做不到无动于衷。
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来到这里,形成了一片人山人海,而到了这个时候举行葬礼的一切方才准备好了。抬着死难者还没有钉好的棺木放了下来,已经等候好的牧师们缓缓走上前去,为死者做最后的仪式,由于忙不过来一旁的助手们上去帮忙给遗体涂抹圣油,这本应该是临终前完成的,然而这些战死者却只能退而求其次,而如果不是查士丁尼严令之下,许多人连这些都无法得到。
可即便这样,现在这样特殊的葬礼下,一些仪式也还是不得不进行省略,给死者手中放上基督或其主保的圣像,头上放上花环并在前端放上十字架,牧师们便合上棺材后无法再留给死者的亲人们更多一些时间去怀念了。神父们走上前去,手中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铜铎,唱起了令人感伤的唱诗。
这时,只听司祭也开始了低声诵念起来,
“一切灵体和凡躯的上帝啊,您践灭的死亡,击败了恶魔……
……
……
……因为您是唯一的无罪者,您的义德永远长存,您的言语尽属真实。”
“阿门。前来,让我们敬伏于上帝基督,我们的君王,阿门!”
呼应着神父,用嘴唇在十字架上吻了一下,跪下祈祷的人们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合上的棺木也终于被早已经等候的役夫抬起来送到墓地安葬。这一刻,乐工开始演奏哀乐,那些奉献人就在乐声中把好些指定作为牺牲的动物牵过来杀死,把它们的鲜血与牛奶、蜜和葡萄酒掺和在一起,然后拿来洒在之前准备好的柴堆周围。在送葬的仪式这一切完毕以后,送葬的人们就开始向柴堆上面浇香油,抛掷种种香料,堆上不计其数的桂冠和花圈。花圈多极了,不但盖满了整个柴堆,而且在柴堆四周厚厚地叠了起来。这是古老的罗马风俗,虽然并非是基督仪式,可是乡土之中仍然有所保留,出席这场葬礼的人们用这种方式向战死者表示最后的敬意。
只见一阵火焰突然进发出来,随即迅速地蔓延开去。终于,整个柴堆发出无数蜿蜒飘动的火舌,而且被一阵阵云雾一般的芳香的浓烟所笼罩了。
……
……
……
而默默地看着带着芳香的浓烟袅袅升起,查士丁尼此时却出现在了城外的那座山上的破修道院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出席那场他本应该到的葬礼。而是默默地走过了碎石瓦砾遍布的废墟,尽管叛乱结束,无数旧贵族被送上了审判席上,等待他们的是绞刑架和牢狱之灾,可是他的内心这几天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他最信任的里奥守备长不在了,聂乌斯基的一条胳膊也几乎废掉了,而那位阿纳斯塔修斯大公至今仍然病重昏迷,生死难卜,更不用说许多跟随他的人就这样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永远离开了自己。查士丁尼当然明白有战争就会有死亡,可越是这样他越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酿成的这场灾难,直到现在他也觉没有面目去见那些从前一直到现在仍然相信自己的人。谁都可以爱戴地将他视作为英雄,可唯独查士丁尼自己不行。
从未有过如此消沉,自从自己被约柜带到了这里,虽然遇到过重重险阻,但是查士丁尼最后都无往不利,所以他才敢于冒险,就像是顶着天命的庇护一般,横行无忌。可这一次,他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辜负了那些相信自己的人。
这时,山坡上另一侧,另外的一群人则正在远远地注视着独自一人的查士丁尼生怕他有什么想不开。
“查士丁尼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啊?在这里已经快两天了,没有吃也没有喝,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啊!”阿尔斯兰心急如焚地直跺脚。
“他只是有些自责罢了,我们给他的身上背负起来了太多东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直以来的光环让他太过于相信自己,以至于无法接受眼前残酷。可终究在我们眼里可以创造奇迹的小狐狸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聂乌斯基看着查士丁尼现在的模样,摇了摇头,尽管他的一条手臂失去了,可是这个瓦兰吉人心里面其实对查士丁尼一点怨恨也没有。
“可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干看着吧?”
“总会有人能够说服他的,而查士丁尼那小子也不是那种死钻牛角尖的家伙,自然会想开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聂乌斯基白了一旁火急火燎的阿尔斯兰一眼,忽然看见了什么,眼前一亮。只见山路上,一辆马车缓缓朝这里驶来。而老远,聂乌斯基便看见了车上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结束葬礼后赶过来的欧朵西娅皇女。
“喏,刚才还说呢,现在人不已经到了么!”瞅了瞅身旁的阿尔斯兰他们,聂乌斯基十分有把握地说道,而只见其他人你看了你我看着我,也不由在心中点了点头。现在如果有什么人能够劝说查士丁尼的话,恐怕也只有这位公主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