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小庄园远隔着闹市的喧嚣,似乎连沉鱼帮的爪牙都懒得触碰到这里,心情正好的苏问支起画板,许久没有想要作画的雅兴了。
柳叶纷飞,乳白的柳絮淹没着湛蓝的天际,这是苏问的画,眼前的柳树随风摆动了好几日终于也停了下来,静静的显露着自己的婀娜,苏问想要找到那日在一气宗提笔点墨的灵感,可不管他怎么回忆起那日的情景,落笔时都少了一份韵味,这种感觉似乎连生花笔都重新变得疲懒高傲起来。
“我看过你在一气宗的画,枯木逢春,我从不认为有谁能够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一刻你确确实实为那片天地增添了一丝异样的生机。”莫修缘走近看着画板上满天的飘絮,口中说到。
苏问在指间玩转着生花笔,这一幕若是落在那些对书画炙热的追捧者眼中,甚至是颇具文学之气的吕登科见到都一定会气得跳脚,大骂一声贼庶子,然后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生花笔换来,焚香高台日日供奉着。
“也许是这笔最近又开始闹脾气了,今天晚上就把它丢到七贵的臭鞋里。”
生花笔似是显灵一般拼命的颤抖起来,笔杆中的阵法嗡嗡的轰鸣着,反驳着对方无理放肆的话语。
“有灵的器物实在少见,也许你不该只把他当做一支笔,如果你真想做他的主人,至少也要拿出一点胜过诗仙的才能才是。”莫修缘揉了揉眉心,七甲之中他最尊敬的便是诗仙唐一白,即便在七才眼中,只要自家少爷真心去争,七甲之名十之**都会被少爷夺得,不过莫修缘对于唐一白的看好,更准确的说是对对方日后成就的看好都远胜过世人对他的评价。
诗仙唐一白身具仙气,衣藏仙骨,不似凡间俗人,本该是飞升的仙人才对,但莫修缘却从对方的诗中读出了一种无奈,以及一丝郁郁不得志才寄情山水的悲凉,像这样的超脱之人仍是脱离不了俗世,但也让莫修缘真切的感觉到这样的唐一白才是人间的诗仙,才是一个饱满的人。
“呵呵,这世间也就只有你莫修缘敢说这种话了吧!论才华他是诗才甲魁,论修为人家还是天下第五的超脱之人,你要我怎么比。”苏问瘪着嘴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生花笔,要说心中又不甘,多的也许该是怨气,我好心好意把你从那个暗无天日的盒子里释放出来,你非但不感激涕零,还时不时给我甩脸子看,真以为每个人都视你做珍宝,我苏问就偏不。
“要不这样,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把生花笔送你如何。”
这种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交易,莫修缘应该想都不会想的答应下来才是,然而事情还是没能随了苏问的意,莫修缘摇了摇头,洒脱的说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既然这生花笔与你有缘,我本就是修缘之人,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不过你借我用几日,我可以卖你一个人情,但是有言在先,我不会帮你杀穆长寿,这是你俩的命格纠缠,我不会插手。”
“成交,笔给你。”这次换做苏问一口答应,五十年内必定成为修途第一人的莫修缘一个人情那真是值了大钱。
莫修缘双手接过笔,生花笔无比亲热的低鸣起来,像一只小兽一般在莫修缘的手指尖自在的摩挲着,看的苏问眼珠子快要气出来。
“你看看,这副德行,真怀疑唐一白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用这种毫无廉耻的笔。”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庭院的大门不知被谁踹开,苏问身形紧绷,手掌已经摸到了腰间的龙舌,却看到
门外空空如也,别说人,就是连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在上面。”莫修缘突然喝到,身形连连倒退,只见一袭黑影从空中倒坠而下,手中一柄锋利长剑在日光折射下光彩熠熠,一阵疾风皱起,吹散了柳树的叶子,长剑划空柳叶齐齐断开,切口如镜。
苏问虽然听到莫修缘的提醒,却根本来不及像对方那样潇洒抽身,剑锋距离他的天灵不过半寸,只见他身形猛然下沉,一个深蹲拉开短短间距,两脚顺势滑到侧躺在地,随机翻滚滚出了数米之远,狼狈躲过致命的一剑。
黑影坠地,剑尖一荡地面,借势翻身站立,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年岁比起苏问还要小上一些,只是那对眼睛中所隐匿的杀伐和果决却是连在沙场拼杀了十余年的老兵悍卒都自愧不如,这双眸子的主人要么是自幼便在战场上磨砺,要么便是游走于刀尖与夜幕中的刺客。
“你是何人,沉鱼帮的杀手吗?”苏问沉声喝道,手掌悄然按住龙舌剑柄,论果决,这一路的经历早已让他明白优柔寡断的下场。
“苏问?不过如此。”少年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徐徐抬起指向对方,俨然是还要动手。
见对方不答反问,苏问心头泛起一丝疑虑,可依旧不妨碍他抽剑疾驰,鬼魅的身影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寒光出鞘,呼吸间剑锋已然逼近对方脖颈,少年丝毫不惧,长剑在手中翻了个剑花倒刺而行,稳稳挡住龙舌,清脆的碰撞声在苏问耳边回荡,只是这一手就让他清楚对方不是等闲之辈,难不成刚刚才让莫修缘欠下的人情这么快就要用出去了吗?
“速度不错,可惜力量缺了些。”这种短兵相接的瞬间,少年还可以不急不躁与对方指点一二,更是让苏问心头炸起一阵骇浪,双手猛地松开剑柄,龙舌竟是无所依托的绕着长剑剑身飞行一圈,这一招脱手的功夫终于是让少年平静的神色多了一抹惊讶,脑袋后仰看看错过剑锋,一缕长发被龙舌轻松斩断。
猛然间苏问直觉浑身寒毛炸立,甚至来不及收回脱手的龙舌,身形连忙急退,就在他刚刚生出退意的刹那,少年另一手摸过腰间,看不清是什么兵刃,只知飞旋之间阵阵破风声,急速从苏问胸口滑过留下一道殷红,若非他早早退后半步,只怕已是开膛破肚。
“好手段,招招都是杀人的伎俩,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莫修缘啧啧赞叹,能让他赞叹的人不多,比如凌天宫的圣子圣女,比如道中观的观主,又或者渡漓江时看见江边一名钓鱼的渔夫,总有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手法,而少年的杀人技至少在他这五年的历练中可排前五。
“你有闲心点评,还不帮我。”苏问悻悻然的摸了摸胸前的伤口,出声叫嚷起来。
“那我们两清了?”
“做梦。”苏问话音落下,莫修缘竟是自顾自的坐回了石凳子上,然后拍手鼓励到,“那你可要加油了,提醒你一点,对方真是要杀你的。”
苏问被气的胸口闷痛,这一点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你究竟是谁?”
“无所谓,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我想要看看你究竟有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少年神情冰冷,手中的剑更加凌厉,只见数十朵剑花破空而出,每一剑都直指苏问要害。
“他娘的,真是欺人太甚。”苏问似乎自修行以来便总是被别人压着他,可再怎么说自己此刻也是开灵小宗师,这期间的艰辛和造化也不是谁人都
能承受的,既然是得天独厚之人,凭什么是个人就把自己打的狼狈不堪,想到这里,那股子倔脾气猛地涌了上来,双指一并,远处被对方打落的龙舌竟是隔空飞行起来。
“御剑术。”少年惊叫一声,连忙举剑,然而下一刻剑身传回的力道却让他大失所望。
“哈哈,吃爷一脚。”
就在对方被迫举剑的刹那,苏问已然欺身而来,他那里会什么御剑术,不过是借着念力勉强让龙舌悬空罢了,要说威力甚至不如冉红云的驭剑手法,不过作为障眼法确实十分奏效,苏问一手接住短剑,抬腿一脚结结实实的揣在少年的腹部,整个身形在无比的穿透力下弯成了一张弓,重重倒地,还未等他起身,龙舌短剑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小子,打架就不要说那么多废话,说那不多不如多动动脑子。”苏问轻蔑的说道,从对方之前的话语中他断定这少年并不是沉鱼帮的杀手,至于为什么要来杀他,这也是他没有直接用龙舌划破对方脖子的原因。
屋中的几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连忙跑出来,王明渊一眼认出被苏问压在身下的少年,连忙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苏问你怎么和王小将军打起来了。”
“你认识?”苏问抬头问道。
“你赶紧放开他再说。”王明渊嘴上说着,却已经上手将苏问拉开,恭敬的将少年扶起身来,然后毕恭毕敬的介绍道:“这位就是王珂将军的小少爷,王少哲王小将军。”
“王家的小少爷?王庆珂不是说他是独子吗?那来的弟弟。”苏问一边将短剑归鞘,一边打量着这个让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少年。
王少哲还没有傲慢到每句话都要让王明渊代为开口,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声说道:“庆珂哥是我的义兄,我并非王将军亲生。”
“哦,这么说起来也算是友人,那你为何要偷袭我。”苏问吹胡子瞪眼,刚才他可是切切实实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杀意。
王明渊听的不知所措,怎的两个人还打起来了,谁知王少哲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恶心苏问,根本不回话,而是倨傲的看向王明渊,语气中分明是长官对部下命令的口气,“本将问你,你不在祥和镇做你的暗桩,跑来这里来做什么。”
“嘿,我说你个小家伙怎么说话的,人不大官腔倒是不小,而且你不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苏问骂骂咧咧的说道,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口气却是异常无理,王明渊怎么说也是为沧州任劳任怨整三年的功臣,又不是你家的私兵,架子摆给谁看。
“我在跟他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王明渊,你可知道擅离职守是什么罪名,本将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王少哲口气生硬,根本没有将对方看入眼中,小小年纪有的不单单只是杀伐,还有官家子弟盛气凌人的臭毛病。
王明渊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飞快的变化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我让的,你有意见?”苏问再也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推开对方,趾高气昂的说道。
王少哲眸光一寒,手中的长剑就要掠起,语气阴沉道:“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这样的权利。”
“是我给的,你有意见吗?”
几乎同样的话语从门外轻飘而来,王少哲听的神情木讷,苏问却因这熟悉的声音神情一震,忍不住的骂出声来。
“他娘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