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沧然三尺三
作者:二十三声馋      更新:2019-02-02 14:14      字数:3566

魏利争吃了一惊,看不透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不说自己修为胜过对方整整一阶,难道当真不把学府放在眼中。

“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吗?”

苏问不为所动,再度说道:“请赐教。”

局面凝重十分魏利争若是不应下,那可真的是将方才所说的大话一股脑到全都打在自己的脸上。

“既然你执意讨打,就休怪我以大欺小。”魏利争冷哼一声,怎的都不能在穆晴栀面前折了面子,何况怎么会折面子。

其余两名弟子含笑不语,魏利争虽然在纵院算不上佼佼者,却也不容小觑,开灵中境修为颇是不俗,关键是他已经开到了第七座灵宫,也正是这一优势,不少院中的老师都十分看好他会后来居上,只等跻身立尘就是质变。

穆晴栀并没有开口阻止,相反的她更想看看这个总是被自己妹妹挂在嘴边的家伙究竟是真有斤两,还是徒有其表,对于程涛等人她其实心中有亏,说到底都是为了穆巧巧丧命,所以她更希望对方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利而已。

陈茂川拉着七贵退到一旁,将袖笼收了收两手互插,活像个闲散无事的浪荡公子,尽管他也看出苏问修为不及对方,可脸上并无焦虑,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惜命的很,所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这学府中的争斗那里比得上沧州的血腥,苏问可是实打实从沧州杀出来一条血路,也是时候让这些温室的花朵知晓知晓把式耍的再好看杀不得人终究只是花架子。

苏问双手自然垂下既无起手招式,也不拿兵刃,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明明是他修为落后,却反而主动让出先机,看的旁人不明觉厉,可让魏利争一股无名鬼火直窜心头,好似受了大辱一般,脚下猛然踩风,身形急掠而出,学府果然不愧是集北魏武学瑰宝之地,尽是一个起步身法就大有可观。

只可惜在沧州苏问见识过更快的凌空飞燕,那时都不惧何况此刻,脚下不退反进,相比于对方的轻盈灵巧,苏问的每一次迈步都可谓是劲力刚猛,地砖纷纷裂开,两道身影如期而遇,魏利争占得先机,一掌当空拍下,掌势沉猛,其力开碑,掌心落下之处突然无端冲出一只手肘,苏问翻手打腕,一肘撞了过去,以点破面,脚下骤然发力,肩膀顺势砸在魏利争胸口,好似老僧撞钟,将对方胸口一瞬气机撞散了架。

不曾想到对方如此瘦弱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这般惊人的力道,魏利争暗吃一亏,两手直接环抱住苏问脖颈,脚下踏地,可惜学府门前大好的青砖就在两人角力之下化作蛛网,苏问抬手破开对方束缚,可还未等收手还击,直觉胸口一阵沉闷,直接被撞出十丈之外。

魏利争双手缓和,那道气机缓缓退散,两人虽然互换一招,但前者靠的尽是招式体魄,而后者却是逼不得已调转灵力,外行人眼中也许是平分秋色,甚至苏问更显狼狈一些,但事实上魏利争已经落了下乘。

苏问撑脚踏地止住后退身形,神情中的轻挑无不透着狂妄,嘴角轻笑道:“你也就这点本事吗?真是不配提纵院二字。”

“不过才开始而已,马上你就会知道天骄和蝼蚁之间的差距有多么绝望。”魏利争两手前展,磅礴的气机萦绕其上,掌心之下的地面如同被重压一般凭空陷下半寸,下一瞬整个人飞身闪出,两条手臂好似灌了铁水的钢棍虎虎生风。

一拳砸下,苏问走马观花撤开一步,脚下直接炸起尘土,不等尘土落定,魏利争第二拳迎面砸来,苏问抬手去接,尚未碰触便觉得一股威压透过手掌直接打在面门上,脑袋猛地后仰,整个身躯被那力道在半空中掀起一周,仍是抬腿一脚踢在对方咽喉处,换做两手撑地,类似鲤鱼打挺的招式,将魏利争踢翻出去。

等到苏问落地时才看清已是口鼻出血,一缕淡淡的青光消散无踪,那一掌委实诡异,若非及时用青澜佛舍护住面门,只怕整张脸皮都要给撕了去。

魏利争扭了扭脖子,脸上狰狞带笑,若是对方刚才反应稍慢些被自己追上一掌,定要这口出狂言的小畜生面门开花,不死也变废人一个。

穆晴栀微微侧目,三招两式间也看出了端倪,虽然苏问招式灵活多变,可比起魏利争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眼下虽然拖住了三两招,可天底下那里有砸不破的墙,只要露出丝毫破绽,就是生死一线,虽然有些失望,可对方毕竟对小妹有恩,权当是换了这个人情,可就在她准备出手制止这场已经板上钉钉的闹剧时,一声微弱的出鞘声让她不由的收回动作。

苏问拇指扣住龙舌剑柄,短剑出鞘半寸,即便是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学府弟子都不由的被那把剑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时日光顾着练剑,想不到拳脚竟然生疏到这种地步,既然如此,你也亮个兵刃吧!不然等下就没机会了。”

魏利争听的狂笑不止,死里偷生尚不知珍惜,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怒声道:“大言不惭,先过得了我的撼岳手再说。”

“噌。”

龙舌再出半寸,苏问一步迈出,五座灵宫轰然转起,一身气机好似奔流的大河滔滔不绝,每进一步气势都如同疯涨一般,穆晴栀此刻才终于正视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仅仅出鞘一寸便有如此威势,难不成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剑道天才,不觉想起与穆巧巧一同入府的那位一气宗弟子宁臣画,小小年纪却凭着两剑硬生生的在纵院闯出一个小剑侠的名号,不得不让人感叹后生可畏。

“一剑显冰芒。”

苏问停步出剑,沉吟之声不绝于耳,只见那道厉光好似结出百多冰花,连同周遭的都骤然发寒,魏利争眼皮猛跳,双掌重叠推出,只是瞬间便被一阵刺骨的冰凉贯穿掌心,剑过无痕,本该迸溅而出的鲜血随着冰花冻结,一道白线自掌心浮现,好似那峡谷冰晶中初阳升起的白芒。

撼岳手险些被一剑斩了个一分为二,魏利争已是慌乱不堪,匆匆运起七座灵宫,疯狂压榨着所有灵力护在身前,哪怕看到对方已经收剑入鞘,可不知为何心头却泛起更加浓重的忌惮,好在果不出他所料,只是那张已经惊恐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喜色,因为第二剑来的更加霸道。

“二剑起奔雷。”

光芒炸起,剑过之处竟是有无数雷声连想,光影之中似是有一道身影静立出剑,剑弧三转,便破去世间千相,魏利争双手拼死护在胸前,灵气滚滚却丝毫挡不住那奔雷剑意,犹如摧枯拉朽一般逼近身前,那一剑没有取他性命而是紧贴脸颊而过,鲜血飞溅。

“给我死。”魏利争面色狰狞的怒吼道,一面大盾从身后飞出,眼中的神情没有庆幸,只剩下恼羞成怒的疯狂,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够果决。

穆晴栀双目微沉,尽管她不清楚一个开灵境界的修士是如何孕养得出这般淳厚的剑意,但从那两剑中她已然看到了苏问的不凡,她不远万里来到北魏,并不单单只为求学,当年西蜀亡国,多少人心头带着不甘心,即便她已是学府的弟子,却始终不忘在自己名姓前加上西蜀二字,所以苏问不能死,于是她迈步而出,可仅是一步就被那苍茫的剑意阻隔在了数米之外,她诧异的看着那少年又一次收剑入鞘,有条不紊,即便那面透着灵力的大盾几乎盖在了他的天灵。

“三剑走千里。”

苏问练得是藏锋,学的是集势,归鞘既是藏锋,归鞘既是聚势,前有冰芒奔雷两剑,一剑胜过一剑,而此刻这一剑确实平淡出奇,既没有异象相生,也没有迅捷之威,有的只是一种磨砺而出的苦涩,行路难,蜀地更难,七千四百里长路,并不无奇,却满是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陆行临走前留下的剑谱名为沧然三尺三,其中并无华丽的剑招,只有一重叠着一重的意境,虽说是在沧州有感而生,却也正是手中那柄三尺三寸长的青锋撩开了李在孝的帐幕,陆行之所以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便是想要苏问自己去寻自己的剑意。

不得不感叹造物弄人,原来这世间的剑法当真有随兴而生,如若今日苏问不来学府,如果不遇着魏利争的出口不逊,或许等到他真正悟到其中精髓还要许久。

那不急不缓的剑锋正碰大盾,闷响声犹如春雷炸响,连绵不断,大盾退一分,则剑锋进一分,魏利争虎口炸开,血流不止,仍旧不得不死命的紧握大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那柄短剑破盾刺来自己真的会死。

一道裂纹从大盾中央蔓延开来,瞬间化作一片蛛网,那面由学府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盾甲竟然只挡得住三剑,但魏利争可没有功夫心疼,手掌传回的力道退去,第三剑走千里终于行至尾声,他不由的窃喜,却还未真正喜形于色,耳边又再度传来了那令人心悸的归鞘声。

沧然三尺三,一尺便是一重剑意,三尺换来三剑,看似循序渐进,其实并无先后,那最后的三寸险锋的收官才是这套剑法的真意,一语囊括,或是画龙点睛,或是狗尾续貂。

“四剑自当知。”

苏问开口喝道,声如洪钟,魏利争只觉连神识都一同炸起,那道寒光摧枯拉朽一般透过残破的大盾,最终停在了他的眼前,直到凌厉的剑意搅乱他的发髻才蓦然惊觉,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有还击的勇气,看着那双古井不波的眸子,心神震荡,脚下不断退步一直踢到台阶,踉跄的仰到在地,正看见头顶的纵横匾额,心如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