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师椅上坐直身子的道不同眼中泛着的神采好似在青楼里见着那些俊俏的倌儿一样欣喜,对身旁的那位青衣弟子招手说道:“去问问,那小子叫什么。”
“考官,这算不算通过了。”苏问惨笑着,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这。”那名考官愣神站立,只等那名青衣弟子走来才赶忙低声问道:“莫师兄,这个该怎么判。”
被叫做莫师兄的青衣弟子扫了眼碾过红线的石球,并未有太多犹豫说道:“既然够了距离,那自然算通过,小兄弟,你叫什么。”
“苏问。”苏问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惊喜,毕竟第一场就如此狼狈,后面两场只会更难才是。
“苏问,你就是苏问。”莫师兄听到这个姓名猛然念出了声。
苏问被对方的突兀惊得退了半步,连声问道:“有什么问题?”
面对对方的疑问,那位莫师兄连忙卸去了脸上的惊愕,摇头说道:“没什么,只觉得是个好名字,苏兄弟先到那边休息,下午还有第二场。”
苏问不置可否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没能从那笑意中看出太多的意思,本以为对方要为那日之事找回些颜面,许久不见动作,这才自言自语的朝着休息区走去,那里已有二十几人早早等候,一个个都显得气定神闲,相比之下,就是第一个通过的王冉亮都要比他体面许多。
青衣男子不敢怠慢快步回到了道不同身旁,轻声道:“老师,他叫苏问。”
“苏问。”道不同险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见着不少目光被吸引过来,又才缓缓伸了个懒腰,故作悠然的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就是那个在学府门前连出四剑的小子。”
“不过那人说过要入学府,想必该在这五百人之内,只是同名同姓的人不少,我也不敢肯定。”莫师兄犹豫片刻后说道。
道不同抬起手掐在嘴边的半撇胡子上,眼睛灰溜溜的直打转,看的那名青衣弟子浑身的不自在,往常见着对方露出这副神情准没有好事。
“这样,你去告诉杜老怪,叫他今晚来翠云楼找我。”
“老师,杜老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青衣弟子满脸汗然失色,恐怕整个学府里也就只有自己这位不着调的老师会将翠云楼那等风月之地挂在嘴边。
道不同满脸奸笑,抬手招了招对方,示意其贴近身来,青衣弟子附耳过来,只听到对方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就去告诉杜老鬼,跟他说莫修缘就别想了,若是还想在临死之前找个传人,今晚就来翠云楼找我,过时不候。”
“可是。”男子有些迟疑,那位杜老可是学府中德高望重的一位大贤,即便道不同在纵院的地位颇高,寻常弟子见到都要尊称一声师叔,可比起前者无论威望还是本事无疑是学府里面含着纵院的区别,却偏偏一口一个杜老鬼叫的自在,再者如此近乎于威逼利诱的话语,只怕是想瞎了心才有胆子在对方面前说起。
“你只管去说,出了事有我。”道不同满口应道,见着对方仍然犹豫,气的抬
手便要打,“你当老子是害你,这些年师父对你咋样,是不是有啥好处先想到你,你心里没数吗?”
青衣弟子哭丧着脸说道:“师父,你上次喝花酒的钱都是我出的,你还在院长面前诬赖给我,害我活生生被师兄弟嘲笑了大半年,这次要是再把杜老惹恼了,这学府可就真没我立足之地了。”
“少他娘的废话,你小子就是一身贱骨头欠收拾,不去信不信我捶你。”
“得得得,我要是被赶出了学府,看你以后还能使唤谁。”青衣弟子长叹口气,甩着袖子离去。
道不同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嘴里哼着小调,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的“多此一举”竟是挖出这么个宝贝,轻笑道:“聚念凝神整整百米的距离,嘿嘿,这要是让杜老鬼知道了,别说一个翠云楼,就是让他给老子把整个京都的青楼都包下来,他还不得跑得屁颠屁颠的,傻徒弟,这功劳总抵得过一顿花酒钱吧!师父可是最爱你的。”
日头一寸一寸的顶到天灵盖,苏问沉默寡言的坐在一角,一气化三清的造化在体内飞速运转,那泽干涸的池子三路蓄水,成效斐然,缸小水瓢大,不多时就满溢而出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苏问才能感觉到满满的成就感,睁眼看过身旁的人,已经不下百人,却没能见着莫修缘的身影。
等他抬眼去看时就听到场中突然山呼海啸一般的惊叫声,十枚石球齐齐整整的在红线处一字排开,莫修缘负手而立,不等考官宣布便迈步离去了,道不同丧着脸本不想去看,可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平静如水的神情,沉声说道:“又给那南唐的小子出尽了风头,丢人呐!”
“考试结束,剩下的人全部淘汰。”道不同站直了身子厉声喝道,似是要把所有怨气都撒出来。
“午时还没到怎么就算结束了。”尚未考试的众人叫嚷着,更有甚者还叫嚣着要联名去礼部投状子。
道不同冷笑一声,场间众人直觉的一阵阴风拂面不寒而栗,“人家已经给你们留足颜面,难道还要继续丢人现眼吗?有那个不服的可以出来试试,不说百米,只要石球能动一下,后面两场也不用你考了,老子直接让你进学府。”
“我不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见一精壮男子应声出列,其脚步沉稳有力,因绕身侧的强横气机,已有开灵巅峰的水准,他迈步走到一枚石球前,身后骤然高耸起七座灵宫,男子得意轻笑,以他的实力就算是通过的百人中都算前列,本想搏一个技惊满堂才等到最后,不想被莫修缘抢了威风,好在换来的赌注更加诱人,或许这便是古人言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男子神色倨傲,你道不同目中无人,那就休怪我不给你留颜面,霎时间掌心似有奔雷滚动,悍然一掌势如山岳崩倒,只听得一声闷响好似古钟长鸣,然而那石球犹如底下生根巍峨不动,反倒是男子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七八丈远昏迷不醒,顿时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你非要等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再显摆吗?”苏问躲闪着旁人投来的灼人目光低声骂道,只因为那个出尽风头的家伙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朝他走来,当初
在御道上就算是无心之举也都惹来北魏百姓的不满,有多少人憋着口气想给这位南唐天骄一个下马威,众矢之的的位置就算在其附近也少不了受伤。
“想给其他人多些机会,你也看出来了,那石球古怪得很,在我之后的最少也得是立尘修为才推的动。”莫修缘摊开手,满脸无辜的说道,好在苏问寻得地方偏僻,不然这番话让人听去,真不知心头是喜是恨。
“那你也用不着十颗球一起推吧!哪里是给别人机会,分明就是不给机会。”苏问冷着脸,已经感觉到不下十数道不怀好意的气息锁定了他,如芒在背的感觉可不好受。
莫修缘听的轻笑一声,竟是露出些小心机的羞愧,“这个我确实有些私心的,前无古人我没办法做不到,只好是后无来者,由我来收官也称得上最完美的结局。”
苏问不敢苟同对方的怪诞言谈,但不得不承认道不同说了句明白话,要真是只有莫修缘一人通过,那才是把整个北魏的脸都踩在脚下,相比之下,御道上那点目中无人又算得了什么。
不多不少一百五十人,道不同果然说到做到,最终只有三成不到的人有资格进入武试第二场,除了苏问和王冉亮,其余人最少也是开灵中境起步,莫修缘仍是那独领风骚的第一人,立尘初境的修为可不仅仅是今年,就是翻开学府的史册也是百年来头一回。
众人出了校场后走过一片林子,被带到一处清池旁,说是池子却有百丈长宽,两侧山峦叠障,映入水面天水相接,甚是壮阔,周遭泛起一阵幽幽雾气,仙境之意盎然,只见那池面上生出许多黑白二色的莲叶纵横交错,莲叶之大好似一张蒲团飘在水中。
道不同不知从那里摸来的半截黄瓜叼在口中,指了指身后的莲叶说道:“一人找一叶,两个时辰之内不落水便算通过。”
苏问盯着池子看了许久,一双透着的眸子似是比那池水还要清亮几分,低声说道:“看出点什么了吗?”
莫修缘看着广袤的池面少说也有三百张荷叶,站下百人不成问题,尽管池面无波却泛着一层异样气息,就像冰封似的将整个池子融为一体,就在他们思索之余,已然有人率先站了上去,那莲叶也并非想象中的柔弱无骨,只是微微荡漾起一瞬涟漪。
“有古怪,不如一起走。”莫修缘问道。
苏问听的连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绝道:“你可饶了我吧!没瞧见那些人看你的眼神都透着深仇大恨,都等着把你踩在脚下来扬名立万,我就不跟着添乱了,找个偏僻的角落等着结束就好。”
莫修缘轻笑一声并不强求,环顾而去的确处处透着不善,只是他可从未将那些目光放在心上,比起学府弟子表露于行的倨傲,莫修缘的傲气更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不躲不闪,一步立在清池最中心的莲叶上,也正如苏问所说的那样,傲气这种东西唯有被人踩在脚下才最是痛快,就在莫修缘动身的片刻,不下十人立在他的左右,年轻气盛未必就是坏事,至少此刻在道不同的眼中,总算不太丢脸。
“考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