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仕康怀疑这正是顾诚玉的试卷,可是为何于正要如此犹豫不决呢?而且他刚才故意叫出声,为的就是看于正的反应,却发现于正的脸色有些异常,难道他与顾诚玉有什么过节?还是单纯地想讨好夏首辅?
不!他觉得不可能,就算想讨好,那也不至于脸色这般难看。
这张试卷的策问作得好是毫无疑义的,且听说在殿试时,皇上在顾诚玉的后面站了这么久,虽然面无表情,可他知道,皇上对这张试卷极为满意。他可不想捋老虎须,因此给圈是必然的,就算得罪了夏清,他也没办法。
再说,他与夏清的关系本就不融洽。夏清仗着自己是内阁首辅,在朝中横行霸道。更是不将六部放在眼中,如今朝中来自南方的官员不知凡几,朝廷都快成了他夏清的一言堂了。
原本他也想拉拢夏清,为二皇子多个有力的臂膀,可是人家不领情,还有几次与二皇子作对,让投靠他的官员,将二皇子安插在刑部的官员参了,随后那位刑部官员就被皇上撸了职位。
还有好几次类似的事儿,一共拔出了三个二皇子安插在六部的官员,这还不包括在其他地方上的,让他气得牙痒痒。他可不相信夏清是纯臣,这个老狐狸会不结党营私?
不过,夏清也不全然针对二皇子,其他的皇子也一样吃过他的苦头。所以说,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夏清为谁办事,群臣都猜不到。也许,是还没选好皇子站队吧?
于正犹豫归犹豫,可却不傻嘛!沈仕康看着试卷上的另一个圈,原来于正最后还是给了圆圈的。
于正当然不傻,要收拾顾诚玉以后还有机会,犯不着此刻冒险。再说了,皇上站在顾诚玉身后看他考卷的事儿可不是他道听途说,而是亲眼所见。他要是不给圆圈,皇上追究起来,斥责他,他脸上也是无光。
再说了,想将顾诚玉拉下前十,这么危险的事儿,当然要夏清去做了。他是支持三皇子的,三皇子前一段时日还被皇上申饬,并软禁了起来。虽然最后解了禁,可毕竟受了惩罚,他当然还是要谨慎些好,尤其是马上要立储君了。
连大皇子都被皇上解了禁,还给了差事,打算将功补罪。二皇子更是被皇上派了好几个差事,只除了靖王依旧无所事事。可是靖王已经被封了王,只是皇上怜惜,还没去封地罢了!
皇上早已经将他排除在外,再说他那身子,也不允许他坐上龙椅。
目前最有威胁的就是大皇子了,大皇子极有谋略,又心狠手辣,不得不防。至于二皇子,自有他的优势,那就是占了嫡子之位。
否则以二皇子那毫无城府却憨厚的性子,可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于正心思转了无数圈,眼神却是盯在了眼前的考卷上。这张试卷也很整洁,虽比起顾诚玉的书法略有不如,字迹也算工整端正,再看内容并无涂改之处。
接着往下看,内容也尚可,进个二甲还是成的。他想了想,就给了个圆圈。
时至戌时,殿内已经掌了灯。夏清看完了手中的试卷,揉了揉眉心,看了看桌上还剩下的二三十张试卷,想着马上就能就结束了。
虽然那些试卷,其他的阅卷官已经看过了,如无意外,他只需按照大家给的成绩就成。可就连最差的试卷,他也要大略地看一遍才成。
将手上这份放在第三等那一堆,又拿起了另一份。
他一看这字,唇角就勾了起来。身为闵峰的老师,他又怎会不认识自己学生的字?试卷上一共有气个圆圈,只需要他最后画上一个圈,那就是八个了。
夏清没有急着下笔,而是就着试卷看了起来。他虽然对闵峰的试卷有信心,可是他还想看看闵峰到底有何不足之处,日后也好严加教导。
不过,他看完后就点了点头,闵峰的策问作得不错,基本功很扎实。写得很朴实,很实在。夏清施施然在试卷上画了个圈,而后盖上自己的印章,又将试卷放在了前十名内。
后头的二甲和三甲可以由官员定,但是前十一定得由皇上定。皇上也只会看这十份,从中选出前三名。
夏清又看了几张试卷,将手放在了倒数第八张试卷上。看了那么多的考卷,这是他看得最整洁,馆阁体写得最好的试卷。他看了眼上头的圈,发现已经有了七个,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最后一个圈在他手里,看到这些圈,此卷是谁的,不言而喻。除了顾诚玉,还能有谁?
他沉下心来,看了眼下首的官员,只见他们皆都避过他的目光,纷纷开始填榜,就连李维也十分认真地整理起面前的三甲试卷。
在官场上沉浮的,谁又是傻子呢?殿试在场的官员出了宫门,都传遍了,皇上这么明显的动作,谁赶在太岁头上动土?
夏清是只是首辅,拗得过皇上?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胆地想,日后新帝登基,夏清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最后的难题给了夏清,他只得仔细地读起顾诚玉的文章来。夏清不得不承认,顾诚玉作得策问,比闵峰要强上一点。
若是两张试卷放在一起,毫无疑问,眼前这张试卷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夏清没有犹豫,直接在试卷上画了一笔,将它放在前十的考卷中。这让暗地里观察夏清的官员都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又都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四月二十三,天还未亮,顾诚玉估摸着才寅时二刻,他刚刚起床,茗墨就来报,说是叶知秋来了。
顾诚玉才刚刚开始洗漱,不由得感叹叶知秋起得真早啊!该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匆匆洗漱完毕,顾诚玉对镜整了整衣裳,又看了眼无不妥之处,才起身向外走去。今日是传胪大典,所有的贡士都得到场。是龙是虫,就看今日了。
叶知秋正在外院里等着,见顾诚玉终于来了。连忙叫唤上了,“快!可不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