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花不语才醒来,像是昏睡一场,多是昨夜劳神过多,迟睡了些。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烈阳天。
“小姐!饿坏了吧?我这就服侍您洗漱。”眼前是白橘的身影。
“我莫不是仍在做梦?”花不语掐了掐白橘的脸,瞧那小丫头拼命喊疼,应该不是梦境。而且,环顾四周,壁上双喜贴,桌旁红烛交杯酒盏尚在,身上也还是嫁衣,确实是在青庐。
“姑爷说先前小姐的陪嫁丫鬟是王爷派的,留着总不舒心,就先打发走了,让我来服侍小姐。”白橘莞尔一笑,可花不语笑不出来。
“白橘,我问你,昨夜可有什么怪事发生?”花不语问。
“咦?小姐怎知的?那王府的小王爷啊,疑似怪病缠身,昨夜没了魂。不过,好在留了绝笔信,成全了小姐姑爷。”白橘如实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花不语猛然一颤,“不对,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出城,小王爷何等威风,哪里像是有什么恶疾?”
“没有恶疾那怎会没命?等等,小姐的意思,莫非是姑爷他……不……不会吧?那……那那那……那可是大罪啊,要全家掉脑袋的。”白橘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王爷是何等人啊,事情败露,是要灭门的。
“叶公子如今安在?”花不语焦急问。
“在……在在……庖屋(厨房)。”白橘不知所措。
三步并作两步行,往那庖屋,灶台正煮着汤药,浓烟滚滚。
“姑娘怎么来了?”叶长青碰了一鼻子灰,正朝着灶火里挥扇呢。
“你蹲在那儿作甚?”花不语寒眸紧盯。
“为我娘煎药呢。下人们笨手笨脚的,总做不好。姑娘许是饿坏了吧,我这就叫下人准备。”“站住!”见他要走,花不语展臂拦阻。
“说!你在药里下了什么毒?”花不语不容分说,凭内力将那煮药的容器推出灶台,碎了一地。药水也都流出。
“下毒?”叶长青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以为本公子下毒啊。姑娘多疑了。”知她不信,特要小勺取那碎渣里的汁液饮下。
“有无毒,银针一试便知。白橘,取银针来。”花不语命令。
“银……银针?可我只有绣花针呀。你们也真奇怪,怎么老是管别人要银针,先前公子说要针灸时也是。”
针灸?救命?解毒?血池地狱?
花不语不再多想,仍从靴底机关处取出银针,试了试药水,的确无毒。然而此举却让叶长青心灰意冷。夫妻一场,她竟怀疑至此。
“小姐,你这样会不会不妥啊。姑爷会难过的。”
“白橘,你给我住口!从方才你就一直姑爷长姑爷短的。我听都听厌了!”花不语怒道。
“小姐不讲理!哪有妻子怀疑丈夫给婆婆下毒的。还有这……天底下哪有夫妻还叫彼此姑娘公子的?”白橘一语点破,花、叶无言。
“我乏了。”花不语长叹了一口气,往外走。
“小姐?”白橘急忙紧随,陪伴左右。
“为何她眉目怨念如此之深?”叶长青心有不解,自收拾着药壶碎片。只可惜了这药水,煮了一早,又要重新来过。
回青庐,花不语就一声不吭的,像是在跟自己生闷气。白橘怎么哄也哄不好,午膳也不吃。
等到叶长青来看她,她还是那副不理人的样子,白橘在旁边都快急疯了,焦头烂额,不停跺脚。
“少爷,少夫人还是什么也不吃。”送餐的婢女通风报信。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叶长青一来,就把婢女们赶走。
“姑爷,其实小姐她……”
“扑!”谁知白橘还没来得及解释,叶长青已跪地。他知道花不语在生自己的气,就长跪不起,他知晓花不语此时最是厌倦别人烦扰,所以两个时辰竟一声不吭。
“小姐……”这边这位主纹丝不动。“姑爷……”那边那位主似乎跪得太久,双腿都僵了。
“娘子,我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娘子指出来。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叶长青撑不住了,终于开口。
“呵,你还是那般蠢,怎做得我的相公?”花不语起身搀扶,“慢点儿,跪了那么久,定酸痛万分了吧。”
瞧着小姐眼里爱怜,白橘知道这场“冷”战算是终结。
“娘子这么一说,似乎是有那么点酸痛。”叶长青揉了揉腿,“我近来不停在想阁主的话。知她担心什么。不过娘子,长青对你绝非虚情。”
“……”花不语又将头低下,放开搀扶的手,叶长青跌倒在地。
“喵呜——”突然,床底里蹭出一团毛绒。
腾着雾气,化作人身,可不就是之前在花府见到的那个丫鬟吗?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猫妖!小姐莫怕!我来对付她。”白橘燃了几张道符,飞旋半空,围成一圈,将猫妖困在其中。九龄法力较浅,不是她的对手,一下现出了原型。
“不要伤害她。”叶长青一阵腿麻,却仍忍住,站起。
“呵,相公竟被猫妖迷得神魂跌倒。”花不语冷笑。
拳风如疾雷闪电,呼啸猛至,叶长青以拳相抵:“妖之害人,全因人弱而妖欺人,如今人欺妖了,可是害妖?”
“这个道理,无需相公教我。”
“娘子既然懂得,为何还要对小小猫妖赶尽杀绝。”
两人实力相当,不分上下。
白橘趁乱,将那猫夺了去,掩上门扉。
“你个小猫,既是女儿身,又怎么好赖在我家姑爷身边。若是还要你的小命,就乖乖的,不然……”白橘不知道从哪里搜出一把剪刀。
“哼!我九龄才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呢。”小猫开口,很是惊奇。
“哇,好可爱的猫!”
房内两人折腾一番,似乎都累了,而且,花不语快一日未餐,已是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相公,我饿了。”“我也是……”“我们让灶房安排饭菜吧。”“好主意。”
兴许是耗费太多元气,两人都狼吞虎咽的,顾不得体面。
“相公,今日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也不该恃强凌弱,欺负那只小猫。”不语先认了错。
“其实我也有不对。只是娘子,你身上的怨气……”叶长青越看越觉得花不语身上的怨气诡异得很。
“我也不知,自那次回来,怨念就很深,时常控制不住自己。”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必须趁早根除,以防后患。娘子,你可还记得那血池地狱里有何异常?”叶长青问道。
异常之处,花不语已经记不大清,似乎隐约曾被泼了一盆水。
“一盆水?”叶长青张大了嘴巴。
“对,一盆水。劈头盖脸地泼下来。”花不语甚至还记得那份透骨寒。
“一盆水怎么可能会让浑身带着那么强烈的怨念呢?恐怕不是。娘子,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处吗?”
“异常……”不好!花不语两侧竟然浮起磷火。
叶长青当即闪躲,那两团磷火撞在了墙上,竟形成窟窿。
“可恶!到底是谁用了这么恶毒的手段?”
“受死吧!”一记强攻绕身后直接命中。
“一气化三清。”好在提前用了分身。趁着花不语准备下一次强攻的缝隙,一分身困住花不语双臂,而本体则是朝着花不语印堂一扣,就此昏睡了。那怨气乃是心之所生,需由内心深处开始缔除。
“何来如此深的怨念?就让我一探究竟!”托梦之术,乃是道家一项绝学,叶长青早年在逍遥山拜师学艺时,曾得教授。
可梦府一入,漆黑无光,无日月天地,无星辰大海。
“娘子,你在何处?”叶长青不停前行,可梦府偌大,怎么也寻不到。再加上瘴气的阻碍,毒草遍布,不能停留太久,否则元神会受重创。
“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啊。杂碎!”未等回头,却被一尾巴拍倒在地,通体碧绿,身形巨大无比,那对眼瞳阴森恐怖。
“好大一条巨蟒!”叶长青被步步逼退。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莫非……
“你猜得不错,用毒不过是我的第一步。你们从血池地狱回来,却也带回了我所要的怨念和戾气,很好,很好啊!”巨蟒一吼,冲天的怨气竟直接将叶长青吞没。
“可恶!挣脱不了吗?”就像在天凌一样,因为自己太弱,根本无力反击,巨蟒又开始喷毒雾,照这趋势,凶多吉少了。
既然是怨气,有两个办法相抗,一是寻得比其更强的怨念,二就是感化怨气。可根本不知那巨蟒为何有怨,如何感化?而且据说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绝非善类。至于更强的怨念,叶长青似乎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到。怨气一点点将他侵吞。
“可恶,好不甘心啊——”
这时,一团白光将他包住,一下子抛飞出去,连巨蟒也追不上。叶长青感觉身体像是被莫名的力量召唤过来,只见一朵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雪莲映入眼帘。
“好熟悉的感觉,那股力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