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经乔三爷这么一吆喝,大家才动身前往别院。
三年过去,如今的山门别院完全变了样子,门头被重新装点过,院子里的屋舍也经历了翻新,就连厨房和工作间里的各种家什也全换了新的。
也是见识到了别院的巨大变化,我才突然留意到陆师伯身上的变化。
以前他天天套在身上的那间旧衣裳,已经换成了精工细作的新袍,手上的那只旧表,也换成了檀香珠子,虽说陆师伯的打扮并不张扬,但仔细去打量他,还是能感受到一股金钱气息扑面而来。
陆师伯这是彻底富起来了。
师父在别院里转了两圈,也有些感慨:“这三年,你这小子日过得不错啊。”
陆师伯笑着点头:“方小正是个公道人,这几年,静云山上上下下都过得不错。”
师父这才想起正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算是彻底缓过来了,”陆师伯长吐一口浊气,望着我说:“这都是托了师侄的福啊,等过两天有时间,我可得好好请请我这位小师侄。”
师父开口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山?”
陆师伯一拍大腿:“要说你们来得也真是时候,王川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郑隆明天一早正式出关,我寻思着,要不然,咱们今天晚上就上山吧。”
师父点了点头:“行啊,那咱们就早点把事情解决了吧,正好我已经约了老汤,估计再过半个月,他就应该抵达魔都了。”
陆师伯随口问了一句:“老汤是谁?”
“钢铁娘子号的大副,一老外。”
陆师伯“哦”了一声,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便匆匆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从陆师伯那一瞬间的眼神中,我感觉到他似乎不想让我上那条船,于是问师父:“师父,你当年出海的时候,陆师伯是不是也阻拦过啊?”
师父笑得有些无奈:“阻拦过,你陆师伯有点海洋恐惧症,他总觉得我只要一出海,就再也回不来了,嗨,他呀,就喜欢瞎操心。”
一个小时以后,陆师伯就做了一桌子菜,招呼大家入席。
席间师父和陆师伯讨论了一下晚上的行动细节,刚开始聊得好好的,直到陆师伯突然来了句:“去找郑隆之前,我想先去见见喜妹。”
师父一下子来了精神:“喜妹是谁?”
陆师伯闷闷叹一口气:“是我师妹,听说她如今还在山上,以前我的修为没恢复,一直不敢去见她,现在,我想见见她。”
这话说得支支吾吾,每说几个字都要顿半天,看得出来,陆师伯在提到这位喜妹的时候,心里头是有疙瘩的。
师父看他那副样子,也没好意思多问。
本来我也没打算当回事,可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腌西红柿,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块西红柿带来了什么契机,我突然反应过来,陆师伯口中的喜妹,难不成就是三年前我们见到的那个驼婆子?
别说,这种事还真有可能,驼婆子每天晚上到河道那边去,好像就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我这种事我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嘴上什么都没说。
入夜,乔三爷先我们一步上山联系王川,并很快带回了消息,说王川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在山上做了布置,如今万事俱备,就等郑隆落马了。
至于师父和乔三爷曾制定过什么样的计划,我不是特别感兴趣,因为不用猜我也知道,这些所谓的计划,最初设计的目的,就是让郑隆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而且公之于众还不行,还得让大家信服。
也只有山门上下的静云山子弟都意识到,郑隆的位子坐得不正,我们今夜的行动才有意义。
必须让陆师伯在大家的期盼中坐上掌门之位,如果大家不认可他,就算强行将郑隆拉下马,这个掌门的位子,陆师伯也坐不稳。
一直等到乔三爷回来,大家才兵分三路,循小路上山。
我和云裳跟着陆师伯,乔三爷带着卢胜材去找楚子玉,师父则独自一人去找方小正。
之所以让我跟着陆师伯,也是因为师父担心我陆师伯久疏战阵,有可能会在郑隆手底下吃暗亏,如今我的修为已远超郑隆,有我在,可保陆师伯性命无忧。
至于云裳嘛,本来师父是想让她去联系一下廖飞松的,可她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我,师父拧不过她,最后也只能点头。
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伙人也遁着夜色,悄悄上了山。
一靠近河道,云裳便拉着我和陆师伯躲到了林子深处的灌木丛中,想当初,我就是在这片灌木丛后方,远远地望见驼婆子的。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眼下正是晚上**点钟光景,我记得以前驼婆子好像要再晚一些才会到河道这边来,今天她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我们刚刚在灌木丛后藏好,她就拎着灯笼,从河道上游慢慢走过来了。
她的步子很慢,可心绪却一直在剧烈地起伏,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内心的忧虑,以及决绝。
走到河床中段的时候,她突然加快了脚步,灯笼里的火光随着她的步伐快速摇摆,她身后那条长长的影子,也在火光摇曳间变得虚虚晃晃。
看驼婆子那意思,她这是打算直接顺着河道下山啊。
就在这时,陆师伯突然站起身来,他就像是着魔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出灌木丛,撒腿就朝林子外面跑。
看样子陆师伯的身子骨确实恢复过来了,他的脚步极快,我探出手去拉他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了五六米。
我确实猜到了,他口中的喜妹极可能就是驼婆子,可他现在样子实在让人担忧,原本如老酒一样醇厚的心绪,只一瞬间就彻底乱了。
云裳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冲我摇摇头。
我低声说:“陆师伯现在的样子不正常。”
云裳说:“我在青石山下见到你的时候,你和他也没两样。”
此时陆师伯已冲出了树林,驼婆子也踏着风声,冲到了河道下游。
“喜妹!”
陆师伯站在河滩上,大声呼唤。
驼婆子停下了脚步,却迟迟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那里,任凭最烛火打湿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