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暖最后是笑着离开的。
不过,生理意义上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消逝。
很久很久以后,在曾见证这位年轻女孩逝去的人的回忆录里,叶暖毫无疑问,是一个品格高尚、善良无私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从来不是靠自吹自擂、靠虚伪的奉承和假象捧出来的,而是靠着不竭的勇气、坚韧不拔的意志以及人民发自内心的认同。
她是在这黑暗而绝望的末世里,永不熄灭的、带来希望和温暖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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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英雄的母亲,梁程可在叶暖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很快便晕了过去。
梁程可早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幸福自私地抛下了女儿,让叶暖在失去了父亲后,又变相地失去了母亲。
所以她也很高兴,在女儿的友人口中,她这位很少见到的女儿并没有受到缺失的母爱、父爱的影响,仍然长成了一个优秀而善良的女孩儿。
甚至在看到她这个失职的母亲时,能毫无芥蒂地笑着喊了她一声“妈妈”,那双如天空般明媚清澈的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怪罪、没有陌生、没有一丁点的负面情绪,仿佛她们是一对从未分开的母女,仿佛她们之间没有隔着十几年的光阴。
在生命的最后,叶暖轻轻地又喊了一声“妈妈”,用着不像是一个少女的眼神望着她。
那是属于长者的温柔和宽厚,甚至可以说是……慈祥。
那瞬间,梁程可仿佛听到了她的女儿写在眼睛里的未竟之言
“不必为我感到愧疚,也不必自责。你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责任,但我不怪你,我宽恕你。”
“不要为了我的死而悲伤啊,妈妈。”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
然而她却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永远失去了她的珍宝。
梁程可在意识到她永远地失去了什么时,精神崩溃了。
在听到那声惨叫的一瞬间,楚溪晴身边的几个人就立刻冲进了不算大的救护站里,引起了一阵骚乱。
只有楚溪晴动都没动一下,她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摇摇欲坠的扶杆上,欣赏着远处的落日和晚霞。
梁程可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
毕竟除了铁石心肠之人外,无论是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面前都淡定不了的。
但她也知道,梁程可很快就能走出失去爱女的阴影她那一千五百万积分又不是白花的。
楚溪晴从栏杆上跳下,向朝这里走来的黄团长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枚储物戒指。
梁程可给的任务终究是失败了,不过有这份兼职报酬在,也不算白跑一趟。
另外她和前不久的失踪的楚清雨联系上了,那孩子昏迷后漂流到了华南基地东边沿海的一座死城,现在正往华南基地赶去,等晚上楚溪晴他们回到华南基地后就能见到她了。
楚溪晴得知她的情况后叮嘱了一声注意安全。
这大概是楚清雨第一次脱离熟悉的人一个人在外闯荡,身边没有亲人朋友,自己没有独自生活的经验,年龄和外表看起来又很不利,楚溪晴有点担心她会吃亏。
楚清雨身边虽然有实力不弱的契约伙伴,但她们终究不是人类,不通人情世故、不懂人类的明暗规则的异兽有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添很多乱。
更何况清雨的那两个契约伙伴行为处事和小孩子一样,真有事发生时她们肯定会陪着对方一起闹,要是有成熟稳重的金瑶在她也能放心一点。
总之,早点回华南基地接小雨吧。楚溪晴瞟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心里暗想。
只不过叶暖的后事不太好处理。
梁程可半小时后就苏醒过来了,这时候叶暖的遗体已经火化完毕,骨灰被收敛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
本来叶暖的上司是准备立刻将其下葬的,但被楚溪晴出面阻止了。
得亏叶暖是有大贡献的觉醒者,如果是没什么地位的平民的话,骨灰都是直接扔海里或者混着别人的一起草草地埋在土里的,能被骨灰盒装着下葬到基地设立的陵园里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
这个时代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就连一向重视鬼神之事、遵循古老习俗的华国人都舍弃了代代相承的繁琐的殡葬仪式。在残酷的环境下,很少有人能顾得上自己或者亲友的身后事。
楚溪晴阻止的原因很简单,在她看来,叶暖是否要葬在南岛,取决于她唯一在世的亲人梁程可。
即使梁程可再不称职,她也是叶暖的母亲,也只有她有资格来决定。
梁程可醒来后了解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儿,对楚溪晴道了一声谢。
“就让暖暖……留在这里吧。”梁程可平静地说道。
脸色苍白的她垂着头,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楚溪晴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这个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再怎么说南岛也是叶暖的故乡,而华中那边不是。
她会出面阻止,除了尊重当事人母亲的意见外,更多的是为了让梁程可赶上叶暖的葬礼。
“烈士陵园在西区,你应该有地图吧?”楚溪晴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下。
梁程可愣了愣,笑了笑:“……有的。”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回华南的船六点出发,别耽搁太多时间。”楚溪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拉开门。
“对了,”梁程可突然出声叫住楚溪晴,“楚小姐,请等一下。”
“嗯?”楚溪晴挑了挑眉,疑惑地转过头。
只见梁程可从包里取出一张卡和一个小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轻轻地解释道:“这里是四千万积分,多的我现在拿不出来,只能用晶核补给您了。”
“虽然没能接回暖暖,但我仍然十分感谢您。”
“不用那么客气。”楚溪晴伸出手,很是干脆地拿走柜子上的东西,“你是雇主,我自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务。”
梁程可笑了笑,目送着她离开。
只剩一人的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