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许嘉眉初次听闻登天宗之名。
此前,她在常勤县的乔家过夜,沐浴沐到一半遭人暗算,杀了装神弄鬼且手段卑劣恶心的桃花眼少年,用琉璃境收了他的灵魂。
在桃花眼少年口中,许嘉眉得知世间有一个名为登天宗的秘密门派,桃花眼少年拥有三条灵根,得以拜入登天宗,短短五年成为炼气五层修士。
他资质普通,悟性一般,没有别的奇遇,修行一门叫做《采源养气宝典》的功法,可以夺取武修的气血、妖兽或妖的妖力、修士的灵力并据为己有。对许嘉眉出手是看中她的充沛气血,非谋害她性命,亦非和她生孩子。
登天宗在赵国也有门徒,他们想搞什么事?许嘉眉细细地盘问忠于己身利益的暗卫。
为了顺利地投胎转世,暗卫毫无隐瞒,可他所知有限,仍需许嘉眉拼凑真相。
许惠音回来后,许嘉眉将暗卫提供的情报如实告诉许惠音,疑似邪道功法的《采源养气宝典》也一起说了。
“修行《采源养气宝典》能让一个三灵根在五年内晋升炼气五层,不需要灵石?”许惠音的眼睛里亮起了感兴趣的光,“眉眉有逼问出这部功法的全篇吗?”
“那不是好功法,那是邪功。”许嘉眉出于好奇,确实问了《采源养气宝典》的全篇,“修行《采源养气宝典》好比体修吃吃淬体丹、修士吃养气丹和拓脉丹,短时间内可获得一定的好处,但以后必然付出沉重代价。修行《清水诀》这样的功法筑基,能拥有拥有六甲子寿元,修行《采源养气宝典》是没有六甲子寿元的,甚至无法筑基。”
“这功法适合给不能筑基的修士,不是所有修士都有把握成功筑基的。”许惠音兴趣不减,“眉眉,《采源养气宝典》还有没有别的缺陷?”
“有。”许嘉眉研究过《采源养气宝典》,在她回到家陪父母游山玩水的时候,“我怀疑这部功法的目的是养猪崽。”
“???养猪崽?”许惠音猜出许嘉眉的意思,顿时兴趣大减。
养猪崽除了宰掉吃肉还能有什么用?许惠音不做猪崽。
她江湖行走,见识的丑恶比许嘉眉多太多了。
例如家中一贫如洗的钱某,突然被有钱的远房叔叔登门认亲戚,给钱给礼物,还教武功。钱某高兴地学了,殊不知那武功是邪功,待他大成之日,他叔叔原形毕露,夺取他的内力,害了他的性命。
此谓何事?
养猪崽不外如是。
“好人”叔叔拿侄子钱某当猪崽,算计的是一个人;那位易宗主拿众多修士当猪崽,被算计的人绝不止十几二十个,其用心之险恶、图谋之深远可见一斑。
许惠音动了动脑子,说:“莫非易宗主想晋升元婴,成为天下共主?”
许嘉眉道:“不清楚,反正他想做的绝不是好事。”
能创出《采源养气宝典》这样的邪功,还将邪功大肆宣扬出去,即便易宗主没有杀过人,没有踩死过一只蚂蚁,他也不是好人。
当然,善恶是主观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一件坏事引发的后果不全是坏的。许嘉眉说清楚《采源养气宝典》的缺陷,并未告诉许惠音,她在修改这部养猪崽功法,想去掉缺陷。
“皇帝换人做了。”许惠音讲出她跟别人打听的消息,“新皇崇佛灭道,请静宗大师当赵国国师,设佛教为国教。”
“登天宗和佛教勾结了?”许嘉眉略感意外,随即了然,“佛教扎根赵国,当初慧灯寺卖假符骗我们钱,我以为他们要关寺门还俗,可他们现在还打开寺门收香火。不过,佛教和登天宗在图谋什么呢?”
而且,登天宗是修真门派,是类似白山城三姓、端木家的大势力。赵国的佛教有何底气与登天宗勾结?赵国灵气稀薄,没有灵脉,妖兽、鬼怪非常少,赵国的佛教能给登天宗带来什么利益?
许嘉眉想到拥有灵根的自己和二姐,猜测佛教允许登天宗在赵国收徒。
可登天宗强于佛教,若有意在赵国收徒,为何不强迫赵国新皇尊登天宗为国教?
“佛教不弱,江湖中人大多会两手佛门武功。”许惠音比许嘉眉熟悉赵国,点出关键,“我敢肯定佛教有武王,说不定还有一位不弱于金丹真人的武圣坐镇。”
这位可能存在的武圣和登天宗宗主易真人一样不为外人知晓。
登天宗是白山城和端木家共同的敌人,佛教何尝不是白山城和端木家打击的外道?敌人的敌人可归为朋友,两个隐藏势力的合作是理所当然的。
被许惠音提醒,许嘉眉想起一事。
七年前,她家遇到怪事,去西郊慧灯寺请平安符,曾经旁观三位武林人士挑战慧灯寺的和尚失败,被和尚强行剃度出家。
当时她觉得有趣,因自家怪事所致,没有深思。
如今回想起,佛教在凡间的影响其实不小。她家遇到怪事,父亲的决定是请“神仙”镇宅辟邪,并去慧灯寺拜佛,没有想到去道观。
许嘉眉又想到另一件事情,取出一张画像递给许惠音,问她:“可有看出点什么?”
这画像是她用来转移噬灵虫的承载物,画里的佛祖是三头恶鸟而成,通过观摩画像,许嘉眉创出隐息术,藏起自己去掉噬灵虫、可以重新修行的秘密。
“咦?”许惠音观察着画像,“这画有一股子邪气,不是好东西……我好像见过类似的画像,不过,那不是佛的画,是一只三头怪鸟的画。那画画得邪乎,画着画的墓穴属于白泽王朝时期的被贬大官,大官她夫君是姓余的县男。”
她一边说一边施展水镜术,将三头怪鸟的模样倒映在镜中给许嘉眉看。
许嘉眉伸手在画像上点了一下,画中的佛显露三头恶鸟真面目,与水镜术映现的三头怪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的猜测:“难道佛教尊崇的真佛是一只三头鸟伪装假扮的冒牌货?”
未及她们讨论,许嘉眉的眉往下一拉,整个人遁入虚天消失不见。许惠音寒着脸掏出一条三十六颗青砂珠串成的手链戴在左手腕,提剑往林中赶去,欲帮助妹妹。
林子里树木断折,沙土飞扬,道术造成的痕迹极明显。许惠音赶到时,许嘉眉已经与跟着许惠音回来的探子过了三招,许嘉眉没有讨到便宜,探子也没有本事压制许嘉眉。
许惠音走到妹妹身旁,瞧那探子,二十来岁出头的青年,长发以一根刺绣云纹的银白色缎带系住一半,中等身材,五官端正,手里握着一管翠绿的玉箫。不远处站着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正焦急地注视着探子,对许惠音姐妹目露警惕。
“二娘子。”探子拱拱手,脸上露出浅笑。
“风公子?”许惠音认识探子,眉头微微一蹙。
“是我。”风画帘坦然承认,对姐妹二人说,“某乃登天宗内门弟子,拜宗主为师,得到宗主的真传。二娘子、三娘子,你们非修真家族出身,不妨入我登天宗。我们不是藏着掖着防备外姓修士的修真家族,你们要的,登天宗都能给,并能给更多。”
“但是你们算计我们,缺乏应有的诚意。”许嘉眉不为所动,“我不是第一次被你们算计了。上次我归家,想把家传宝贝送给我的市井小帮派头目张吉祥,是你们的人。”
被当面指责的风画帘满怀着歉意道:“对不起,那只是一个意外,蠢人自作主张的意外,与登天宗无关。”
许嘉眉笑了一下,道:“涂昌国秦家的血铜矿也是你们搞事,你们还挑起叶氏与郑氏的纷争,甚至蛊惑苏芳歇虐杀谢慧如。”
风画帘看着她,平静地道:“叶氏和余氏是窃贼,是蠹虫,他们霸占了修行功法、灵脉和灵石矿,他们贪婪自私,他们全都该死。郑氏和苏氏意欲效仿修真家族霸占属于天下人的资源,他们同样该死,不可饶恕。
“许娘子,你拥有水行天灵根,却被叶氏视为炉鼎侍妾,传授《朝云暮雨合欢妙法》这等污浊下流的房中术,你甘心吗?你不甘心,你憎恨叶氏,你也憎恨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