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和小妹旁若无人地秀感情,排行第二的许惠音不满了,凑到二人面前,一手一个把二人抱在怀里,坐在她们之间,说:“不要忘了,我也是你们的姐妹。”
许和畅的脸更红,道:“眉眉和你真的很不一样。”
许嘉眉没有这个自觉,问:“哪里不一样?”
许和畅道:“眉眉温和宽容,很好亲近;惠音霸道,令人生畏。不过,我喜欢你们,两个都喜欢。”她着重地强调后一句,免得两个妹妹争宠。
感觉到她的求生欲,许惠音哈哈笑,看着许嘉眉说道:“姐姐你弄错了一件事,眉眉的宽容和温和是假的,真正宽容温和的人是你。”
也就许和畅这样的人会觉得许嘉眉温和宽容,许惠音怀疑,许和畅也许没有发现许嘉眉对宝生的冷淡。或许她意识到,只是她没有往下深思,而是刻意忽略心头的异样,营造出许嘉眉对宝生的态度和对她们两位姐姐一样的假象欺骗自己。
“有吗?”许和畅眨眨眼睛,根本不知道许惠音在想什么,“除了惠音,从来没有人说我温柔。就算是我的儿子宝生,他也更喜欢阿娘和阿爹,不是很乐意亲近我这个娘。”
“他那么小,能懂什么?”许惠音撇撇嘴,“小孩子嘛,谁给他好吃的,谁陪他玩,他就跟谁好,势利得很。”
许惠音说完就笑,与许嘉眉道:“眉眉,大姐刚才和我说,她有心上人了。”
“哟?”许嘉眉也笑了,望向许和畅,“大姐有多喜欢那个人?想和他成亲吗?”
“……喜欢是真的,没想过成亲。”许和畅含蓄地说。
纵然是亲姐妹,讨论心上人始终有点不好意思。
她是这样,许嘉眉可不这样。
许嘉眉给出自己的建议,说道:“喜欢就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试试看,若是相互契合,再决定成亲与否。你不要过于在意宝生。一个人,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别人的母亲、妻子、女儿、姐妹,懂吗?”
“有点不懂……”许和畅思考着小妹的劝言,两条眉打结,“我做宝生的母亲,难道我就不是我了吗?”
“当你是宝生的母亲时候,你是母亲,不是许和畅。”许惠音解释,“这世间的母亲千千万万,许和畅只有一个,眉眉是这个意思吧?”
许嘉眉点点头:“是的。比如我,我可以有很多身份,但我只能是我自己。举个容易理解的例子,一块铁可以做成刀剑,可以做成锄头镰刀,可以做成杯盘碗碟。但是,无论这块铁被做成什么东西,它始终是一块铁。”
许和畅还在艰难地思考,许惠音已经夸赞开了:“眉眉,你的话说得真有道理!大姐该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感谢你!”
她凝眉沉思,认为自己也该感谢许嘉眉。
“这是我在书上看来的道理,不是我想的。”许嘉眉望着许和畅,问她,“大姐有哪里想不明白?”
“我在想,如果我只顾着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许和畅咬了咬下唇,“我是宝生的娘,我决定生下他,我应该对他负起责任,不能不管不顾。”
“确实不能不管不顾,但你满足宝生的衣食住行用,给予他教育,别的无需多做。”许嘉眉开解大姐道,“别的孩子有爹,宝生没有,这是上天对宝生的不公平。可是,宝生有两个修士姑姑,别的孩子没有,上天对别的孩子也不公平。质问苍天是不可行的,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唯一可行的是做好你自己。你努力了,你尽力了,你便是问心无愧。”
“道理很对,可是……”许和畅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想开一点就不会烦恼了。”许嘉眉道,“想太多是无益的,杞人忧天知道吗?莫看这世道看似太平,也许下一刻就打起来了。”
“……姐姐喜欢你那心上人,就带回家里吧。”许惠音劝道,“宝生不喜欢不要紧的,大不了你上午陪宝生,下午和你的心上人谈情说爱。”
许和畅羞赧地给了许惠音一下,道:“我有心上人了,你逮着空就打趣我!你呢?你也是成亲的年龄,你的心上人在哪?”
许惠音当听不到她的话,说:“所以你有决定了吗?你要不要带你的心上人回家?”
许和畅仍在犹豫,又想了一会儿,咬牙道:“我喜欢他,很喜欢他!”被两个一点也不温和的妹妹逼得承认了事实,“我这就去带他回来和你们见面,你们见了他,可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大姐还没有成亲,心就偏向意中人了?”许嘉眉调侃,“我和二姐多好的人,替你这大姐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故意为难你的意中人?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招待他的。”
“话是你说的,莫要反悔。”许和畅知道两位妹妹要去太冲洞天,怕耽搁了要过很长时间才能让她们与自己的意中人见面,急忙忙地出门找人了。
被三姐妹和梅俊渡遗忘的梅澜玺正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修习了甚源养甚典,还没体会到做“修士”的感觉,就被许嘉眉拘禁虚天,废掉丹田中的灵力,恨张安宁已入骨。
凭什么有灵根的能修行,没灵根的不能修行?
张安宁如此狠毒地废掉他的修为,一定是不希望甚源养甚典这样可以让无灵根者修行的功法流传于世,从而影响修士的数量和地位!她是修士,修士的数量越少对她越有利,她看似在乎许惠音,实则都是假的!
梅澜玺想到许惠音的修为,暗暗冷笑。
可怜许惠音,一心为张安宁这个没有血缘的义妹好,结果妹妹晋升炼气七层了,她这做姐姐的还是炼气一层。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张安宁一定藏着掖着,没有对姐姐的修行尽心尽力。
更可怜的人是许和畅,明明张安宁和许惠音知道无灵根者也能修行的功法,居然不告诉她。梅澜玺瞧不上愚蠢的许和畅,与其关心这样自私自利的妹妹,不如关心一坨肮脏的牛粪!
“修士都是这样自私自利的。”梅澜玺喃喃说道,“最可怜的人是我。我和阿渡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阿渡晓得我是有修为的修士,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可是,他的心装不下我这个哥哥了,他放任张安宁毁掉我的修为,还嫌我累赘,无情地赶我走……我没有如此狠心的弟弟,我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有人都会背叛我。”
他怨恨梅俊渡,怨恨许和畅和她生的儿子许宝生,更怨恨父母。最先背叛他的是他的亲爹娘,他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在京城遭遇什么,甚至恶意地希望他们被秃驴们折磨。
所有背叛他的都应该得到教训,他没办法教训他们,上天报应他们,他也很高兴。
想到先皇和先皇后可能遭遇的可怕对待,梅澜玺露出快意的笑容,道:“活该!假使你们没有背叛我的话,我可以把甚源养甚典告诉你们,让你们也成为修士,让你们将赵国发展成白泽王朝那样的天下共主,可是你们……你们和许和畅那个天杀的贱婢一样,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幻想着先皇和先皇后得知自己的奇遇之后,跪下来恳求自己传授甚源养甚典,梅澜玺在虚假的愉快中渡过半个时辰。然后他想到梅俊渡和许和畅,他的欣悦就像薄雪般融化了,脸色深沉得像是无底深渊,没有一丝笑。
如何教训不听话的弟弟呢?如何敲打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梅澜玺想到甚源养甚典。
这部奇特的功法助他攫取武修的真气,也能攫取修士的灵力,奈何偌大一座博安城里的修士少得可怜,他想夺修士的灵力也无从下手。
张安宁是绝对不能打主意的,这个女人的修为和实力强大到令他恐惧。
他至今想不通自己哪里露出破绽,才会导致被她盯上;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糊里糊涂就“死”了,还被火葬了,她太可怕了。
剩下的两个修士,一个是精明到狡诈的许惠音,一个是与他离心离德的亲弟弟,他选谁更好呢?梅澜玺权衡利弊,不知怎的走到窗前看庭院里的美人蕉,瞳孔骤缩。
“叮叮当……”
银铃的悦耳声音中,梅澜玺看到美人蕉那翠绿的宽大叶片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穿着荷叶青色的华丽衣裳,戴着精致的繁琐饰物。她的脸娇小而白皙,眼睛灵动而幽深,颊上两个浅浅梨涡,便是不笑亦有三分笑意。
梅澜玺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习惯性地打量她的身材。
她拿着团扇,扇面是拈花浅笑的美男子,那美男子比他更俊俏,其容姿之出众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女孩子没有穿鞋,左边的裸足戴着一个镶嵌青玉的金镯,右边的脚穿着洁白的绣了云纹的罗袜,脚腕戴了一根系着三个银铃铛的红绳,在空中一晃一晃,很是勾人心弦。
梅澜玺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女孩的脚移到她脸上,中气不足地质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不认识我了?”女孩的声音和给他甚源养甚典的花魁一模一样。
不,女孩的声音更动听,更魅惑。
梅澜玺的心因女孩怦然一动,勉力按捺住,道:“你是……是花魁?”他已经不记得花魁叫什么名字了。
女孩轻轻地摇着团扇,身形随芭蕉叶的晃动而动,轻盈如小鸟,也许比小鸟更轻盈。
她凝视他,笑道:“我是谁你无需关心。我来这里见你一面,想问你一件事,你想做你弟弟那样的修士吗?我能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想要吗?”
谁不想?傻子都想!
梅澜玺保持着警惕:“你有什么目的?”
女孩咯咯笑:“我想看你和你弟弟谁更厉害。”想知道我和张安宁相比,谁更厉害。
……
……
接近黄昏的时候,许和畅带着她的意中人来到许家门口,发现梅澜玺也在门口。她懒得看第二眼,正要进门,被守门的人叫住,“大娘子,这位梅公子想见梅郎君。”
“梅郎君乐意接见他么?”许和畅问仆人,“梅郎君乐意就允他进去见人,梅郎君不乐意便拒了他,何须问我?”嫌仆人没眼色。
“是的,大娘子。”仆人赶紧退下,请梅澜玺稍等。
,许和畅和她的意中人骑马进许家了。
梅澜玺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有不高兴,却没有生许和畅的气。
很快他就是修士了,他将会得到梅俊渡的全部修为,到时候还用得着考虑如何对付背叛自己的女人吗?完全不用,他只需跟张安宁说许和畅碍眼,张安宁必会亲手将许和畅解决。
此时的他俨然将自己视为修士。
直到仆人转告梅俊渡的意思,“梅郎君没有闲暇见您,请您改天再来。”
梅澜玺生气了。
梅澜玺怒道:“立刻进去,叫他出来接我!”
他的表情清晰地呈现在琉璃境中,被许嘉眉看见,又被许嘉眉用水镜术展示给他的兄弟梅俊渡。
许嘉眉道:“你的哥哥似乎找到靠山了,尾巴翘这么高,他那靠山怕是来头比你大。”
“唉。”梅俊渡叹气道,“为何我的兄弟不如你的姐姐这般聪明呢?‘他’断气的那天,我真的当他去世了。”
“出去见他一面吗?”许嘉眉问他。
“不见。”梅俊渡冷静得近乎冷酷,“这是陷阱,我不会踏进去。张道友,我能否冒昧请你处理这件事?”
“明知自己的请求显得冒昧,就不要说出口。”许嘉眉拒绝,“他是你的亲兄弟,你对他怎样是你的自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是嫌我对你太友好,想和我做敌人?你若想,我先处理你,再处理你兄弟。”
“千万不要,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梅俊渡连忙挽回,又说,“你能在这里看到他是吧?我也想看。”
许嘉眉便将水镜术变化成可以直播的模式,闭上眼睛不看梅俊渡如何动手。
“可以了。”梅俊渡说。
镜中的梅澜玺缓缓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失去最后的光彩。
他死了。
睁开眼的许嘉眉看到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