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平静,生命复兴公司好像把这里遗忘了。
忙碌了一整天后,队员们也能睡个囫囵觉,释放累积了一天的疲乏。这一天的劳动强度很大,一二三楼几乎搬空了。按这样的进度,只要不打仗,到了后天,就能整体撤离。
一楼很空荡,大部分队员都在这里打地铺。鉴定中心的科研人员则被安排在监控室旁的休息室里。有八名队员去了地下十层,他们的睡眠很浅,听不得呼噜声。
除了女巫,没人愿意睡在地下2-9层,这里的实验兽太吵闹。
女巫本想照顾凤凰来着,但她麾下的百来只异能兽不适应地下室封闭的环境,被关了一天后,变得很烦躁。为了安抚她的这些宝贝,她留在了地下九层。
一夜过去,平安无事,早上的时候,天幕外的四名改造人都离开了。几乎所有的队员都认为生命复兴公司已经放弃了鉴定中心。
史湘云却不敢这么想,他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点也不敢马虎。监控指挥室每隔两小时轮一次班,避免值班人员因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疲劳,造成警觉性降低。
改造人撤离后,骆有成立即安排了载客飞翼,将米豆豆和鉴定中心的研究人员先行送回书院,以防不测。梅朵和夏平平随队一起返回,这姑娘胆子不大,心思也只在仍在酣睡的夏平平身上,留下来帮不了多大忙。至于昏迷中的古城,会被丢在羊城的白云定居点外,任他自生自灭。
和载客飞翼一起起飞的,还有五辆载货飞翼,满载着实验动物。地下二到四层的兽被清空了。如果把书院的十一辆载货飞翼全用上,至少也需要来回十趟,才能把所有的实验动物和女巫的异能兽全部运回去。
所有的飞翼都是在隐形状态发动起飞的,这样很耗能。但非常时期,谨慎点不为过。
新的一天,又将是忙碌的一天。史湘云对鉴定中心原有的三十多台智能进行了简单的改造,让它们全部投入到拆装工作中。有这一群生力军的加入,效率又提高了许多。
春风得意马蹄急,今天的春风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马骡,跑个腿,传个信,办个事,都麻溜得很。他的嘘嘘更是耀眼,要五六个护卫队员才能抬动的设备,嘘嘘举着就走。嘘嘘从前力气也大,但没有这么大。春风也很好奇,不知是嘘嘘进化了,还是她体内的皮皮鬼进阶了。
看到嘘嘘这样的体力,有人说春风有福气,有人说春风要倒霉了。说有福的理由是嘘嘘那么好的体力,上了床嘘嘘动就好了,春风只管享福。说倒霉的理由是女人体力好,男人累断腰。各有各的道理。春风听到都是乐呵呵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有一点大家是取得了共识的,扑克脸能笑以后,特别爱笑,好像要把不能笑的日子全部补回来,而且笑得特别好看。
凤凰的脚也长好了,跑跳有点勉强,但正常走路没有问题。她也来帮忙,做些给设备编号、记录设备位置的轻活。
中午的时候,书院的十一辆载货飞翼全来了,随车来的是两百多名新援和大量的重武器。其中有三位重量级人物,浑身是铁的石岩山、第六感狙击手老鹰、电鳗王汪泽俊,此外,还有两个老熟人——小胖妹蜘猪侠和采狩科的强力胶。
载货飞翼在鉴定中心停留了一个小时,将剩下的所有实验动物装车后,又都飞走了。
吃完午饭没多久,史湘云接到值班人员王戈的报告,说发现可疑光点。那个光点转瞬即逝,出现的时间不到一秒,以至于王戈以为是自己眼花。本着报错不报漏的想法,他仍旧把情况向史湘云做了报告。
史湘云看了监控回放,也不能确定这是否是飞行器。大气光学现象、等离子体放电都可能造成这种现象。他表扬了王戈,说任何疏漏都可能付出血的代价。王戈有了干劲,时不时向史湘云做个汇报。有时是云层,更多时候是鸟,一只鸟、几只鸟、一群鸟。
史湘云无奈地说:“如果确定是飞禽,就不用汇报了。”
王戈固执地说:“女巫大人就能驱使飞禽走兽,万一他们这次不派人,派鸟来呢?”
史湘云想想也对,生命复兴公司的生物技术很先进,朋克龙这种怪胎都能造出来,搞一支飞禽军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他让所有的值班人员都要密切关注可疑鸟群的飞行路线。
还真被王戈说着了,下午三点的时候,有一个庞大的鸟群出现在大马半岛上空,直奔橡胶岛而来。
史湘云调取了高清卫星图,发现这是一群鸽子,数量大约
在两千只左右。
鸽群很不正常,一是和普通鸽群相比,规模实在太大。二是这群鸽子的速度比普通鸽子的速度快了一倍,时速接近两百公里。三是每只鸽子的尾羽上还佩系了鸽哨,显然是人工喂养的。
可在末世,谁有闲心和财力豢养这么庞大的鸽群呢?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这些鸽子来做什么呢?难道他们想用两千只鸽子把天幕上的蜂巢通道全堵住?数量也不够啊。而且能不能穿透外层能量罩还是个问题。”
一名值班人员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这是共同的疑问,自然也没人能回答。
王戈本来该换班了,但因为受到了表扬,干劲十足,交了班也不走,此刻两只眼睛就像图钉一样钉在了卫星图上。卫星图是鸟瞰图,只能看到鸽子背。王戈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还真找到了异状。
鸽群边缘位置,有一只鸽子身体微侧,可以看到腹部下方似乎有一小团黑色的物体。王戈认为有蹊跷,新来的值班人员说:
“那不是鸽子的爪子吗?鸽子飞的时候,爪子就收在那里。”
王戈不了解鸽子,也没法反驳。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黑色部分显露地很少,史湘云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他叫来了骆有成和女巫。女巫从未把鸽子作为驯服目标,对这种禽类不算熟悉。不过她答应等鸽子上岛后,去实地看一看。
骆有成自然是要陪三妹一起去的。兄妹俩都没有战甲,各自去准备。骆有成打电话给胡永胜,让他把自己的战衣传送过来。女巫则去找凤凰借。
凤凰也想一起去,说自己变成火凤对鸽子会有很大的威慑力。女巫哪能让她去啊,好说歹说,才让凤凰不情不愿地换下了战衣。凤凰的飞行靴毁了,女巫也不打算找别人借,让哥哥带着飞就好了。
兄妹俩换上战衣站到一起的时候,凤凰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秀,最萌体型差的秀。
骆有成的战衣不合身了,被撑得圆鼓鼓的,让他看起来又高又肥。虽然离一个球还有很大差距,但小肚腩已经十分显怀。女巫呢,一根竹竿箍件紧身衣,又矮又小,比竹竿还不如。这是肥头鼓脑的万恶资本家强拉芦柴棒女工同框的画面。
凤凰笑岔了气,笑得险些一头栽倒,笑得骆有成都担心她刚长好的脚“喀嚓”一声摔折了。女巫气得两条粗眉毛都跳起了舞,然后气鼓鼓地把肥大的裙子重新套上。
鸽子在两小时后到达橡胶岛,降落在绵蓝城外的一片树林里,距鉴定中心直线距离大约十公里。鸽群到达的时候,鸽哨声响彻云霄。那声势,就像拉响了防空警报,尖厉得让人耳膜发痛。即便在鉴定中心内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鸽子一到,胖资本家骆有成就带着芦柴棒女巫飞了。他们隐了身,没人看见,也就不会引起视觉冲击。
“哥,生命复兴科技公司这是要干啥?每个鸽子身上都绑鸽哨,是向我们示威吗?”
“谁知道,他们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骆有成也困惑着呢。第一次,这家公司还派了些正常人过来。第二次就只派半人半机械和拼装怪物来了。时隔两天,连半人都不派了,放飞了一群鸽子。
“哥,我记得鸽子是和平的象征,会不会是生命复兴科技公司想和我们达成和解?”
骆有成坚定地摇着头:“不会,想和解也不会往我们头上丢核弹了。而且,没准他们认为我们全死了。”
女巫想想也是这个理,索性不想了,看看一会儿能不能从鸽子那里得到线索。可是,他们才飞出一公里路,落地的那群鸽子又拉响了“警报”。它们从林子里飞出来,扑腾着翅膀向来时的方向飞去,乌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遮云蔽日。两千多只鸽哨叠加起来的声音,震得人头晕目眩。
“怎么走了?”女巫惊讶道,她距离鸽群还远,无法影响到鸽子。
骆有成停了下来,以飞行靴的速度,永远不可能追上这群时速二百公里的疾行鸽。
“要不,我们还是去那片林子看看?”女巫建议道。
骆有成依言,带着女巫飞向鸽群落脚的树林。在林子里,他们除了鸽粪和鸽羽,什么也没发现。
回到鉴定中心后,骆有成总是心神不定,他预感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却又没有头绪。只能把刀行和喷火娃叫来,让他们加强戒备。刀行和喷火娃也计无从出。一群来了又走了的鸽子,咋防备?两人商量了一下,只能晚上加派点人手,加强巡逻警戒。
监控指挥室里,值班人员都要冒火了。一群2b鸽子,跑到岛上拉响一通防空警报,又跑了。跑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路向东。值班人员眼睁睁地看着这群鸟从光屏上消失,离开了方圆一千公里的卫星监控区域。
“史大人,要不要用卫星跟踪监控?”值班人员建议道。
“这颗卫星的监控范围不变,我启用另一颗卫星。”史湘云说完,拉出一块光屏,手还未触及又收了回来,说道,“黑箱和卫星电话的通信不能受影响,还是算了吧。即便知道它们飞到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它们来岛上做什么。”
另一名值班人员说:“鸽哨听着就像防空警报,有没可能是对我们的警告,一次更大规模的轰炸就要来了?”
“谁对我们的警告?”
“那家公司啊!”
“他们这么好心?”
“他们肯定不安好心,没准是想把我们从这里吓走。”
两名值班人员争论起来。史湘云听着头大。人啊,在未知的时候,灵感就像涌泉,不停地往外冒。关于神秘的鸽群,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版本的猜想了。
争论依旧在继续:“他们肯定认为我们都被中子弹杀死了,吓我们做什么?”
“你好天真,这栋楼是他们建的,地下有十层啊,怎么可能没漏网之鱼,你当他们是傻子?”
这句话像电光一样在史湘云的脑子里闪过,是啊,他想把对方当傻子骗,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被傻子骗了。生命复兴公司凭啥认为人都死绝了?中子辐射再强,哪怕没有天幕的防护,也绝无可能穿透到地下十层。对方迟迟没有发动攻击,想来是对天幕束手无策罢了。可是,鸟群又算怎么回事?
今日有两百名护卫队员驰援,整栋楼里塞进了五百多人。由于地下室内的实验动物都被带走了,队员们都睡地下室了,地下二到八层,每层都有五六十人。九层属于女巫和她的异能兽。
昨晚睡在地下十层的八个人依旧睡老地方,王戈也在其中。其他队员知道他们怕呼噜声,都不跟他们争抢。
今夜巡逻执勤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三十个人,分作三队。地上五层是甲队,地下一到五层是乙队,丙队负责其余楼层。有固定哨,有流动哨,每隔三个小时换一次岗。
队员们挺纳闷的,大楼里都是自己人,大楼外面又有坚不可破的天幕罩着,这样在大楼里走来走去有何意义?
关于这个问题,巡逻队也只敢私下里用来磨磨嘴皮子,他们是不敢去问队长和总教头的,他们的职责就是无条件执行。其实问了也白搭,队长和总教头同他们一样懵逼。
没有了实验动物,夜格外安静,就连队员们的呼噜声,似乎都小了很多。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凌晨四点,巡逻队第二班岗正等待换岗。丙队的第三班岗的队员在地下六层集合,发现少了两个人。小队长问:
“秦科和小林呢?”
有人报告说他们睡在地下十层。小队长给两人打了电话,都没人接听。他不由抱怨道:
“睡得跟猪一样,谁下去喊他们一下。”
第二班岗的一名队员说:“我去吧,我归队了,也没啥事。”
“虎子,多谢了。”小队长说。
虎子下到地下十层,一出悬浮梯,就觉着不对劲——这里一片死寂。二十分钟前,巡逻队还来查看过,一切正常。现在,他却听不到呼吸声了。虎子立刻启动了头罩和战术手套,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他走到一个伙伴的身边,蹲了下来。这人他是认识的,叫王戈。王戈脸色青乌,早没了呼吸。再看看秦科和小林,同样的死状。
“呼叫指挥室,地下十层,八名队员全部死亡。”
虎子话音刚落,八名死亡的队员尸体同时动了一下。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尸体下方涌出了密密麻麻的甲虫。甲虫拇指大小,颜色黑亮,有一个尖锐的口器,头顶和尾部各有一根向上凸起的尖刺,速度奇快。八具尸体,此时就像八个倾倒的墨水瓶。
一部分甲虫爬向虎子,绝大多数甲虫则冲向了悬浮梯的厅门。
虎子的一双手突然变成蒲扇般大小,一手扇,一手拍,一边大喊:
“发现大量不明甲虫,请立即关闭悬浮梯门。”
悬浮梯门缓缓关闭,但已经晚了,超过三分之二的甲虫冲进了悬浮梯。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像阵狂风,从大楼一个楼层刮入另一个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