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一开口,李源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正如她刚才所说,谁也不是傻子,至多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李源送出“大礼”的时候,就知道陈晨一定会把自己卖掉,而被卖掉的结果,他也心知肚明。
很显然,陈晨在暗示他想要加入他的团队,抛开她的个人想法不谈,恐怕主要还是上方指示。
简而言之,上面需要在李源的身边钉个钉子。
李源对此乐见其成。
美国之行让李源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如果不想循规蹈矩的往前走,难以解释的出格行为是少不了的,这只会让隔空观望的大人物们感到不安。
与其这样,倒不如顺水推舟,主动帮他们安排个眼线。
陈晨是充当眼线的不二人选。
她有能力且信念坚定,由她充当眼线,是双方都能接受的。
当然,眼线这个说法不太好听,李源觉得用“传声筒”或“缓冲带”来形容更恰当些。
有了陈晨居中传声,能够有效的减少李源和高层间的误会和摩擦,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譬如这次的“南联盟事件”。
北约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是国人心中难以抹去的痛,作为重生者,李源当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关键在于如何干涉。
肯定不能直说“北约会轰炸中国使馆”,因为这只是种种复杂因素导致的结果,并非必然发生的事件。
李源需要做的,只是透露一个大致时间节点,专业人士自会在此基础上做出周密安排。
诚然,当下的中国在军事和外交实力上还不够强,但这更多体现在对国际形势的反应相对滞后上,一旦提前有所准备,必然导致不同的结果。
有备无患可不是说说而已。
……
陈晨还在等待李源的回答。
对于如何安置陈晨,李源有所考虑,但是关键要看她自己的想法。
“你去教书确实屈才,我是很希望你能来帮我的。至于你能做什么”
李源伸出两个手指,说道:“海外业务短期内不会作为工作重心,但是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当然,主要是商务公关和人事方面的工作,冯婉这次去美国,就是做这方面工作。她不会长期留在美国,需要有人接替这项工作。”
“我的身份……不太适合再回美国。”
陈晨不可能返回美国,那样就失去了意义。
李源也明白这一点,紧接着说出真实想法。
“另一条路是做你的老本行。”
“什么意思?”
“我准备成立一个情报部门,用来搜集和分析各种商业情报,你如果感兴趣,我希望你来主持这件事。”
陈晨眼睛一亮,说道:“能详细说说吗?”
李源冲赵伸出手,赵从脚下的公文包里取出活页本递给李源。
李源翻到事先草拟的章程,说道:“更详细的还需要大家一起讨论,我只说大致想法……这个部门主要的职责是搜集、整理和分析商业情报,但也不局限情报方面,它实质上是个枢纽部门。譬如协助市场部进行市场调研,协助人事部门进行
人才审核,公司机密管理、内部监管……总体来说,事务繁琐,是个管家一样的工作……”
“听上去有点复杂,我不确定能不能干的来。”
“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可以试着先把框架搭起来。”李源示意她放宽心:“之所以把这么多事情塞进同一个部门,关键还是人才不足,等到时机成熟了会拆分开。另外,情报方面的工作也没有那么紧迫,你大可以把这个部门当成秘书处。”
“说了那么多,结果就是给你当秘书?”
“这可是很锻炼人的机会。”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单纯想要偷懒?”
“没办法,我也是很忙的啊。”
李源摊手道:“跑到美国这么长时间,别说期末考试,春节都错过了,回去以后我得抓紧学习,不然考不上高中就悲剧了……”
“……”
陈晨无语的看着李源,好半天,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试着去做,做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
三月一日午后,飞机抵达上海虹桥国际机场。
下了飞机,李源在十多个武警的护送下离开机场,登上迎接的车辆。
坐进车里,李源撤掉领带,丢给张伟一个白眼,说道:“回来就不用这么小题大做了吧。”
“有始有终嘛。”
张伟笑眯眯的递给李源一支烟,说道:“辛苦了。”
李源接过烟点上,问道:“之前跟我妈通电话,她现在在上海?”
“嗯。”张伟点头道:“正要跟你说这事。我们跟她说的是,你去美国参加中学生交流活动,你可别自己说漏了嘴。明天是元宵节,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过两天还有事找你。”
“什么事?”
“有人想见见你。”
“不会又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吧?”
“猜对了。”
“唉……”
李源捂着额头说道:“我都已经打回原形的,就不用朝圣了吧?”
“你去一趟美国,就差没跟美国总统见面了,那时候怎么没见你怕过?”
“我不是怕,只是怕麻烦。再说在美国是狐假虎威,能一样吗?”
“总之我通知你了,就算冲着老哥的面子,你也给我好好表现。”张伟拍了李源肩膀,诱惑道:“表现好了,起码省你十年辛苦。”
……
次日,外滩一栋别墅里。
张伟和陈晨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在两人对面,坐着气质坚毅的老人。
老人认真的翻看着手里的文件,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笑道:“有点意思。”
顿了一下,老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张伟用眼神示意陈晨先说。
陈晨说道:“仅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即使以成年人的标准来衡量也无可挑剔,除了天才,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老人点点头,将视线投向张伟。
张伟咳嗽一声,说道:“我和他接触不多,非要说的话,有点可怕。”
老人感兴趣的问道:“可怕?”
张伟点头道:“他的心理太成熟了。我调查过他的成长经历,他的性格在去年下半年发生了很大变化,非常突兀,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
“大概是家庭因素造成的吧。”陈晨说道:“压抑久了突然开窍也不奇怪。”
“也只能这么解释。”张伟无奈的说:“我问过好几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得出的都是同样的结论。”
“人心是最难揣度的。”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次拿起资料。
过了一会儿,老人再次问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陪他的妈妈逛街。”
老人点点头,突然笑了。
“这小子挺不错的。”
张伟和陈晨面面相觑,不明白老人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张伟试探的问道:“您老对他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
“高吗?不高。”老人将资料扔在桌上,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孤儿吧?”
两人点头回应。
老人说:“我一向认为,一个重视亲情的人,即使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他可不像个孝子。”张伟撇嘴,“您老没看他是怎么对他父亲的?”
“你们信不信,他们父子将来肯定会和解。”老人笑着岔开话题:“除了性格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很多。”张伟说道:“他的经济天赋,眼界,之前提供给陈晨的情报的来源,很多东西都没法解释。”
“我问的不是这些,立场有没有问题?”
“目前来看……没有。”
“有证据证明他和境外势力有牵扯吗?”
“没有。可以确定他这次是第一次出国,以前也没接触过外国人,我的人正在调查他的人际关系,目前还没整理完……”
“不用查了。”
老人一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看这上面说,他的关学道的弟子,想来心性人品不会差。可惜……”
老人叹了口气,“可惜这小子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这点很不好,回头我要好好说说他。”
老人嘴上责备,眼中却带着笑,显然并没有为此生气。
张伟见状,大致心里有数了,问道:“您老打算把他吸收进组织里?”
“是有这个想法,你觉得呢?”
“我之前也想过,不过他的年龄大了点,价值取向可能改不过来……”
“为什么要改?”老人反问了一句,笑道:“年轻人有个性,未尝不是好事。”
“呃……”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看重他?”
张伟直言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会赚钱。”
“呃……”张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组织里的经费一向紧张,像李源这种八面玲珑又会赚钱的人才确实难得。
张伟张了张嘴,迟疑的问道:“您就不怕他假公济私?”
“什么是私?什么是公?只要大方向正确,私既是公。”老人摇头道:“当然了,必要的约束也是不可少的,莫说你怕,我也怕一不小心养出一头怪兽……”
又聊了些闲话,看到老人露出倦意,张伟和陈晨起身告辞。
两人走后,老人独自走进书房,拿起书桌上一本墨香未散的小说,用手轻轻摩挲,面露笑意:“让我看看,你会怎样规划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