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瑞很小的时候,兴安县附近的林子里也有妖物出没,后来因为开垦耕田坎伐了很多森林,妖物便不常见到了。所以,当史瑞看见眼前这妖物的时候,还以为是个黑衣男子,待那妖物一回头,却见是一张好像螳螂一样的昆虫面孔,头侧两只大螯正钳着一个被白丝裹住的人形东西。再仔细看看,发现那妖物虽然有类似人的身体,但肌肉虬结,比一般人要显得健壮很多。它身上也并非是黑衣或者皮肤,而是乌黑发亮的坚硬甲壳。
史瑞见那妖物大约是从白芷薇住的方向跑出来,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那被白丝裹住的可千万别是白芷薇,一转念,又觉得若真是她便好了,如此的话,这便是千载难逢的英雄救美的机会啊。这样一想,他心中便多了一份胆色,正巧看见身边堆着几块青砖,抄手拎起一块砖,就往那妖物头上砸去。
史瑞虽然不会武功,可平日里在兴安县聚众打架的时候,却是一等一的扔砖好手,这一砖不论是准头还是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正打在那妖物的脑袋上。只听“嘭”地一声,青砖在妖物的黑色头颅上炸开了花,一阵烟尘随即冒起,殷红的一道鲜血便顺着脑袋流了下来。
本来史瑞面对妖物,心里还有一些发憷,如今见了妖物和人一样,脑袋也是能打出血的,心里便有了底,抄起第二块青砖,向它砸过去。
那妖物摸了摸脑袋上的血,样子轻松得犹如抹抹头上的汗,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考虑该反击还是该离开。此时,第二块砖已经飞至,它一抬手,挥拳击碎了青砖,随即仿佛决定了一般,松开螯中钳制住的唐谧,纵身跃起,扑向史瑞。
唐谧在丝茧里听到砖石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被率在了地上,猜测可能是抓住自己的东西去攻击史瑞了,焦急地大声喊叫:“史瑞,你叫人啊。”可是,发出的仍是一串呜呜噜噜的低咽。
史瑞此时一门心思想要英雄救美,第三块青砖已经飞出,眼看着那妖物又是挥拳击碎了青砖,才想起来高声呼喊:“来人啊,有妖物。”此时,那妖物的铁拳已经击至史瑞的面门,好在史瑞反应异常灵敏,将手中青砖向前一挡,身子一歪,随即往地上一滚,躲了过去。
客栈里已经有了骚动的声音,那妖物见此形势,不再恋战,转身去抓唐谧。史瑞见了,心中着急,生怕是把白芷薇带走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拖到援手来到,爬起来冲过去,从后面抱住那妖物挥拳就是一阵乱打。
这略一拖延,援手竟真是到了,史瑞觉得身后有凉意袭来,接着一道寒光从耳际掠过,一柄剑已经没入了那妖物的后背。那妖物遭此重击发起狂来,猛一抖身,甩掉伏在身后的史瑞,也不顾身上刺入的长剑,欲意强行转身相搏。
这时候,忽然有低回悠扬的笛声响起,似远似近,不知所在。那妖物听到笛声,立刻不再恋战,身形前纵,向夜色深处逃将而去。
史瑞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陆彻一扬手,刺入那妖物背上的剑已经飞回他手中。只听陆彻问道:“怎么回事?”
“那妖物劫持了白,噢,一个人。”史瑞“白姑娘”三个字还未出口,已经看到了陆彻身后刚刚赶到的白芷薇,心里不由叹息一声,真是白费了力气。
待到唐谧终于从那一道道缠丝中被救了出来,她第一句就问:“陆旭颖呢。”
陆旭颖从围着唐谧的一群人中间探出头来,嘟着嘴说:“不是我干的。”
陆彻见状,马上解释道:“唐姑娘,这一次应该不是旭颖,我的人虽然追丢了那妖物,但是,以我和他们的判断,那妖物应该是释鬼,旭颖绝对没有操纵释鬼的能力。”
“释鬼是什么?”唐谧不解地问道。
“释鬼是一种妖物,人在将死的时候,如果用某种术法让他和妖物结合,就会变成释鬼继续生存下去,它们比一般妖物聪明很多,可以受控完成主人的复杂命令。”陆彻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续道:“这种术法,应该是赤玉宫的人才懂。”
“陆叔叔的意思是,魔宫的人想劫持我?”唐谧问道,不明白自己这个和平主义者什么时候招惹了赤玉宫。
“看样子是。唐姑娘,你过去没见过赤玉宫的人么?”陆彻问道。
“没有。”
“城主,或许,他们的目标是小姐。”陆岚在一旁说。
众人这才想起,唐谧这间房子原是陆旭颖住的,只因陆旭颖非要和白芷薇一起睡,才把唐谧挤了到了这里。
陆彻看看自己的一双儿女,道:“旭颖,以后你和你娘一起睡,旭言和我一起睡。陆岚,以后你们每夜分四班轮流防卫,且看看魔宫的人这次到底想干什么。”
唐谧见众人的焦点已经离开了自己,走到史瑞身旁,小声说:“史瑞,刚才多谢啊。”
史瑞见唐谧说得诚恳,心里也颇高兴,觉着虽然没救成白芷薇,帮了唐谧也是好的。恰巧此时白芷薇也走到他身边,低语道:“史瑞,多亏你了。”那一瞬,史瑞只觉的有些头重脚轻,心上好像真的有一哆嗦的感觉,白芷薇后面又说了一句什么,却是没听清楚,待到神思回转的时候,只见白芷薇已经拉着唐谧走远了,心中便觉得空落落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一阵怅然。
因为陆旭颖被她娘盯得紧了,又有白芷薇能镇得住她,便也不敢再惹事生非。加之陆彻的防卫得更加严密,这一路上再未有什么意外发生。一行人抵达郢城的那天,唐谧没有随白芷薇回她家,而是神秘兮兮地拉着史瑞去了城里第一大的当铺。
两人走入当铺的时候,正看见一个麻子脸的中年男子和当铺伙计刚结束了一笔交易。唐谧走上前,隔着高高的柜台,仰头望着冷面的当铺伙计说:“请问,古董能当么?”
“能。”
唐谧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天青色的琉璃釉细颈瓷瓶递过去,问道:“这个能当多少钱。”
当铺伙计接过来,斜眼看了看,破不屑地说:“最多四十钱。”
唐谧也不多说什么,拿回瓷瓶,对史瑞说:“果然,还是你出的价钱好,八十个钱成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这样的事情上,史瑞的脑子也很灵光,马上应道:“好。”随即,便从怀中掏出钱数起来。
那柜台里的伙计见了,赶紧说:“哎,小姑娘,我一百个钱收货,如何?”
唐谧一听,笑着转回头,说:“好。”
不想,此时那个麻子脸的中年人突然横插进来,和气地问道:“小姑娘,可否给在下看看你的古董啊?”
唐谧见他言语客气,便递了过去,那人仔细把玩了一番,说:“小姑娘,我出三百钱买这瓶子,如何?”
唐谧并不知道这古董到底卖多少价钱合适,原以为价格抬了一倍多已经不错,如今见着有人竟然出到三百钱,心中先是一乐,随即又觉得不对,问道:“你都来当东西了,哪里来的钱给我。”
那人摇摇头,说:“我是来赎东西的,当东西也不过是一时周转不灵。姑娘不信,随我走一遭,三百钱立时奉上。”
唐谧看看麻子脸,觉得他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加之自己也算有武功之人,跟去看看也是无妨,随口便答应了他,一起走出当铺。
三人一出了当铺,那麻子脸便一脸堆笑地说:“小姑娘,一会儿如果多赚了钱,要记得给在下一些酬劳。”
唐谧一愣,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见那个伙计已经追了出来,说:“小姑娘,我们掌柜说了,最高四百钱收。”
待到唐谧背着一个装满了四百钱的大包袱走出当铺,一眼就看见等在那里的麻子脸。她觉得此事的确要多谢人家,便拿出五十钱说:“大叔,谢谢你,这是一点酬劳。”
不想那人却是一脸的不满意,说到:“姑娘也恁地小气了些,在下帮你赚了一大笔,才给这么几个钱。”
唐谧听了,心中甚是不悦,心想:平常来当铺的,谁不是救急之用,这样的钱你也贪啊。没好气地反问:“大叔,那你说想要多少酬劳?”
那人将五指伸到她面前一晃,说:“你多赚的,怎么着也应该五五分吧。”
唐谧听了,心思一转,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说:“好,就这么定了,我多赚的,咱们五五分。”说罢,她迈步就往前走。
麻子脸一把拦住她,问道:“你怎么走了,钱呢?”
唐谧一脸无辜地说:“已经给你了啊。”
“那才五十钱啊,不是讲好了你多赚的五五分么?原来当铺给你一百钱,如今是四百钱,你多赚三百钱,应该分我一百五十钱才对。”
唐谧笑着摇摇头,说:“不对,你答应给我三百钱,当铺给我四百钱,我只多赚了一百钱,分你一半正好五十钱。”
麻子脸一听这话,先是一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止了笑,才道:“没想到,如今御剑堂的孩子如此有趣,看来这殿判之职一定要应承下来才对。”
唐谧听了,有点不置信地问:“大叔,你刚才可是说,你要到蜀山御剑堂当殿判?”
麻子脸的声音忽然有些变化,竟用一个有些低沉的女声说:“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唐谧觉得麻子脸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不容别人不答的气势,明明一个男人讲出女人的声音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她没顾上奇怪,答道:“我叫唐谧。”
那人拍拍她脑袋,道:“好吧,唐谧,我叫慕容贞露,看看下次见面你认不认得我。”说罢,袍袖轻摆,翩然离去。
“你们蜀山的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史瑞看着慕容真露离去的背影,颇有感慨地说。
唐谧却在想:慕容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这个易容的慕容贞露该不会是慕容斐那家伙的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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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住了,感谢王动筒子提出砖头的建议,近日出场的慕容贞露由正版路过筒子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