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到窗户跟前站定,含笑注视我,“田姑娘好眼力。”
果然是孔慈。
我试探着问道:“大人是来抓我的吧?”这一点毫无疑问,关键是他奉的是谁的指示,是代表着圣上的元德太子,还是目前扬州的最高主宰人宇文化及。
孔慈却笑,看着我出了会神,“不是,路过。”
我惊讶得笑出来,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要不要顺便进来喝口茶水?”
孔慈笑道:“不用,时候不早了,田姑娘早些休息。”说完施施然拾级下楼。
我心中惊讶,正打算要叫住他,却发现他不见了,楼梯口空无一人,我张大嘴,用力揉眼睛,怀疑自己遇见了鬼。
这时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弟嗯了两声,突然翻身坐起,摆出一副伏虎降龙的姿势,火眼晶晶说道:“是谁,是谁暗算我?”
我看得叹气,觉其真是个典型的二百五,“没人暗算你,”我顿了顿,“就算有人暗算你,那人也走了。”
小弟连忙问道:“你看清楚那人没有?”
我懒得跟他废话,“没有,我推开窗户那阵,你已经睡在地上,四边空无一人。”
小弟半信半疑,“你有没有蒙受损失?”目光瞄我全身上下。
我啼笑皆非,“没有,”打了个哈欠,“已经下半夜,你回房睡觉吧,我一个弱女子,逃不掉的。”
小弟解释道:“我不是担心你逃走,大哥交代过,不准睡觉,要时刻提高警惕,谨防歹人劫持你。”
我眯眯的笑,“放心,有你这样的英武少年在,就算果真有歹人来袭,见到你的丰姿,已经望风而逃,哪里还敢靠近。”
小弟给我捧得有些飘飘然,就耍了一套拳法套路,“这倒是,我这套伏虎降龙拳法,凶猛彪悍,寻常小毛贼碰到我手上,那就是一个字:死。”
我不住点头,连连称赞,“是的是的,简直出手如闪电,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心里腹诽不已,伏虎降龙?伏猪降狗还差不多。
小弟高兴之极,耍完拳法,一边擦汗一边问我:“姐姐为什么还不睡?”
我笑着说道:“本来已经睡了,刚刚听到外边有动静,所以起身看个究竟,”我轻描淡写说道,“结果发现原来是你困得倒在地上。”
小弟干笑,“特别重申,我是给人暗算的。”
我笑着说道:“好了,我不跟你多说,睡觉去了。”遂关上窗户,躺回卧榻,对着天边明月怔怔出神,猜测孔慈今次的来意,设想出千万种可能性,又一一推翻,辗转之间,不得要领,到最后索性放弃,一翻身睡着了。
天明十分,翟让和赵行枢回客栈,两人面色都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十分亢奋,翟让额头上有两道红印子,微微破皮,想必是在寝宫磕头时候用力过猛造成的,胸前一块巨大突起,看那形状估计应该是玉玺。
我强忍住心中笑意,问翟让:“是否是找到玉玺了?”
翟让点头,自衣内掏出一方明黄丝帕包裹的锦盒,小心翼翼打开,里边盛放的,正是我放在寝宫正梁上的正品传国玉玺,翟让对住欣赏了一阵,吩咐赵行枢,“行枢,即刻着手准备行李物品,最迟今天夜间,我们要离开扬州城,赶回瓦岗。”
赵行枢却不怎么放心,“大哥,这玉玺不会也是假的吧?”
我忍不住笑出来,“哪有那么多假货。”
赵行枢尴尬的笑,“实在是因为你太狡猾,让人不能相信。”
我干笑,那句谚语怎么说的?一朝做贼,一世是贼。
翟让说道:“时间紧迫,只能相信它是真的了,退一万步说,”他扫了我一眼,“就算不是真的,只要田氏在我们手里,不愁找不到正品。”
赵行枢略感心安。
这天傍晚,经由赵行枢的安排,我们乔装打扮,从扬州西门出发,乘快船顺河南下,赵行枢许给船工的银子估计相当丰厚,一干人做事无比卖力,半个时辰不到,大船就行出了扬州地界,彼时暮色四起,我从船舱钻出来,透后厚厚的面纱,遥望丹阳宫,似乎见到了十六岁时候的自己,站在丹阳宫观星楼,眼巴巴的望着圣上北归的龙舟,消失在天水相连之处,因为说不出口的伤心和绝望,黯然泪下。
扬州,带给我快乐和哀愁的扬州,这一去但愿不是永别。
七月十二,快船行至昌洛郡,翟让上岸补充了足够的清水和食粮之后,改走洛水,接着西行,七月十四,抵达洛州,在那里翟让放出第一只信鸽。
洛州原来也叫豫州,河南郡,州内有洛交、洛川、三川、伏陆、鄜城、洛仓六个大郡,我们登陆的地点,是在三川郡的郑水码头,上岸之后,翟让放出第二只信鸽。
当天晚上,我们宿在三川,第二天继续上路,沿着郑水东行,约是在傍晚到达洛仓,跟着换成马匹,又走了整整一个通宵,终于在七月十六的早晨,到达瓦岗山,因为事先传过消息,上山之后,我们受到了瓦岗人民热情洋溢的接待,西魏国主李密也亲自出迎,估计是看在玉玺的份上。
这时我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询问李密,“我弟弟妹妹呢?让他们出来见我。”
李密好脾气问道:“你指的是田武和田碧桃两员小将。”
我点头。
李密尴尬的笑,“不巧的很,两人在昨天给隋军大将裴元庆俘虏了。”
我听得险些昏过去,“怎么会这样?”
恰好在这个时候,山下传来隆隆的鸣炮声,“那是什么声音?”
李密面色十分难看,“点炮出兵的声音。”
果然,很快就有传令兵一路飞奔的跑上山,“启禀主公,隋军武牢关先锋裴元庆宣战。”
李密干咳了声,“传令下去,先挂两天免战牌。”
我心念千转,想着田武和碧桃陷落在裴元庆手里,多耽搁一天就多吃一天苦,当下脱口说道:“等等,”我定了定神,“不用挂免战牌,我有办法对付裴元庆。”
翟让和赵行枢互看一眼,那神情仿佛是惊讶,又仿佛是惊喜。
李密扬起眉毛,“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