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大楼,天色已黑,街道两旁流光溢彩,在冬夜里闪烁着繁华和躁动。这个城市黑白分明,白天的它精致清雅,像一个大家闺秀,夜晚的它妖媚风骚,充满挑逗和诱惑。许多来旅游的外地人往往不能正确把握这个城市的脉络,说这里节奏缓慢、适合享受生活,其实这个城市从骨子里透着骄奢淫逸,是富人的天堂,老百姓不可能享受得起这种昂贵生活。就像楼上怪异的舞厅一样,这里聚集着更多充满欲望的人,外地人看见的舒适安逸和悠然自得绝非这个城市的本质。
告别时沈磊对我说:老王,你应该适应这样的生活,否则你不会有大成就。
我并不特别厌恶这种生活,我这人本来就没有鲜明的爱憎,我提前离开是出于一种隐隐的担忧,那个舞厅就像一滩漆黑的脏水,我呆得越久,身上就越黑,这黑色早已超出一个煤球的程度,是一种蚀骨烂肉的深黑,我还没做好准备,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我本以为自己思想肮脏、心灵扭曲,至少和身边的人比起来我算是异类,可是在这黑色的舞厅里,我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比我更肮脏更扭曲,我居然是一个清洁的煤球,这个事实颠覆了我对自己的评价,改变了我对社会的认识,令我措手不及之余也感到恐惧,生怕自己迷失方向,只好早早离开。
这个城市被誉为人间天堂,可是那些过客们看见的只有一张精致和谐的面皮,就像很多人看我一样,我是个外型良好的男人,却拥有煤球般的内在,这个城市的美丽和妩媚只在外地游客的眼中,我看见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它妖艳、性感、魅惑,同时也物欲横流,人人都在漩涡中苦苦挣扎,只有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真正享用这个城市。
我用一种最慢的速度开车回家,思索着我的目前和将来。我即将成为恒远公司的总经理,这本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可现在我毫不激动,因为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俱乐部一楼的欲望男女一样,眼巴巴看着上面的人,希望他们丢下一点剩菜剩饭,我目前所拥有的成就都是这么来的,我无法品尝白手起家的自豪,只是个外表醒目肚里空空的男人。
那个女孩充满期待地看着我,希望我带她上二楼,这本是一件很满足虚荣心的事,可我在那一刻只感到悲哀,因为事实上我连进入那个舞池的资格也没有。
回到幸福村,梦游般走进房间,老婆已睡去。我站在床头看着她,呆呆出了神。
月萍胖了很多,以前就有将近一百二十斤,怀孕后直奔一百四十斤,不过她个头高,外人看起来也差不多,只有我最明白其中的区别,每次横抱她时都把我累得够呛。
以前月萍喜欢侧身睡觉,她肩宽、臀圆、腿长,腰身却很细,曲线十分动人,我很喜欢看她侧睡的样子。现在她只能仰面躺着,挺着一个大肚子,脸侧向一边,长发挥散,好像一张黑色的毯子,显得她肤色雪白如玉,臃肿的身体也因此多了几分美丽。
月萍不是那种传统风格的外型,江南女子线条柔和,她却像个西方女人,轮廓分明,有楞有角,她眼眶很深、鼻梁高挺、脸型如刀削般明朗、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相比身边那些普通女人,她极富视觉冲击力,这也正是我初见时就对她产生兴趣的原因所在。
我突然觉得我老婆很美,外面那些小丫头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布娃娃,不经看也不经玩,骄傲自豪之余我又感到一阵幸运,能拥有这样的老婆是我的福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优越感,因为月萍明显不是普通女人,她对我这么好,说明我也不是普通男人,值得她寄予厚望,以前我一个劲地贬低自己,看来也不正确,有必要把自己稍微抬高一些。
我坐在床沿上,轻轻抚摸月萍的大肚子,心中涌起阵阵温柔。
说句大实话,我对这个小生命并没有多少感情,至少不像其它即将做父亲的男人那样满心欢喜,这么说好像有点冷血,但这是事实。这个孩子姓陈,陈文贤早已认定这是个男孩,以后让他来继承陈家的……多少万财产。因此我对这孩子有一种复杂的心情,他诞生前就已承载了外公极大的希冀,出生后更注定了一生的美满富足,无风无浪,无忧无虑,而这些不是我这个父亲创造的,我只是赋予他生命,此后就没我什么事了。现在看到月萍为了孕育他而吃苦受罪,我的怜惜更全部贯注在月萍身上,而不是这个孩子。
房间里开着热空调,温度极高,月萍穿着宽大的睡衣,被子早已被她踢飞。我轻轻撩起她的衣摆,硕大的肚子裸露在我眼前,我抚摸一阵,忍不住俯下头去,在她肚腹上轻轻一吻。
月萍的皮肤在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排第一,雪白粉嫩,光滑细腻,就连怀孕时也一样优秀,唯一的遗憾是肚脐眼附近多了些小条纹,我心头泛起似水柔情,不住轻吻老婆的肚皮,想吻去这些条纹。
头顶轻轻抚来一只手,月萍的声音响起:“别看了,难看。”
我抬头望去,月萍已醒转,正用一种温柔的眼光看着我。我摸着她的肚子,说:“不难看,很漂亮,明天我给你拍几张孕妇照,把你大肚子的模样保存下来。”
月萍注视我良久,说:“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对吗?”
“没有,”我说,“为什么这么说?”
月萍说:“你很少这样,而且你的眼神也没遮掩,明明白白透露出你不开心。”
我说:“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有关这个社会的本质。”我边说边脱衣服,搂着她躺下,“你也知道,我文化程度不高,不像你这种聪明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我冥思苦想到现在还只是一知半解,好像我和这个世界有点脱节,很多方面都存在着隔阂。”
月萍沉默一阵,说:“你知道吗,有时我很希望你出去长长见识,但有时又很害怕,因为你这人不善于抵抗外界的诱惑,容易走上岔路,这让我很矛盾,现在你难得深度思考,我又高兴又担心,生怕你思考过头……”
我说:“放心吧,我有分寸,明白孰轻孰重。”
月萍伸手往我腿间摸去,说:“可以吗?”
我问:“你不怕自己难受?”
“不怕,”月萍说,“省得你出去胡天胡地。”
我笑道:“早憋坏了,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