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个月就快要过去了。
虽然卫夫人那边并没有派人找来,我还是每天心里发虚。拿了人家预付的工钱,却一个月不露面,她都可以去官府告我诈骗了。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一个还没满月的妹妹,丢又丢不下,带又带不走,我只能在家里守着她。白天带她出去满世界找奶吃,晚上就熬米汤。日子每天都过得很艰难。
这主要是由于我带孩子没经验,妹妹又太小,常常是我手忙脚乱,她放声大哭。惹得隔壁左右的邻居一遍遍地往我家跑,教这教那,或者干脆把我扒一边去,她代替我做这做那。
不过,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妹妹在,无形之中也让我减少了许多悲伤。首先是忙碌,着急,让我没空想其它的;其次,妹妹再小也是亲人,晚上把她的小身子搂在怀里,依然让我觉得温暖。
所以,有妹妹的日子虽苦,却也有幸福。
我常常在思念母亲的同时又安慰自己:还好她给我留下了一个小妹妹,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贴心的亲人。有妹妹在,我不承认自己的是孤儿。
妹妹满月的那天,胡大娘端了一碗炒米糊糊过来。我犹豫地问:“妹妹现在就能吃米糊糊了吗?”
胡大娘说:“要是有奶吃,现在肯定是不吃这个的。刚生下的小孩一般要等到半岁之后才喂些别的东西。可是你妹妹没奶吃,你这样天天带她出去满城找奶也不是办法。”
她把炒米糊糊吹凉了放在妹妹嘴边。也许是饿了,妹妹张口就吃,而且看样子,还很喜欢吃。
胡大娘感叹道:“真是一滴露水一兜草。老天爷看这孩子没娘,就让她早点学会吃饭。”
看妹妹能吃米糊糊了,正好胡大娘也在,我就把我心里的担忧跟她说了一遍。其实也是在试探,看她能不能帮我带小孩,我好抽身去卫夫人的书塾打工,然后每月付她一些工钱。
我是这样想的:卫夫人那样的有钱人,虽然她声称自己很吝啬,可是一甩手就给了我五百钱。我如果在她家做事,她应该是会管饭的,很可能还会赏我几套旧衣服,那样工钱我就可以全部省下来了。这些钱除了给胡大娘一些外,应该够养活妹妹的。妹妹不过喝米糊菜汤,要不了多少钱。
也只能这样了。如果我不出去做事,就我现在手里还剩的那点钱,支持不了多久了。
胡大娘听完,很豪气地说:“那你明天就赶紧去一趟吧,真让人家找来就不好了。至于你妹妹,你就交给我好了,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反正我又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有胡大娘接手,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这样我不仅可以践约去卫夫人那儿打工,小妹妹也有了合适的人带。胡大娘带孩子肯定比我带得好,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在摸索中,小妹妹跟着我吃尽了苦头。
比如说包襁褓吧。我不仅包得特别慢,还包得松松垮垮的,不成个样子。有时候被邻居看见了,就会叹气说:“你包得这么松,小心你妹妹掉出来了。”
我纳闷地问:“可是包那么紧,她不会痛么?”
邻居更纳闷:“怎么会痛呢?你的带子又不是直接捆在她身上,而是捆在小被子上的。”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准是:“算了,我去帮你重新包下。免得看得提心吊胆的,老担心你妹妹会掉出来。”
既然胡大娘答应帮我照顾妹妹,第二天我就起了个大早。先把昨夜煨在灶里的粥拿出来,调上味,把小妹妹喂饱。再把她抱到胡大娘那里。
把妹妹交给胡大娘后,我从挽在手臂上的一个小包袱里拿出一包炒米说:“这是我昨天赶着磨的,白天我不在的时候就给妹妹吃这个。晚上我回来,再给她弄点别的吃。”
胡大娘说:“这个你放心,没娘的孩子,我格外心疼。以后她在我家,我家有什么吃的我就给她什么吃,她一天天大了,慢慢地就什么都能吃了。你尽管放心好了,在人家家里上工的时候别老掂着她,上工不专心,小心挨主人骂。”
我的眼眶湿润了,为舍不得小妹妹,也为我遇上了这样的好人。胡大娘见状,忙催着我说:“去吧去吧,时候不早了,你还要过河。别第一天上工就迟到。”
想到过河,我又暗暗捏上了一把冷汗。
我平生有三怕:怕蛇,怕狗,怕水。蛇会让我吓到昏厥,狗会让我心惊胆战,水则会让我头晕目眩。
每次站在水边,我都会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我会被水吞没,变成水底孤魂。所以我很怕乘船,怕过河。
现在,蛇和狗都还可以躲着,这过河,却是避无可避了。我以后每天都要过河。
可是再害怕也要过,再害怕也过了。终于站在河对岸的土地上后,我压住依旧狂跳的心给自己打气说:也许时间久了就好了,怕着怕着就习惯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怕了。
在路人的指引下,我终于站在了卫夫人家的门前。
望着紧闭的大门,想着卫夫人那天说的话,她期待着看我挨整时那得意的笑声,我心里有点发悚。
里面会有些什么在等着我呢?
慢慢拉起门上的铁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敲击了两下。
里面立刻有声音问:“谁呀?”
“我是来这里上工的。”
“来这里上工的人声音我都听得出来,没听过你的。”是毫不客气的冷冷嗓音。
“我是新来的,上个月夫人就已经预付工钱了。可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一直没来,今天才来。”
“这个我没听夫人交代过。夫人只交代我,闲杂人等一概不准放进。”
我还想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了说话声,其中还夹杂着干活的时候才发出的“哼哧哼哧”声。
我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抬着一口大缸,哼哧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我忙退到门边给他们让路,他们却直冲着我喊:“喂,那位姑娘,麻烦让一让,缸挺沉的,撞到你就不好了。”
原来他们也是到卫夫人家的。那正好,我喊不开门,这下可以跟着他们混进去了。
门里那个中气十足的嗓音又在吼着问:“谁?”
“来给七少爷送缸的。”
大门立刻嘎嘎地开了。
一头硕大无匹的狼狗“嗖”地冲了出来,嘴里低呜着,呲牙咧嘴地朝我扑过来。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