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只好就在桓府住下了。
第二天也不可能拖着伤腿去上班,何况脸上、手上还有多处擦伤,只好请桓家大少奶奶派人去宫里请假。
回想当初在卫夫人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还没上工就先请假一个月,上工不久妹妹生病,又恨不得请假在家照顾病人。
我想做一点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以前在私人家里,还好打商量一点。如今是在宫里做事,制度森严,像我这样上值没几天就连连请假,侯尚仪对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印象呢。万一传到了皇后耳朵里,不会把我就地免职吧?
心里虽然着急,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只好如此。
除此而外,还有一点也让我很不安:我在桓济家里住着,这算怎么回事呢?我跟桓济的关系本来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再在他家一住,以后更说不清了。
早饭过后,好歹传来了桓济醒过来的消息,我赶紧扶着小湖和香儿过去探视。
桓济面色苍白地躺在被子里,陪了一夜的老大夫走了,同样熬了一夜的大哥大嫂也回去休息了,房间里只有两个又不像丫环又不像主子的女人守着。这两个,大概就是谢玄他们说的那两个小妾了。
“桃叶,你的腿痛不痛?”这是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都是我害了你,本来你好好地在那儿等人,我非要拉你上车,结果差点让你送了命。桃叶我对不起你。”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不停地表示“不要紧”、“没关系”、“车祸谁料得到呢?”、“最后也是你救了我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两个人客套来客套去,那两个女人的脸也越来越难看了。我急忙转移话题,问了一下他的伤情,慰问了一番后,就准备告辞回家了。
他却告诉我:“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子敬了。他应该很快就来了的。你再耐心等一会。”
于是我回房等着。
等啊等啊,又是从上午等到下午,还没见到他的影踪。我的心情,也再次变得烦躁不安起来,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我跑过去问桓济:“你地人去通知王献之地时候,真的是当面跟他本人说的吗?”我首先想确定他没事。
“真的”,他很肯定地回答我,还把那个去报信的仆人喊了过来,让他把当时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
那好吧。只要他没事,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了。
看看太阳都要落山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无论桓济和桓家大少奶奶如何挽留,我坚持要回自己的家。
他们只好派车送我出了门。
坐着桓府地马车来到河堤上,从车窗处看着一旁走过的行人。其中有一个,那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又不是熟人,是谁呢?
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道茂的丫头小秋?我忙喊:“停车!”,然后让香儿把她叫了过来。
“你是家三小姐身边的小秋吧?”我问她。
她抬头看见是我。笑着回答:“是啊,我是小秋,听说姑娘进宫当了女官,恭喜了。”
原来她也认识我。其实我们之前见过两面了,只是一直未交一言。
“多谢。你这是去哪儿呢?”我慢慢试探着跟她搭话,其实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想借此打探一下王献之的消息。如果王献之真地出了什么事,道茂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回家啊,我家就在那边。”她用手指了一下大堤延伸的方向。
还没等我回话,她又自顾自地说:“唉,这几天真是累死了,昨晚基本上就没睡,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想不到定个亲,就把人折腾得人仰马翻。要是成亲。那还不得把人磨死啊。”说这些地时候,还扭了扭脖子。捶了捶腰,以示劳累过度,不胜疲惫。
我的眼神冷了下去,不过嘴角还在咧着:“恭喜,你家小姐终于如愿以偿了。”
“是啊”,她眼睛里光彩熠熠,像她自己定了亲一样自豪:“我家小姐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七少爷上门提亲了。”
“恭喜!”
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替我家小姐谢谢姑娘!”她敛衽为礼。
“你累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笑着跟她道别。
虽然她言语中颇有炫耀的意味,但人各为其主,她也没有错。再说,这事本与她无关,我又何必跟一个丫头计较。
小秋走了,马车停着,河风呜咽,暮色慢慢降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想起来吩咐马车夫:“师傅,走吧。”
走吧,河堤是宽广,但岂是久留之地?我的家,在河对岸的那个狭窄的深巷,苍黑色地矮墙后面,那扇油漆斑驳的木门。
江山信美而非吾土。原本就是不属于自己的美景,再恋恋难舍,终是要归去。
下了车,上了船,坚持把香儿和小湖都打发走了。我坐在船舱最靠外面的地方对船老大老梅的儿子小梅说:“小老板,我的腿伤了,等会下船的时候得麻烦你扶我一下哦。”
“好好好,好好好。”小梅一叠声地答应着,脸孔在暮色中看不出红了没红,但声音却听得出微微的颤抖。
船舱里地人哄堂大笑:“你们瞧小梅激动的,一听说能扶大美人下船,声音都打起颤来了。”
我靠在舱壁上虚弱地微笑着。
无论如何,我都是幸运地人啊,有众人趋之若骛的美貌,有七品官衔,有不菲的收入,家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是谁说的:人,因梦想而伟大,因知足而快乐。
就让我做个知足常乐的人吧,如果还能有点梦,那将更快乐。
旧的梦想破灭了,没关系,还可以有新的啊。梦想是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