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月鹰
“来了,这下子死定了”被叫住的雷多特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细密的汗珠凸现额头,紧张的望向兰芷婷,求援的神色饱含其中。直到兰芷婷眼神中现出“尽力而为,你也要小心”的回答,他咚咚狂跳的心才稍微缓下来一些。
“心莲,告诉公主晚上自己吃吧,我和小雷出去走走。”叶鹰吩咐之后,便走出了会议厅。
兰芷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凉的味道,一边跟着向外走,一边小声和雷多特商量,“你主动认个错,大哥不会太计较的。”
雷多特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二人就这么和叶鹰保持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散漫的走在大街上。
渐渐的,兰芷婷有种奇怪的发现:整个嘈杂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却显得十分的孤寂和空冷,如果不是刚才有心去倾听,她好像一直都没有听到什么外界的声音。此时的雷多特愈发显得害怕了,沙场上的名将如今已经预料不到将要施加于其身上的惩罚了——依据自己的经验,叶鹰越是不说话,心中的怒火就越发的旺盛。如今已经在街上走了一个小时,却一言不发,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街上的行人似乎感到了叶鹰身上散发的冰冷,远远的就避开了他行进的方向。兰芷婷终于沉不住气,和雷多特快走两步赶上他,雷多特哆哆嗦嗦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地说:“老…老大,我、我…我错了。”这几个字几乎耗尽了伟大的军团统帅全部的勇气和力量。
叶鹰似乎没有听到,仍然保持着步速,不时地观望着街道两边的店面和摊贩前的行人。兰芷婷弄不清楚他的意思,在雷多特越过叶鹰背后的右手拉扯示意下,试探着说:“大哥,小雷也是无意的,嗯——当时情况那么乱,都过去了,你看,其实还可以…你别气坏了自己”兰芷婷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就在二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之际,叶鹰淡然地说:“是啊,南宫雪剑的确是一头老狐狸,小雷还差得远呢。虽然相比于蜀州,残余的南宫世家在以后会很麻烦,不如在战场上干掉来得简单,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伤了兄弟之义。小雷,这次之所以不给西北军封赏,你明白我的用意吗?”
雷多特听到不是生自己的气,浑身顿时轻松起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一去,脑袋也变得好使了,略一沉思即回答道:“老大是怕我骄傲。西北军两场大仗下来,几乎没什么硬仗,害怕军中骄气日盛,这才借机申斥我。”
“嗯,有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芷婷,你看呢?”叶鹰第一次回头,虽然面部表情还是有些苍凉,但话语中已经有了些许生机,不如刚才的虚无缥缈。
“是不是还有要雷多特虚心学习,弥补缺失的意思?”
“是啊,要是你们两个互补一下就好了。小雷缺乏全局的宏观战略眼光,稳中有猛,却难以平衡两者,猛烈的攻势中总是会漏掉一些似乎无关大局的地方,如果碰到南宫雪剑这样的老狐狸,却偏偏就能抓住这种机会。想想看,如果潼关易手,整个西北战场就彻底崩溃了。而你却恰恰相反,总喜欢行险,出奇制胜。可是缺少缜密的布置和正确估计敌我两方可能反应的素质,战略素质仅仅局限于局部的战局,而不是整个宏观的大局,作为一个统帅来说还是需要继续磨练的。咱们出城走走吧。”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只不过此时完全不同,兰芷婷和雷多特都在思考叶鹰所说的话,而叶鹰在思考什么,或者是不是在思考,就不得而知了。
走在城外的旷野上,兰芷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再次试探着问:“大哥,你有什么心事?也许我们可以共同想办法呢?”
叶鹰对着她,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想笑,却又没有笑出来,叹了口气,顺势坐在了杂乱的草地上。用那种二人既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声音讲述着自己心中的问题:“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二人很奇怪,今天的叶鹰怎么了,好像满腹心事,不是那个事事无所谓的大哥了呢?不过,这个问题他们真还没有想过。为了什么呢?经过短暂的思考,雷多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为了荣誉和尊严!”兰芷婷则摇了摇头,她似乎也陷入了迷惘,望着叶鹰眼神中有着希冀获得答案的渴求。
“我一直都在想。古往今来,有些人为了荣华富贵而活,有些人为了父母妻儿而活,有些人为了百姓黔首和天下苍生,有些人为了对主人的衷心,也有人为了荣誉和尊严”说到此,叶鹰看了雷多特一眼,嘴角再次微微动了动,才有继续,“有人为了爱情而活着,也有人为了仇恨活着,等等这些如果要归结起来的话,可以说都是为了心中的目标和追求为活着。可是,当我相通这个问题的时候,却陷入了另外的困惑之中。我没有父母家庭,也不求荣华富贵;我对平民百姓也没有什么救世之心,和谁也没有深仇大恨可以支持我活下去;我也没什么效忠的心,对于荣誉和尊严根本没有什么概念;我小时候被父母遗弃,被人收养,整天和人打架;后来在学院你们也知道,混黑社会,捉弄老师;再后来被人疯狂的折磨训练,再后来从事了最黑暗的杀手行当,混迹青楼帮派之中。这些年来的生活,重新回过头来去想,其实根本没什么目标和理想,我突然发现自己活着好没劲。看到打胜仗的将士们脸上洋溢的兴奋突然感到自己很孤独,很空虚。我觉得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雷多特不得不承认,女人确实是莫名其妙的,大哥在谈心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姐兰芷婷哭了起来,而且哭得是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装作看不见,“大哥,你怎么是孤独的呢?你起码还有我们,还有公主殿下呀?你带着我们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今后还要靠你的指挥获取更大的胜利呢。”
“小雷啊”叶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有些凄凉,“你根本不明白一个没有理想和追求的人,活着是多么痛苦。以前,只是为了不甘心死于天疾,想要和老天斗个高低。自从悟道之后,这唯一的乐趣也没有了。你们没有我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公主也一样。战争对于军人来说也许能从中获得寄托,可是熟读经史书记的我,洞悉了战争的方方面面后,对于不可预知结局的战斗却提前决定了战争的结果,实在是了然无趣啊。”
兰芷婷慢慢的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哽咽着说:“大哥,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都离不开你。你知道的,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不能啊”说着说着,楚楚可怜的少女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珠子般挂满了脸颊,“大哥,我也是个孤儿,我知道那种孤独的滋味,我痛恨那种可恶的滋味。是你,将它从我身边赶跑的;我们经历了天府之战的九死一生,经历了高山雪原的千里跋涉,经历了重生的草原天悟,好不容易生活在一起,难道现在你忍心让它再回到妹妹身边,整日整夜的折磨着我的心吗?”
叶鹰的泪也已经溢出了鹰目,他却丝毫不觉得用自己的双手,温柔的拭去兰芷婷脸颊和眼角的泪水,口中轻声自责:“不会的。大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大哥错了,不该只想着自己的。”听到她温柔的话语,兰芷婷心中却想起冰灵无心透露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意。
雷多特鼻子酸酸的,似乎理解了两个人的话,又似乎没有理解。身为贵族的他有些东西始终都体会不到,孤儿意味着什么。
过了许久,兰芷婷方才用自己的手巾擦干眼泪,叶鹰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看看,美女都变成大花脸了。”
“都是你害的!哼!还敢说。快点从实招来,是不是看上“琴仙子”宋玉琴了,大色狼!”
两个男人一下子全傻了眼了,当然心情完全不同。雷多特恍然大悟似的说“三姐,你哭得那么伤心,原来是吃醋呢?”说完不待兰芷婷有所动作,就起身跑开,留下兰芷婷伸了一半的惩罚之手不甘心的挥动,可是看到三姐那双冰冷的眼神,雷多特突然背脊一阵发凉,“这下完蛋了,又触到忌讳了。”
叶鹰却只是拍了拍兰芷婷的肩头,微微翘起的嘴角已经明显的表示了他的意思——原来你也吃醋呢!这无声的表情显然比雷多特的话杀伤力更大,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以至于兰芷婷那冰冷的神情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少有的低下了头,手指胡乱的在草地上划着,耳根已经红透了。
叶鹰拍拍左手边雷多特刚才坐的地方,示意雷多特坐回去。他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一步一停的小心的坐了过去。“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我收到了自己的刀鞘。”
“星光刀?不是送给林寒霜了吗?”兰芷婷显然对这个更敏感。
“是的。她派人送来了,还带来了一封信。”叶鹰没说信的内容,二人也没有问,等待着下文,对于美女战神,他们充满了好奇。
“我这个可以说是亲妹妹的妹子,也是充满了矛盾。既想辞去军职来找我,又为了报恩而留在军中。还有一点她没说,恐怕是介意她的声名给我的莫名压力吧。事实上即使我这么无所谓的人,也不能不在乎她的声名啊。好麻烦呢,我还一无所有呢!”
“怎么会呢?大哥现在拥有三州,论地盘都比圣华大了,再说贵州和湖江唾手可得。”
二人本以为还会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叶鹰却已经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是么?那是公主的,不是我的。不说她了,我前段在郑州碰到了叶家旧人,而且从血缘上来讲,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堂弟。从他们口中得知,我那个血缘上的母亲还在郑州呢。真是麻烦呢。”
“啊!”雷多特的突然一声叫吓了二人一跳,遭受了二人质问的愤怒目光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心里确是奸计得逞的快感,口头上却说:“那前段时间江湖传言的事是她们?”
叶鹰点了点头,“麻烦事真多呢,小雷啊。你还添乱,光是安排南宫家的四个家伙就很费劲呢。还有宋家的宋天要我过去絮絮话呢。”
“很臭屁么?为什么他不来我们这里!”雷多特借机转移自己的错误。
“人家已经来过了,上次你的大婚宋玉琴可是在你的卧室等到天黑呢。谁让你碰上了那个小魔头呢?”叶鹰试图嬉疟雷多特。
雷多特当然丝毫不让,“还别说,现在那里成了某人的书房呢,那张宋美女躺过的床也不知道被谁用了呢。”可是他忘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刚刚没有来得及报复他的人。话音刚落,没等叶鹰有所反应,雷多特就被突然冒出的冰块砸中额头,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两个无耻之徒!”声音中还伴随着雷多特“咝咝”的抽气声。
“相比你们也都知道,大食的事这已经到了三天了吧,现在印月东集团驻军异常调动,我们还要好好打好大事这张牌。可是,蒙古草原上因为我们抽调骑兵导致胡狼的趁虚介入,挑起了部落战争,也是一个隐患,需要尽快消除。”
“让博尔带兵回去平叛。”雷多特提出建议。
“我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还要等时机。算了,不和你们说这些了,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这些你们帮不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