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细碎的砂石路上有两道模糊的车辙印记。
“这里风比较大,不然印迹还能够相对再完整些,也能看得更清楚些。”孙超左右望了望,咂着嘴巴说道。
雷停招呼技术科警员进行取样、拍照等工作,单手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土,说道:“现在已经足够了,从留下的轮胎纹路和磨损程度上可以基本认定,这辆车就是在东江小区张淑芳凶案现场出现过的那辆。”
此时的雷停将受伤的手塞到裤袋里,脸上虽然仍显得有些憔悴,但已一扫刚才的黯然和倦意,言语、神态重又恢复了以往面对案情成竹在胸、挥洒自如的神采。
在四周强力手电的光照下,丁国春仔细地检查了地上的印迹,双手拄着膝盖,半直着腰身对雷停和孙超说:“凶手把车停在了这里,怎么没有发现他的脚印?还有,从轮胎印迹上看,四个轮胎的新旧程度似乎有很大的区别。”
雷停走到丁国春身边,蹲下身子用放大镜检视着地面,说道:“你没注意旁边的车胎旁边的印迹吗?凶手用编织袋包了鞋子。小丁现在的目光也锐利了不少。刚才光线太弱,我只看了前面的车胎印迹却忽略了后面。确实,四个轮胎里后面的两个是新换上去的,毫无磨损,纹路清晰。”
孙超象个懒散的熊猫一样腆着肚子摇摆着挤到雷停的身边,肩膀拱擦着雷停说道:“轮胎的新旧对破案有什么帮助?”
雷停无奈摇头,拍拍丁国春的肩膀:“你告诉他吧!”
丁国春略显尴尬地向孙超一笑,说道:“从张淑芳凶案现场的取证相片上看,那时候的四个轮胎印迹都是旧的。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这辆车就同时换了两个新胎。如果是一个,也许是凶手换上了车上自带的备胎,这对破案确实没有什么帮助。但现在是两个,一辆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有两个备胎,所以,这两个新轮胎极有可能是凶手到某一修配厂或汽配商店换上的。奥迪在白江市存有量不多,从这条线上完全可能找出卖出两个新奥迪轮胎的商家,从商家那里我们很有可能得到凶手的详细体貌特征。”
孙超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板牙,亲切地拍打着丁国春的肩膀,笑道:“说的虽然有些罗嗦,但条理还是挺清楚的,不错不错。我就说你是个搞刑侦的好材料,这不,让我一试就试出来了!继续努力,象这样再干个三五年,基本上就能排到我后面了!呵呵。”
丁国春嗔目结舌,一时间楞在那里。
雷停无力地摆摆手:“唉,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走吧,去望江大剧院。”手捏嘴唇吹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口哨,哨音还在四野回响之际,与暗夜同色的虎影已悄无声息地跑到雷停身边。
丁国春和几个警员几乎下意识地纷纷让到一边,与虎影保持谨慎的距离。
安全第一,毕竟这是一只可以咬穿汽车轮胎的狼犬。尽管它和它的主人一样沉默、安静。
一众人从车轮印迹处向前十几步,就有一条宽阔的岔路拐向左方。走到路口,借助强光手电亮且集中的光芒,众人看到了一座半隐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古旧建筑。
这是一幢颇具俄式建筑风格的四层楼房,气势雄浑、刚劲。虽然外墙墙面剥落严重、虽然屋檐房顶长满了荒草、虽然外窗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但仍能够看出当时工程的浩大。两扇大门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宽逾三米、高过五米的阔大门框,门前的回廊廊柱更是全部用花岗岩打磨而成,在一堆堆碎砖断瓦间仍巍然不动。门前是一个圆形转道,中央是一个硕大的花岗岩堆砌的大型喷水池,现在也已被杂草、碎石填得半满。
水池边站着几名着装刑警,看到雷停同时立正敬礼。
雷停扬手回礼,说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一个年轻刑警说道:“景副队和几个兄弟在里面。防空洞在一楼楼梯下方,好象很深。女尸就是洞口下面,景队副说死亡时间至少有十个小时了。”
雷停点头,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这附近都查看过了吗?”
刑警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说道:“因为景队急着查找防空洞,加上一找到就看到那具女尸,所以,所以就忘记了查看周边。”
雷停不再说话,转过身对孙超、丁国春他们说道:“你们先进去,找两个技术科的带着采样和相机帮我打手电,我到周边看一看。”
孙超点头,叫了两个警员打起手电跟着雷停去了。
虎影在原地蹲伏,面朝向雷停消失的方向,竖起的耳朵微动,似乎在捕捉着雷停远去的脚步声响。
丁国春看着裹在手电光束的雷停消失在楼房转角,向孙超问道:“雷公经常吟那首诗吗?”
孙超淡然一笑,说道:“你觉得他是那种动不动就撒疯的人吗?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他吟这首诗,之前我只听景和尚说过。他在白江加上这一次只有两次压抑不住自已的情绪。听景和尚说,上一次是因为雷公的父亲重病垂危,母亲旧病复发,手里又有三件旧案未结,雷公在刑警队办公室当着杜局、李局和十多个刑警大声吟诵完那首诗后,一拳打穿了会议桌的桌面。”最后,象总结一样沉声说道:“他是我见过最有忍耐力的人,如果换一个人面对他每天面对的这一切,恐怕不出三天就得崩溃!有时候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丁国春轻轻吸了口气,意示同意地点头。
“虽然从他脸上什么也看不出,但我感觉,雷公很在意那个受伤的女特工,非常非常在意。”孙超暧昧地一笑,但很快就端正面容,摆手说道:“不说这些了,赶快进去看看吧!”
丁国春点头,跟在孙超身边走上剧院满是碎石杂草的台阶,走进那宽大的门户。
“嘎”剧院门前一棵大榆树上响起一声粗嗄的鸦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