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队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忙碌、扰嚷,一打开房门立刻有一股刺鼻的烟雾扑面而来。这种气味在雷停闻来,心中莫名地泛起一种暖融融的亲切感受。
脚步匆匆的警员从雷停身前走过都肃然敬礼,雷停微笑着一一还礼。
刚走进门口,就听到景东仁破锣一样的粗嗓子:“我完全可以断定,这个他妈的掐死孙紫娟的C君一定是个医务工作者,或者再进一步,我觉得他他妈的有可能就是一个整形医生或者是常常出没医院、美容院的人。因为与现实生活最接近的硅胶大多应用在整形手术和辅助医疗器械上。”
孙超懒洋洋地说道:“这种形态还可能是玻璃胶,难道就可以直接认定凶手是一个玻璃安装工吗?!”
“靠!你这不是抬杠吗孙大肚子?!”景东仁眼睛瞪得老大,戟指孙超大声叫道。
一边的李悦军手指轻响桌面:“景和尚,声音小点,讨论案情又不是泼妇骂街,别三句不到就急眼。孙超说的也不无道理,单从这一点东西就下定论确实太草率了。如果你的判断失误,可是会贻误战机,错过破案的最佳时间的呀!”
“得得得”景东仁摇手:“李局你怎么也学得跟杜局似的,动不动就扣帽子?!我只是说出自已的看法,确定侦破方向和策略还得你做主。”
雷停悄无声息地走到近前,从几个围在外边看热闹的警员肩膀上看过去,清晰地看到堆叠着报告、卷宗的桌面上扔着一个小小的密封袋,袋里正是那一小条取自孙紫娟尸体上的细长胶质物。
“这胶质物的主要成份是硅胶?”雷停轻声问道。
围坐桌旁的数人闻声抬头,景东仁高兴地跳起身来:“雷公,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孙超腆着肚子声音洪亮地笑道:“你昨天晚上喝翻儿了吧?!我好象还能闻见一点酒味!”
雷停微笑不语,扬手在李悦军伸来的手掌上拍了一记,随便扯了张椅子坐在桌边,手拿起那装着胶状物的密封袋,说道:“它的主要成份是硅胶?”
孙超抚摩着硕然的肚子,一屁股坐回到椅上:“这就是一小条硅胶,有机硅。这不,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正从它的应用范围上寻找有关C君的线索呢。按景和尚的说法,这个凶手极可能是个专做隆胸手术的蒙古大夫。”边说着,边眼望景东仁,敞然朗笑。
景东仁扬手打了孙超一下,看着雷停说道:“这个硅胶条边缘整齐,表面干净没有任何残留物。如果是用于其他用途,比如玻璃胶或是防水胶垫之类,不可能不沾到一些残留。只有作为原料出现的时候,才可能保持这样干净。”
雷停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想的方向没错,但就是没有发散开。首先我们应该确认这条硅胶是何时何地沾到孙紫娟身上的。你想一下,凶手在孙紫娟家里掐死了她,然后将她背下楼塞到奥迪车后备厢里,带到弃尸现场扔下地洞。这个过程现在基本可以认定。那么我们想要找出这条硅胶从哪里沾上的,就要把这个过程分解开,如果这条硅胶是凶手杀死孙紫娟时沾在她身上的,那么在之后背尸下楼、塞尸进车的时候就会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掉落下来。依此类推,逐次排除,那么最可能的就是,,,,”
景东仁一拍大腿:“车里!”
雷停点头:“这条硅胶有一定的粘性,但却只有在长时间重压下才会使其略显紧密地粘黏在孙紫娟身上。在塞进后备厢的一段时间后,孙紫娟的尸体僵硬程度扩大,等到凶手将车停在剧院附近时,她的尸体僵硬程度已使得凶手必须费力且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运至防空洞的地方。正是孙紫娟的这种尸僵,使得凶手无法随心所欲地将她抱起扛起,使得这一条在后厢里粘黏在尸体上的硅胶得以保留下来。”
孙超皱眉说道:“那凶手将尸体扔进地洞时,尸体肯定要翻滚,在动作那么大的情况下,这条硅胶怎么可能一直粘黏在尸体上的呢?”
雷停摇头:“那个洞口太小,根本不允许凶手将尸体横着扔下去,也就无法产生你所说的翻滚。他只能顺着象投竹杆一样将尸体扔下去,尸体被头上脚下扔下,象坐滑梯一样从洞口直滑到洞底,洞里湿滑的楼梯最大程度地降低了颠簸的幅度,正因为这样,粘在尸体上的硅胶才得以保留。”
李悦军点头:“如果确定了这条硅胶是在凶手用车的后厢里沾上的,那这条硅胶的出处还真的不好确定了。”
雷停眨着细眯的双眼,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就要从那辆车开始,我想那辆奥迪车的后备厢不只塞过孙紫娟一个人的尸体。”
孙超脆脆地打了一个响指,略显兴奋地说道:“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断正确的话,那个后备厢一定在孙紫娟之前装过石大明的尸体!”
雷停点头:“所以我们只要从两方面追查,一方面去查石大明失踪后最后出现的地方有没有硅胶,一方面深入检验这条硅胶的其他成分,说不定我们可以追着这点线索找到石大明的尸体,如果是那样的话,局面又会明朗许多!”
李悦军、景东仁等人一起点头,脸上都露出略显激动的兴奋。
就在这时,一脸沉郁的杜长东和陆光新快步走了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地走到雷停面前。
“怎么了?”看看陆光新笑意牵强的脸,又看看杜长东阴沉得有些可怕的面容,雷停微笑说道。
杜长东转头看看陆光新,低声咳了一声,语调低沉地说道:“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你跟我到办公室去吧。”
雷停双手支膝慢慢站起身来,淡然说道:“不用去办公室,你就在这儿说吧。我又不怕丢人!是不是上面给你什么难以启齿的指令了?!没关系,你说吧。”
整个办公室里忽然变得悄然无声,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望向杜长东。
杜长东咽了一口唾沫,轻轻叹了一口气,直望着雷停的双眼,低声说道:“史洪江把你在天路集团办事处的事情通告给了相关的省领导,省厅的祝副厅长很是生气。考虑到天路集团马上就要来白江考察投资环境,所以,你,,”
雷停洒然一笑:“是要开除我还是让下放我去巡警队?”
杜长东摇头:“让你停职休假,等天路集团的考察团走后再处理。”
雷停仰天打了个哈哈,眼望杜长东笑道:“我还以为要开除我呢!原来只是停职休假,没什么,这是好事儿啊。”
陆光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局为重,受点小委屈也不算什么。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雷停点点头,不再说话,推开身边众人,走到屋角自已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将裹在皮套里的配枪放在桌面上,伸手从口袋里拿出自已的警官证和警徽放在配枪旁边。
将东西放好之后,雷停扫视了一眼屋中木立的众人,淡然一笑,径自向门口走去。堪堪走到半掩的门口,忽然站住,低头半晌,猛地抖肩挥拳,倏地一拳重重击打在面前的门板上。
这一拳力猛势疾,其快如电,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全松木制成的门板应声迸裂出一个边缘参差的破洞,雷停的拳头也被断裂的木碴划得鲜血淋漓。
雷停扭过头去,举起鲜血淋漓的拳头到唇边舔了一下,略显苦涩地笑道:“这下我可以安心休息了。用我这个月工资换一扇结实点儿的门吧。”在众人未还过神的时候,雷停拉开房门悄然而去。
只留下一扇破门轻轻摇摆,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