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如幕,白江市区的街道上除了路灯闪亮,其他的地方都已是灯火萧疏,夜深人静。
时间已是午夜十二时二十七分。
白江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却灯火通明,满室烟雾弥漫。
满眼血丝的杜长东身子深陷在靠背椅中,微眯的双眼中满是深抑的怒气:“这个他妈的召集令到底是怎么回事?!跟顾海蛟到底有多大的关系?”
坐在桌子对面皮椅上的李悦军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夹在指间的香烟,良久后才低声说道:“召集令是原来黑道上的说法,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每一次召集令发出就标志着一次黑道大火拼即将开始。现在包括省城在内,也就有三个人有资格发出召集令,而白江市有资格发出召集令的只有顾海蛟。关键是我们现在不能完全肯定这次召集令到底是不是顾海蛟发出的。”
坐在一边沙发上的景东仁抓着满是胡碴的下巴皱眉说道:“这个召集令会不会与那个雷停说过的秘密组织‘大关刀’有关呢?”
杜长东的两道粗眉几乎绞到了一起:“这个‘大关刀’我只从雷停嘴里听到过,我上报到省厅,连省厅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这种完全捕风捉影的说法对我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再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省市领导就要陪同天路集团投资考察团来到白江,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他妈的出来一个召集令!!”说到最后,已低声咆哮了起来,挥起的拳头重重的捶在桌上,震得摆在桌边的茶杯歪倒一边,骨碌碌直滚落地,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抱着肩膀歪靠在墙边的孙超捏着脖子,哑着嗓子说道:“顾海蛟从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副守法良民的模样,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出这个召集令,一定是什么事情逼得他退无可退,他才会为了保命而出此下策。”
李悦军扭头看了看孙超,淡然地说道:“现在的关键是连我们都不能够确定这个召集令到底是由谁发出的!你说的顾海蛟是这样,那几个与顾海蛟资格相仿的人不也是这样的吗?”
坐在李悦军身旁的陆光新点头:“李局说的对,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先确定这个召集令是由哪一方发出的!如果是省城两个半黑半白的老家伙发出的,就和我们白江没关系了!”
“唉。”杜长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是这样吧。算了,今天晚上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等明天再具体核实这个消息,看看能不能与省厅方面配合尽快查出这个召集令的发起人是谁。”扭头看向景东仁:“雷停现在在干嘛?”
景东仁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卡萨布兰卡喝酒。刚才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舌头已经有些硬了,估计这时候该喝高了。”
雷停只是微有醉意,却没有喝高,他的人也没有在卡萨布兰卡。
就在杜长东他们在市局紧急商谈召集令的同时,同一时间里,与困牛巷只有三条街之隔的一条没有名称的偏街陋巷里,正上演着一出血腥凌弥的可怖戏剧。
两伙人数各有十几人的蒙面男子手持棍棒尖刀,拼死血战在一起。
没有人呼喝,没有叫嚷,甚至连溅血翻滚在地的人都没有一声呻吟。
只有一种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间断的在巷子里响起。
那就像是马蹄踩在稀软的泥浆里,又像是屠夫在砧板上剁斩烂肉。
整条巷子两侧都是荒弃的平房,门窗残破,蓑草丛生。
在远处路灯余光的照射下,只有一蓬蓬溅洒如雨的血滴不间断的淋溅在草叶、碎石间。
那奇怪的声音正是刀尖刺入肉里,刀锋剁在骨头上,棍棒砸在头颅上发出来的。
两伙人中其中一伙头扎红巾的蒙面人越战越勇,当头一个健硕的大块头手中长刀挟风带势,回转如意,几乎每一个与他对战的人都无法抵挡两个回合,不是胸口中刀就是脖颈溅血,摔倒在地都是气绝身亡的下场,竟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另一伙臂扎白布条的蒙面人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矮小却矫健如猿的男子,手中一柄二尺长的尖刺刀也已满是血污。
分别放倒身前的对手,健硕男子与矮小男人两柄尖刀铿然交击到了一起,溅起的火星同时照亮了两双如被血染的凶睛。
健硕男人嘿声笑道:“人再多也没有用,正好让我们来一个斩草除根!今天你们这群狗腿子没有一个可以回去向顾海蛟哭诉了!”
矮小男人咬牙切齿地森声低吼:“就算一命换一命也足够让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死绝了!”
“是吗?”健硕男人从喉底绽出一声咆哮,手腕疾翻,长刀倏地绕开对手的尖刃,斜斜抹向对方咽喉。出手迅疾,角度刁狠。
矮小男人一声冷哼,仿佛早知这一招一样,牙关紧咬,对斩向咽喉的刀锋看也不看,手中尖刀斜挑而起,毫不停留地刺向对方的胸口,竟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架势。
“好啊!”健硕男人毫无惧色,口中长笑出声,挥至中途的长刀蓦地一沉,刀锋斜竖而起,竟在千钧一刻之际,以刀柄砸开了矮小男人的尖刀直刺。手臂再度斜挥,手中锋刃化作一道白芒,斩向矮小男人脖颈。
矮小男人手腕一震,尖刀被对方刀柄砸得斜斜刺空,心中一凉,知道落入对手套中。眼前一花,只觉一道阴冷的寒风直袭向脖颈,而手中刀却被让到外围,没有时间回防要害。牙关紧咬,冷哼声中,左手横挡在脖颈之前,右手紧握尖刀回收腰侧,只等对手一刀斩断自已左手的同时,将尖刀刺进对方的胸膛。
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厮杀经验异常丰富的杀手,拼到此刻,两人心里都生出万难生还的绝望。
“噔”就在两人咬紧牙关,决意拼个同归于尽的时候,一件黑乎乎的物事斜刺里无声飞出,异常准确地击打在健硕男子的刀锋上,碎屑四溅之下,两人同时眯眼、撤刃、急退,紧握利刃,望向物事飞来的方向。
接近巷口,也接近路灯光亮的残垣断壁处,一个被路灯拖得瘦瘦长长的影子背光而立,看不清面目,只能看清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手拿短杆棒球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