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贵个头不高,脸颊瘦削,眼睛放亮,显得极有精神。他性情温和,说话不急不燥,听二伟说干闺女来了,他也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吩咐二伟用心守候瓜地,便倒背着手,兴冲冲地往家里走去。刚走到庄头上,迎面过来两个年轻人!招呼道:“大叔!跟您打听个人!”张海贵见是佰生人!伫足问道:“找人?是这庄上的吗?你们找谁呀?”两人道:“这庄上是不是有个会算卦的?姓石。”张海贵笑道:“你俩找老石呀?他叫石敬宣!太阳都一杆子高了,他恐怕早就走了吧!”两人顿时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急问道:“走了?他去哪儿了?”张海贵道:“他光棍一条,就指望算卦、看风水谋生。恐怕到渠阁集摆摊算卦去了。”
这两人正是肩负寻找石敬宣重任的秦朋和林之波。张海贵见从庄里走出两个人来,便笑问道:“张海新!杨长岭!你俩看见石敬宣了吗?”走在前头的那个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汉子上下打量着秦朋、林之波!粗声笑道:“是那个狗日的?他成天熊茧不结,恐怕跑到渠阁集给人算卦去了。”张海贵又问道:“你俩这是干啥去呀?”后面那个文静的年轻人接口道:“大叔!俺俩也到渠阁赶集。”张海贵道:“这两个人要找石敬宣,你们领他俩去吧!”杨长岭爽朗道:“行呀!跟俺俩一起走吧!”秦朋、林之波大喜道:“那就谢谢了。”张海新客气道:“谢啥呀!”说着,和杨长岭一起,领着秦朋、林之波朝渠阁集而去。张海贵也回家了,成玉梅早就给他倒好了自酿的红芋干酒。按下此话头不表。
张海新弟兄两个,是张海贵的堂弟,二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性格粗犷。他和石敬宣是邻居,因石敬宣矮他一辈,喊他“二叔”!又因石敬宣不干农活,靠算卦、看风水混日子,且没家小,张海新便看不起他,经常骂他。石敬宣虽说挨骂,知道张海新半吊子脾气,不敢得罪他。杨长岭姐弟四个,哥哥杨长安是个木匠!常给人打家俱、安梁头!杨长岭长得清瘦白净,文绉绉的,没说话先羞红了脸,也是二十多岁,在家务农。
四人结伴往渠阁集而去。路上,杨长岭问道:“你们找石敬宣干啥呀?”秦朋道:“俺东家听说石先生算卦挺准,派俺俩来请他,给俺东家算上一卦。”张海新讥笑道:“那个王八操的还算得准?你们别叫他操着了。”秦朋见他破口大骂,不由心中大怒,悻悻道:“这位大哥!你咋张嘴就骂人呀!”张海新一愣,登时醒悟,笑着解释道:“我这是习惯了!石敬宣是我的邻居,虽说是异姓,他在辈份上却矮我一辈,得喊我一声‘二叔’!我也是骂惯了,真对不住了。”秦朋也知乡间百姓爱“骂大烩”!倒也理解。秦朋、林之波跟随张海新、杨长岭来到渠阁集上。渠阁集地处江苏、山东两省交界,是个农产品集散地。每过五天就成一个集会,附近的农民便把农产品拿到集市上来卖,再买些必需的东西回去。
到了渠阁集,顶头遇到一人!那人招呼道:“长岭、海新!您俩也来赶集?”杨长岭还没搭话,张海新忙招呼道:“是五哥呀?你是啥时候来的?”那人道:“我也是刚来。”杨长岭问道:“五叔!您见石敬宣了吗?”那人道:“他还不好找吗?在前面那棵大柳树底下给人算卦呢!”那人叫杨传福!也是苏庄的,是杨长龄、杨长安弟兄的堂叔!杨传福弟兄五个,他排行老五,今年五十多岁!中等身材,两道剑眉,赫然有威。张海新对秦朋、林之波道:“老石就在前头那棵大柳树底下给人算卦,你们自已去找吧。”
秦朋、林之波与杨传福、张海新、杨长岭分手,寻找过去,果然在集市尽头一棵大柳树下找到了算卦的石敬宣!石敬宣戴着眼镜,端坐在一个马扎上,面前地上铺着一张黄布,黄布上画着阴阳太极八卦图。而他对面也同样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坐在马扎上,全神贯注,正听他破解人生真谛。
林之波见石敬宣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就有些瞧不起,鄙夷道:“景三哥叫咱俩跑百十里路,就是来请这么个人呀?”秦朋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别看他穿得破烂,‘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姜子牙八十岁还在渭水垂钓呢,说不定这人真有本事!”林之波摇头不信,微笑道:“那咱俩先蹲下听听?看他说得是不是有些门道!要是个半拉醋,咱请这么个东西回去干啥?你说是不?”秦朋会心一笑,点头赞同,和林之波一起,凑到卦摊前蹲了下来。
石先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他俩凑了过来,抬头斜看了林之波一眼,劈头道:“你印堂发暗,最近有血光之灾。”林之波见话说得唐突,感到莫明其妙,环顾四周身后,却没别人!石敬宣又冷笑道:“胡瞅个屌啥劲?没扯旁人,长得一脸倒霉相,说得就是你!”林之波见他显然是说自已,不由心慌,自我解嘲道:“你说得这是啥话呀?我能吃能睡,哪来的灾呢?”石先生两眼定定地在他脸上盯了许久,盯得他心里发毛。须臾,石先生突然道:“年轻人!你别不服气,我卦摊前不坐无缘之人!有事你快忙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我的生意。”林之波冷笑道:“我只往这里一蹲,你就咒我倒霉!这会你撵我走了?我偏不走,这又不是你家灶台,你管得也忒宽了吧?”石先生佯装惊慌,慌忙道:“我怕你行不?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你不走我挪地方!中不?”急急收拾卦摊,起身要走。那中年人伸手把他拉住,不耐烦道:“石先生!你俩斗啥的嘴呀?接着批我的八字。”石敬宣重新又坐了下来,冷笑道:“也是呀!我一个活人!跟个快要死的人较啥的劲呀?”林之波禁不住怒气冲天,怪眼倒立,上前就要跟他理论,被秦朋伸手按住,使了个眼色,嗔怪道:“你这是弄啥呀?蹲下听先生算卦。”林之波心里窝火,气鼓鼓地重又蹲下,两眼似刀,直翻石敬宣,怨恨冲天。
石敬宣也不理他,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写画画,两只眼珠在眼镜片后眨巴。只见他时而颌首微笑,时而紧皱眉头,忧容满面,嘴里还念念有词。许久,石先生长舒一口气,把手中毛笔往地下一扔,大叫道:“妥了!”那中年人神情紧张,惴惴道:“石先生!我这八字咋样呀?”石先生却不看他,而是瞥向一旁的林之波!见林之波两眼也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他,心里暗喜:“这年轻人说话不喜见人(不讨人喜欢)!却是个红脸汉子(爱和人争执,往往争得面红耳赤)!得想法子把他拴住,今天晌午找到管饭的了。”
石先生捋捋嘴边的黄胡须,斜睨着林之波,沉吟道:“你这八字生得奇怪呀!”中年人心里一沉,强笑道:“咋样呀?是不好吗?”石先生瞪着两眼,不屑道:“我没说不好呀!你坐下听我细说:这四柱已经排出来了!你是属兔的,癸卯年出生,今年虚岁三十九,对不对呀?”中年人点头应道:“是呀!我正是清光绪二十九年辰时出生。”石先生道:“咱先丑话说在头里:算卦如治病,治病不留情。你要是听着不顺耳朵,你就吱一声!给钱不给钱的,倒是小事,别翻脸不认人!把我揍一顿!”中年人笑道:“哪能揍人呀!你放心说吧,我这人就是脾气好。”石先斜眼冷笑道:“有的年轻人不管,光爱听好话,一句话不顺耳朵,两只眼瞪得象铃铛,象哭丧一样。”林之波生见他含沙影射,知道在说自已,但他没指名道姓,却也不好反驳。
石敬宣看着手中画满符号的纸片道:“年柱癸卯、月柱壬戌、日柱乙巳、时柱庚辰。地支卯中独含乙木;戌中含丁火、辛金、戊土;巳中有丁火、戊土、庚金;辰中有戊土、卯木、壬水。乙木是阴木,生在九月财煞杂气之地,七煞财鬼当权,虽说壬癸两水在时上有根,可以浇灌乙木,自身还是偏弱呀!”秦朋等人听他唠唠叨叨,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年人尴尬道:“石先生!你说白话给我听吧,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石先生道:“这样说吧!日柱卯木是你自已,生在春天叫‘旺’!生在冬天叫‘相’!但你却出生在九月金土当权的时候,所以自身不旺呀!”中年人颇为紧张,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沮丧道:“我的命咋这么孬呢。”石先生道:“乙木生在九月,九月是秋未,九月火土金,对乙木来说是财官,所以,你这是‘杂气财官格’!九月杂气,喜好冲刑破害,但你时柱中已有辰土冲破月柱戌土,就不能再冲刑破害了。你六岁起运,从六岁到十五岁,你行辛酉运;你出生在九月,乙木本来就不得势,又加上辛酉七煞恶金砍伐,所以,你六岁到十五岁这十年孤苦伶仃、苦不堪言,对不对呀?”中年人点点头,赞叹道:“是呀!我弟妹多,小时候家里忒穷,父亲常年不在家,是吃了不少苦头。”石先生又说道:“你十六岁起,你开始行庚申金运。虽说秋月金旺,身弱惧利金砍伐,但申金对你日干乙木来说,是喜神正官!所以,从十六到二十五岁这十年间,你虽有些坎坷,但总得说来,还是挺不错的。”中年人佩服极了,点头道:“先生说得一点不假,那十年是挺好的。”石先生又道:“从二十六到三十五岁十年,你开始行已未运了。已未都是土,虽是乙木的偏财,应该是件好事!但身弱财旺,这财便成‘鬼’了。再说,月支为戌土,是火库、杂气,本喜冲刑,但你四柱中已经有时柱辰土相冲,大运中又出现地支未土相刑,冲击过头,反而是灾!所以,这十多年你是倒霉透顶。”中年人一拍大腿,佩服道:“先生说得一点不错呀!这几年我净碰些倒霉事,苦不堪言。不过,我今年三十九岁了,按说该转运了吧?”石先生摇摇头,苦笑道:“过了已未十年土运,你又遇上戊午,前五年还是年干戊土掌权,旺土盖头,财煞依然得势,咋能好得了?”中年人惶恐不安,尴尬道:“照你这么一说,没我的好日子过了?”石先生断然道:“你该转运了。”
中年人一喜,紧张道:“石先生!我啥时候转运呀?”石先生眼珠在镜片后面一转,岔个话题道:“光顾赶集,也没顾上吃清起来饭,这阵子饿得我心慌。”中年人干脆道:“石先生!你不用画圈(暗示),八字批得准,卦钱我是不少。我虽说穷,但人穷撑门面,在钱上我从不装孬。”那石先生眼皮一耷拉,伸手道:“我可是现钱现货!也给你说了一半了,快付卦金吧,咱好接着往下说。”中年人无奈,掏出钱来,递到他手中,嘟囔道:“你倒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石先生小心翼翼地接过钱来,装进兜里,接着道:“你这四柱又叫‘天元暗绿格’!乙绿在卯,虽说一生坎坷,却衣食无忧;你出生在霜降后五天,离立冬仅剩十天,本气土、金渐消,而水气上升。但初冬水已渐寒,不能滋养乙木,用神只好选南方的火了。火虽是乙木的食神、伤官,此时却能御寒煨木。就象人到暮年,年老体衰,需要子女赡养一样。过了戊土这五年财运,下面便是午火。这后五年火运虽说依然有天干戊土在作怪,生活却平静多了。接着就是丁巳火运,用神值岁,意气风发。从虚岁四十三岁起,一路几十年火木运,可以说久旱逢甘霖,扬眉吐气!再说,时干为庚金,是日干乙木的正官!虽说庚金是日干正官,因处在时干上,力量轻微,发福多在晚年,所以你晚年尚好。《三命通会》上说:‘月支正财,日干正官,前运好则后运不济,前运不济则后运大盛!’就是这个道理。你的前运不好,后运肯定不错,将来会有一番大的成就的。用神为南方火,遇水即灭,你八十六岁交癸丑运,癸水透出天干,恐怕就要小心点了!”中年人调侃道:“到了那个年纪,还有啥小心的?能活八十六岁,也该知足了。”石先生也笑了:“仅大运中有水倒不可怕,就怕流年太岁再碰上水呀,两股水齐来,你儿子就要出老殡了!”中年人更是鼓掌大笑不止。
须臾,那中年人又问道:“石先生!再说说别的吧?”石先生漫不经心道:“别的吗?你与父母缘分太浅,主离家成*人!要是不离开家,则跟父母有激烈冲突,还遭非议,落个不孝的骂名;跟弟妹们也不和睦,形如佰路,断绝来往;你命犯孤辰孤宿,一生寡欢无助,知心朋友不多;你命中克妻,如果不是晚婚,恐怕跟第一个媳妇不能白头偕老,但最后却能娶到一个能干、贤慧的好媳妇,陪伴你终生;你生子也迟,儿女们却极为争气,将来能给你家光宗耀祖……”中年人更是惊叹,点头称是。
秦朋、林之波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中年人称赞,虽说听不懂,却也服气。林之波也没了先前的锐气,不由得心中惴惴,很为自已担心起来。石先生打发走中年人!闭目养神。林之波见他卖关子,忍不住央求道:“石先生!你也给我算算吧?”石先生睁开一只眼睛,斜视着他,大刺刺地道:“年轻人!你这场灾难不小呀!”林之波刚要说话,秦朋一捏他,对石先生笑道:“石先生,快到晌午了,咱们到前头酒馆里边喝酒边说话,咋样呀?”石敬宣一听有酒喝,立马站起身来,咧开大嘴,笑道:“这多不好价(不好意思)?叫你俩请客!”忙不迭地收拾卦摊,跟着他俩屁颠颠地钻进王进财夫妻俩开的小酒馆里。
三人进了酒馆,石先生叫道:“进财!上菜。”王进财慌忙跑来,一见是他,顿时眉开眼笑:“是石先生呀?”石先生使了个眼色:“今天两位兄弟请客,好酒好菜,捡好的上。”王进财心神领会:“好的!”王进财夫妻马不停蹄,眨眼上了满满一桌酒菜。三人坐下对酌起来。酒过三巡,林之波心中惴惴,问道:“石先生!你给我算算,到底有啥灾呀!”石先生刚要张口,又被秦朋拦住,连声道:“喝酒,喝酒。”秦朋埋怨道:“林之波!吃饭时你提这些干啥?哪争这一会呀?”石先生笑道:“吃人酒食,给人消灾,咱边吃边说,中不?”秦朋笑道:“石先生!不忙,您先喝酒。说实话吧,俺俩就是慕名来请您的。”石先生眼珠一转,问道:“你们请我?有啥事吗?”秦朋奉承道:“石先生精通阴阳,是出了名的风水先生!俺东家访得你的大名,派俺俩专来请你去安阴宅的。”石先生一听,哪能放过这个挣钱的好机会,赶紧问道:“你东家是哪儿的?”秦朋怕他嫌路远不去,便诌空道:“往东南走七、八里就到,离王寨集不远。”石先生问道:“我常赶王寨集,那一片的庄都摸个差不多!你们是啥庄上的?”秦朋一时诌不出庄名,沉呤道:“反正不远。”石敬宣见他不愿说,也没深究,反正光棍一条,不用回家请假。吃饱喝足,秦朋叫道:“老板!算帐。”王进财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石敬宣笑道:“进财!咱可是老主顾了,你那把刀可不能磨得忒快了。”王进财眼一瞪:“石半仙在这里喝酒,啥时多收过你的钱呀?”石敬宣道:“这倒也是。”秦朋掏钱付帐,王进财却收他双倍酒钱。秦朋明知被狠宰了一刀,身在异乡,也不愿争究,结过酒钱,和石敬宣、林之波一起,踏上了南去的路途。
这时天气正热,三人冒着酷暑,走得挥汗如雨。过了王寨集,石先生问道:“还有多远呀?”秦朋搪塞道:“快了,过了前面小河就是。”石敬宣醒悟道:“是在罗河南面?”原来那条河叫做“罗河”!过了“罗河”!看看走了几里路,石敬宣擦了把汗,又问道:“还有多远呀?”秦朋支吾道:“快到了吧?”石敬宣一听他说话没谱,心里一突,便驻足不行,疑惑道:“你这个操蛋孩子!你们不是说在王寨集南边吗?马上快到鲁南县城了,到底还有多远呀?”秦朋尴尬道:“我没说错呀!是在王寨集南边。”石敬宣道:“你说七、八里路,走了快三十里了,咋还没到呢?”秦朋陪笑道:“三十多里都走了,还差最后几里路吗?”林之波挖苦道:“石先生!别是你觉得自个本事不行,不敢去了吧?”石敬宣嗤之以鼻,反驳道:“胡扯!我是怕你们俩把我卖了。”林之波冷笑道:“就你这一把老骨头,能值几个屌钱呀?”石敬宣微微上火,赌气道:“到底有多远呀?你们再不说,我就不去了。”林之波讥讽道:“石先生!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掐指算算,还有几里路呀?”石敬宣被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朋拦住林之波的话头,埋怨道:“林之波!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对石敬宣道歉道:“真对不住你了!路途是远了些。俺东家非叫俺俩把你请去不管,你也别怪俺不说实话,俺们是怕你不来,才说了瞎话。”石敬宣苦笑道:“我咋能不去呢?还有我不愿挣的钱吗?你说实话,到底还有多远?”秦朋支吾道:“多说还有二里路。”石敬宣摇摇头,不再言语。眼看又走了四、五里路,已到了鲁南县城。秦朋、林之波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而是脚下加力,穿城而过。出了县城,石敬宣疑惑,又停下脚步,忐忑道:“快到了吧?”秦朋催促道:“快点走吧!就是县城前面的小庄。”石敬宣恍然大悟道:“你说得是常堤口吧!这常堤口我去过。这一趟可不近呀,咱们足足走了六十里多路。”秦朋笑了,诱惑道:“多走几十里路又咋的?到了哪儿,俺东家早就把酒菜准备齐了,就等你这位贵客光临呢。你要是把俺东家的阴宅安到了风水宝地,俺东家一高兴,舍得花钱,光谢礼就足够你置二亩地的。”石敬宣听在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在肚子里盘算着咋圈住这只肥羊,挣笔大钱,回家好置地娶房媳妇!眼看着太阳已压树梢,早过了常堤口、大李庄,快到丰县城北化祖庙了,秦朋、林之波却还往前走。石敬宣不悦了,驻足道:“你俩咋这样呀?过常堤口已有十七、八里地了,眼看就到丰县城里了,咋还往南走呀?天都快黑了,你东家到底是啥地方的?今天还能走到吗?”秦朋催促道:“石先生!别再瞎磨蹭了,天黑前还得赶到丰县住店呢!关了城门就进不去了,赶快走吧。”石敬宣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半尺,不悦道:“二位!你们其码得叫我知道啥时候走到吧?”林之波鬼笑道:“‘骑马’今天肯定能到;要是骑驴,赶明晌午也能赶到;咱是步撵(步行),中秋节前能赶到就不错了。”
石敬宣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活了快五十了,叫你俩操蛋孩子哄得打转。”本待不去,天又黑了,离家已是六、七十里。石敬宣犹豫半晌,心想:既然来到这里了,还差最后几里路吗?无奈问道:“你东家那庄离丰县还有多远?”秦朋随口道:“多说二里!”石敬宣被他逗笑了,调侃道:“你真是操人没空,嘴里咋一点实话也没有呀?要是还有二里路,咱还在丰县住啥的店呢?”秦朋陪笑道:“你也别生气!今天夜里,我在丰县最好的酒楼里请你喝酒,管不?”石敬宣无可奈何,悻悻道:“快到丰县城里了,说啥都晚了。我也有几年没来丰县了,这回托你俩的福,也凑着进趟丰县城。我一个糟老头子,也不怕你俩把我卖了。”秦朋笑道:“卖你也弄不几个屌钱!你要是才满周岁的婴儿,兴许能卖些钱。”石敬宣解嘲道:“七、八里路,走了六十多里,还没走到。”林之波讥笑道:“那是你听错了!他说得是七、八十里路,没说错呀!”石敬宣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