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耳指着瘫在地上的沈立宝,恨恨道:“够八成是这个狗日的!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我就看他不是好人!一个大男人,走路象老娘们,说话哑喉咙破嗓,笑起来象母鸭子叫,扁柿子脸上还长他娘的一脸疙瘩。”冷冰石苦笑道:“不能以貌取人!他脸上也没写字,脸上长疙瘩就一定是坏人吗?他是胆小了些,是我没预料到的,更没料到吃紧当忙的时候他会唱反调。不过,这人一直跟着咱们,尿湿导火索的不可能是他呀。”齐大耳知道沈立宝一直跟在身边,也无话说。冷冰石皱眉苦思,自语道:“这人是啥时候尿湿导火索的?要是在老陶点燃导火索后尿湿的,他肯定还在矿洞里,没机会出去。这人既然是个奸细,为啥不把炸药包弄走呢?”低头沉思一阵,暗暗点头,醒悟道:“哦!我想起来了,这人没想到咱们会重新回到矿井,所以不抱走炸药包,他离这里肯定不远。”听他一说,齐大耳、陶建中顿觉头皮发紧,赶紧往身后查看了一遍,他们隐隐觉得,这漆黑一团的矿井内充满着杀机。
矿工们都知道矿井内炸药即将爆炸,宁死也不敢进洞,在矿丁打手们的包抄下或伤或俘,全都成了金庆隆的囊中之物。金庆隆排查人数,发现冷冰石、齐大耳等共产党的死党漏网,知道他们已躲入矿井,便指挥姚得举领人举着火把追入矿井。冷冰石等人尚在猜测,见外头嚷嚷着进来人了,赶紧摸过枪来,把子弹顶上了膛,倚在石后,瞄准亮光处。齐大耳也把沈立宝丢在一旁,操起枪来。冷冰石问道:“齐大耳!你那儿还有几粒子弹?”齐大耳道:“我放了两枪,谁知道还有几粒?”冷冰石道:“日本三八大盖压弹五发,你打了两发,还剩三发。”齐大耳道:“三粒子弹,能打死三个敌人!”陶建中道:“事已至此,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我把湿的这段导火索掐去,重新安上,等他们都进来,炸死这群狗日的。”三人商量停当,不再说话,陶建中果然把那段尿湿的导火索截去,重新安装上了。
且说姚得举带人冲入矿井,因知井内仅有三、四个人!虽说顾忌对手有枪,但这枪仅余数发子弹。金庆隆悬了重赏,诱惑道:“抓住一个共党分子,赏五块大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矿丁打手们高举火把,一窝蜂地涌入洞来。齐大耳到底沉不住气,见一人从拐角处探头,赶紧搂动板机,只听“砰”得一声,子弹打在洞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把那家伙吓了一跳。冷冰石悄声道:“齐大耳!等他到了跟前,瞄准再打。”齐大耳又把子弹顶上了膛,心想:“等狗日的到了跟前再打。”一声冷枪,显然不能吓退贪婪重赏的矿丁打手,有孔方兄出面,啥样不怕死的愣头青都有。就在齐大耳刚把子弹顶上膛时,突然一个黑影滚来,正砸在齐大耳的身上——原来那矿丁望见枪口出火,算准了方向。齐大耳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齐大耳撒开手中步枪,与那人撕打在一起。冷冰石刚要过来帮忙,猛得又窜出一个黑影,冷冰石一搂板机,那人“哎呀”一声,栽倒在地,手中火把摔出老远。趁这时机,陶建中抡起一个石块,上去帮齐大耳把那人砸翻。三人刚要喘息,又从外头扑入四个粗壮的大汉,个个左手持耀眼的火把,右手握根铁棍,冲入就打。监工姚得举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狰狞,指着冷冰石叫道:“他就是共产分子,捉住活的,金老板有赏。”此时已无开枪的机会,冷冰石只好以枪当棍,和齐大耳、陶建中拚命抵抗,且战且退。所幸矿洞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虽人数多过他们,因施展不开,倒也一时拿他们不下。
话分两头,却说沈立宝被齐大耳拖入矿井,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回死定了。后来见炸药并没爆炸,且金庆隆攻势正猛,冷冰石、齐大耳、陶建中全力拚杀,顾不得管他,就趁机会逃跑。谁知双方站在矿井中对打,把出路堵得严严实实,根本逃不出去。沈立宝正惶恐不安,突然觉得右腿疼痛难忍。低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原来是几条半人高的大狼狗扑到跟前,有一条狼狗咬住了他的脚裸。所幸冬日棉衣厚实,不然腿上就会被狼狗撕下一块肉来。沈立宝见狼狗两眼闪着凶光,大惊失色,急忙挣脱狼狗,往矿井深处逃去。狼狗们见猎物逃了,也狂吠几声,紧追不舍。陶建中见几个矿丁先后冲了进来,与冷冰石、齐大耳撕打在一起,又见几个狼狗直追沈立宝而去。紧要关头,他威风凛凛地大声吼道:“老冷!不能恋战,赶紧后退。”说着,却扑向炸药包,掏出洋火,划着去点导火索。冷冰石见状明白,也叫道:“老陶小心!”冲齐大耳喝道:“快往洞里撤。”两人摆脱对手,往矿井深处跑去。
姚得举见陶建中划着洋火,将要点燃导火索,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呼道:“他要点炸药,快拿这个姓陶的。”话音才落,早有两个矿丁冲上前去,把年老体弱的陶建中掀翻在地。冷冰石手脚忙乱中见陶建中被捉,大喊道:“齐大耳!快救老陶。”抡起手中步枪,翻身杀入重围。齐大耳正被两位矿丁逼迫得脱身不得,险象环生,听到喊声,百忙中回头一看,果见陶建中被捉,顿时怒气冲天。所谓:“哀兵必胜”!齐大耳与陶建中相处日久,两人感情颇深,这时盛怒之下,不知从哪儿突然来了一股子力气!齐大耳紧贴井壁,闪过对方抡过来的铁棍,右脚踏前一步,丢掉手中步枪,冲那矿丁一拳打去。那矿丁猝不及防,正被击中鼻梁,登时鼻血长流,一个趔趄,跌了个屁股墩。齐大耳得理不饶人!猛扑上去,夺过铁棍,抡圆冲他劈头就是一棍。
那矿丁刚从地上坐起,抬头见铁棍打来,刚刚惊叫一声,头上正着,被打得脑浆崩裂,死于非命。另一名矿丁见同伴惨死,吓得屁滚尿流,撇下同伴,转身就跑。齐大耳返身和冷冰石一起,扑向正把陶建中往井口拖的那两个矿丁。就在这时,突然“砰”得一声枪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原来是姚得举见势不好,抡短枪瞄准齐大耳一枪打来。齐大耳只觉右耳朵一热,伸手一摸,竟然满掌鲜血,右耳却不知去向。齐大耳本已盛怒,这时引以自豪的大耳朵又被打掉一个,“齐大耳”成了“齐独耳”!从此名不符实,更加怒不可遏。他象一头发疯的狮子,完全没了章法,竟然直对着姚得举的枪口冲去。冷冰石声嘶力竭道:“齐大耳小心!”慌乱中伸手一拽,齐大耳只顾前冲,猝不及防,被冷冰石拽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齐大耳赶紧扶住井壁,方才稳住身形。正在这时,一粒子弹紧贴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正打在他身后的井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齐大耳站稳身子,怒视着姚得举,大吼一声,浑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说时迟那时快,齐大耳身子猛得一扭,右手铁棍突然脱手而出,笔直往前飞去。近在咫尺,姚得举根本无法躲避,只听“扑”得一声,姚得举胸口正着,铁棍似一根钢枪将他身体洞穿。姚得举面目扭曲抽搐,极为狰狞可怕,尸首慢慢跌倒在地,登时气绝。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矿丁们见齐大耳已是拚命,谁人不怕?姚得举又死于非命,群龙无首,矿丁们无不胆战心惊,回身便走。齐大耳吼道:“把人给我留下。”矿丁们哪里理他,拖着陶建中往井口快速退去。陶建中挣扎着喊道:“你俩别管我。”冷冰石、齐大耳哪里肯舍,奋起直追。就在这时,矿丁们的后续人员接踵而至,众矿丁呐喊一声,又结伙冲了过来。单手难敌双拳,冷冰石、齐大耳被矿丁们车轮战术,逼迫着渐渐往矿井深处退去。矿丁们发出“抓住活剥了他们”!“打死他们!”的狂叫。矿丁们眼看胜利在望,喜出望外,却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谁也没想到把那个炸药包起出。
陶建中被那两个矿丁拽着往井口而去,他本已年老体衰,又与矿丁搏斗良久,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四肢虚脱无力。矿丁见他已有气无力,纷纷笑道:“你这个老家伙!土都埋上脖子了,还当啥的共产党?真是吃饱了撑的。”陶建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苦笑道:“二位!都怪我一时糊涂,上当受骗了,这会后悔了。”矿丁相对大笑道:“你倒会讨便宜,顺杆子爬呀!今天要是不逮住你,你能后悔吗?看刚才你拚命去点导火索的样子,是整一个铁杆共党!”陶建中皱眉道:“你俩别扯这么紧,勒得我脖子难受。”那矿丁讥讽道:“勒得你难受?你就受着点吧!不勒紧你早就跑了。你是那”八月十五的小公鸡“!多说再活两天,还啥难受不难受的?”陶建中发狠道:“你这么狠毒,我就是成了厉鬼,也搅得你一家不得安生。”那矿丁一吓,赶紧松手,悻悻道:“你这是咒我?我才犯不上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撑劲呢!反正也不怕你跑了。”陶建中感到脖颈松动,知道机会稍纵即逝。说时迟、那时快,陶建中往下猛得一蹲,挣脱那矿丁束缚,顺着坑道抱头往矿井内滚去。两个矿丁只顾他逃跑,却没料到他打起滚来,更没料到他不逃出矿井,反而又滚回矿井里去。一个矿丁嘲笑道:“这个老家伙!你往矿井里跑,不成鸡窝里的黄鼠狼了!”另一矿丁也笑道:“他这是:”失火钻到床底下,躲得一时算一时“!”两人嘻嘻哈哈,随后慢条斯理地追来。有几回两人将把陶建中擒住,都被他拚命挣脱。
陶建中滚到炸药包旁,已是跌得鼻青脸肿,四肢疲惫之极。他从地上爬起,两手抖抖索索掏出洋火,就要点燃导火索。还没等他划着洋火,两个矿丁已扑到身边。一个矿丁惊呼道:“哎呀!他要点燃炸药,快把他拿下。”两人这才醒悟过来,惊出一身冷汗。生死关头,两个矿丁一起动手,似鹰拿燕雀,立马把陶建中按翻在地,不能动弹。陶建中再次失手,痛恨自已年老体衰,最后时刻却没能完成任务,愤怒之极。他两眼圆睁,怒吼一声,觉得喉咙眼一咸,张口吐出一滩鲜血。光把照耀下,那滩血渍惨红晃眼,可怖之极。两个矿丁见状,也是胆寒心惊,不由松开两手,哆嗦成一团。陶建中瞪着血红的两眼,扶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拚着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朝一个矿丁撞去。那矿丁大惊,生怕被他弄一身血迹,匆忙中往旁边一闪,刚刚躲开。陶建中却收脚不住,去势正急,一头撞在坑道的石壁上。只听“嘭”得一声闷响,陶建中竟撞得脑浆崩裂,横尸地下,死于非命。那矿丁只顾躲闪陶建中,没料到脚下有石块羁拌,一个趔趄,也一屁股跌坐在地。那矿丁本能地把手持的火把、铁棍一扔,腾出双手去扶地面。那火把被扔出两尺多远,撞在岩石井壁上反弹回来,直向那炸药包飞去!另一名矿丁大惊,慌忙冲向前去,伸手去抓火把。谁知那火把翻滚,一下撞在他的大拇指上,没有抓住。火把在空中划了个美丽的半圆,翻腾着竟恰好落在导火索上。导火索霎时被火把点燃,“嗞嗞”地闪出耀眼的死亡火花,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炸药包飞快燃去。刹那间,只见火光一闪,天地间猛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地动山摇。刚才还屹立的山头被炸得裂开了半拉,硝烟火光冲天而起,山坳间升起一朵灰白色的蘑菇云,直冲上云宵。
再说,冷冰石、齐大耳边战边退,矿丁们步步进逼,穿过长长的巷道,越往里空间越大,已到采掘面了,形势对他们越来越是不利。矿丁们渐成包围之势,冷冰石、齐大耳虽奋力拚杀,却当不住对方的车轮战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热汗淋漓,手脚粘滞,眼看要被活捉生擒。情急之下,冷冰石道:“齐大耳!靠墙站着。”两人背靠井壁,面对敌人,顽强抵抗。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火把一下子被震灭了,地动山摇,周围漆黑一团。随即,强大的冲击波扑面而来,把大家冲倒在地。继而,碎石呼啸着从天而降,煤矿全面崩坍了。冷冰石被冲击波推倒在地,感到耳鸣头昏,身上又感到有重物压住,稍一动弹,便疼痛难忍。良久,冷冰石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便叫道:“你是谁呀?”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冷大哥吗?我是齐大耳!”冷冰石惊喜道:“齐大耳!你还活着?”齐大耳咳嗽一声,叫道:“冷大哥!真是万幸,我没啥事,只是叫石头卡住了。”冷冰石急切地问道:“你没受伤吗?”齐大耳悻悻道:“除了耳朵掉了一个,倒没觉得啥地方疼痛,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冷冰石安慰道:“刚才跟他们打架时使脱了力,歇会就好了。齐大耳!你先躺着别动,等身体恢复了体力,再想办法。”齐大耳问道:“你咋样了?”冷冰石打趣道:“还能说话,说明没多大问题。”两人不禁开怀大笑。笑过之后,齐大耳问道:“冷大哥!有洋火不?”冷冰石道:“有呀!就是在怀里揣这么长时间,知不道能不能划着。”齐大耳道:“你掏出来试试!我身边有狗日的丢下的火把,点着照照是啥地方。”冷冰石喜道:“你把火把递过来,我点着它。”说着,腾出两手,从怀中摸出洋火,连划两根,才划着洋火,一丝亮光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冷冰石小心翼翼地把齐大耳递过来的火把点着,周围登时亮堂起来。冷冰石举起火把,四下一照,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乱石犬牙交错,矿井已是全面崩塌,而他正好被卡在两块巨石中间,右脚趾被石头挤掉一个,已结血痂,疼得他浑身打颤。齐大耳却幸运得多,洞塌时他正背靠洞壁搏斗,处在洞壁死角,竟然毫发未伤,只是空间狭小,转身不易。齐大耳努力搬开挡路的石头,挪到冷冰石身旁,问道:“冷大哥!这会咱俩咋办?”冷冰石用火把四下照了照,见四处乱石下面都是矿丁们的尸体,安慰道:“先别着急,山体炸塌了,肯定有裂隙,看看有没有出去的石缝。”正在这时,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狼狗的哀鸣。齐大耳支愣着独耳,小声道:“冷大哥!你听到狗叫了吗?”冷冰石道:“听到了!”齐大耳悄声道:“冷大哥!你先在这里蹲着别动,我爬过去看看。”冷冰石嘱咐道:“千万小心!”齐大耳点了点头,举着火把,顺着裂石缝隙悄无声息地往前摸去。过了一会,齐大耳又慢腾腾地摸了回来,冷冰石问道:“是咋回事?”齐大耳好笑道:“冷大哥!你猜猜谁在哪儿?”冷冰石两眼一亮,问道:“还有活着的人?他是谁呀?是陶建中吗?”
齐大耳无可奈何道:“唉!”好人不长命,坏熊活千年“!冷大哥!你猜错了,不是老陶!老天真是没眼,那个哑喉咙破嗓、走路象老娘们、一脸疙瘩的丁奉彬也没叫乱石砸死,这会正蹲在哪儿哭丧着脸跟快要死的狼狗唱对台戏呢。”冷冰石轻轻道:“是他呀?他咋在哪儿?”齐大耳道:“他说是叫狼狗撵过去的。”正说着,沈立宝也慢腾腾地爬了过来,哭丧着脸,哽咽着叫道:“冷大哥!”眼泪从母猪眼里扑簌簌地往下直落。冷冰石于心不忍,长嘘了一口气,喟叹道:“你哭啥呀!咱几个能没事还不是万幸吗?就是知不道老陶这会咋样了。”沈立宝见他并不责怪,破涕为笑,讨好道:“冷大哥!齐兄弟!你俩饿了吗?”齐大耳眉毛一耸,大喜道:“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你能找到吃的?”沈立宝笑道:“你真糊涂,前头有条半死不活的狼狗,这会叫石头压着,不能动弹,咱砸死剥了吃狗肉呀!”齐大耳一听,一拍大腿道:“我咋没想到呢!这里有的是煤炭,生火烤狗肉吃。”冷冰石阻拦道:“生狗肉嚼上两口就管。这里到处都是煤炭,就这旮旯地方,万一引发了大火,就麻烦了。”齐大耳不以为然,道:“烤熟狗肉把火弄灭不就完了?我在那边把狗肉烧熟后再拿过来,省得你担惊受怕。”齐大耳、沈立宝合力,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冷冰石从石缝中拽了出来。
齐大耳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冷冰石道:“冷大哥!我烤狗肉去了。”从腰里拔出那把锋利的七星匕首,举着火把,弯腰爬了过去。齐大耳找到那条被压在巨石下“嘤嘤”哀鸣的狼狗,一石头砸死。用匕首割下一条狗腿,就地捡些碎煤,在石头旮旯中生起炭火,烤起狗肉来。冷冰石见齐大耳烤狗肉去了,问道:“丁奉彬!你咋在这里呀?”沈立宝恨恨道:“还不是那几条该死的狼狗,撵得我没地方跑。最后只好爬到一个高台子上,那几条狼狗就蹲在下面,死瞅着我就是不走,我也不敢下来。后来,就发生了爆炸。我被挤在石台子上的旮旯里,倒是没事。我想,这下子可完了,没想到你俩也在这里!”冷冰石幽幽道:“老陶八成叫他们逮走了,炸药是谁点着的呢?”沈立宝道:“我还以为是你俩点的呢。”冷冰石道:“俺俩叫矿丁们围着,自身不保,根本脱不开身。”沈立宝猜测道:“除了老陶,还能是谁呢?”冷冰石话锋一转,凝眸道:“煤矿炸了,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丁奉彬!以前没时间问你,你家是哪儿的?”沈立宝随口道:“是山东金乡县的。”冷冰石问道:“山东金乡县?你家还有啥人?”沈立宝支吾道:“也没啥人了。我自小父母双亡,打我记事起就到处流浪,逃荒要饭,四海为家,连庄名也忘得一干二净,光知道是金乡县人!”冷冰石叹道:“这么说,你也是个穷苦人呀!”
不一会儿,齐大耳把那脚狗腿烤得里嫩外焦,香气四溢。烤熟狗肉,齐大耳赶紧把煤火扑灭,拎着熟透的狗腿,从石缝中爬了过来。三人早已饥肠辘辘,撕开狗肉,大嚼大咽。吃罢狗肉,齐大耳顿觉精神抖擞,问道:“冷大哥!你说咱们咋办?”冷冰石苦笑道:“还能咋办呀?一条狗能吃几顿?咱不能在这里等死!山体已经裂开,咱们分头顺着石缝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通道,不能在这儿等死。”三人商量停当,又捡了两只火把点着,分头顺着石缝寻找起来。冷冰石拖着伤脚,艰难地顺着石缝摸索着走了一段路,发现前方透出光亮,赶紧往前摸去。就在这时,忽然人影一闪,不由暗吃一惊,刚要躲藏,再仔细一看,却是齐大耳过来了。齐大耳一见他,惊喜道:“冷大哥!前面有条石缝能看到太阳,就是石壁峭陡,爬不上去。”冷冰石欣喜若狂道:“咱先过去看看!再想想办法。”说着,两人紧贴石缝,侧身来到亮光处,果然见一丝阳光从罅隙中斜射进来,刺得人两眼生疼。冷冰石相相那条石缝,吩咐道:“齐大耳!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上去。”齐大耳依言,两脚蹬着石壁攀登,石壁陡峭,齐大耳刚上了两步,便滑了下来,摇摇头道:“不中!离洞顶忒高,得叠罗汉,才能够得着上边。”冷冰石俯下身来,叫齐大耳站在肩上,手扶石壁站起来,问道:“咋样?能够着吗?”齐大耳蹿了两蹿,无奈道:“不管!还差五六尺呢。”冷冰石叫他下来,道:“你快把丁奉彬叫来,咱仨个叠罗汉,就差不多够着了。”齐大耳道:“我这就去找他。”
说罢,齐大耳沿着石缝往回就走,寻找沈立宝!刚走了两步,却被迎面扑来的一股浓烟呛了个踉跄。齐大耳咳嗽了两声,边走边用手挥散烟雾,喊道:“丁奉彬!丁奉彬!你在哪儿?”石缝中却悄无声息,浓烟却越来越多。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隐隐约约看见石缝深处竟然有火,煤火闪着暗红色的光,正往这边燃烧,并传来煤炭被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原来齐大耳烤狗肉时粗心,没把火星彻底扑灭,死灰复燃,洞中到处是煤,又值石缝中透气,火借风势,熊熊大火快速四处漫延,崩坍的煤矿顿时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到处是煤炭燃烧发出的“嗞嗞”声。突然,石缝深处传出一阵阵声嘶力竭绝望的惨叫声,令齐大耳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原来是那些没被砸死的矿丁、打手们被火烧死前在做最后的哀鸣。齐大耳越往里走,越觉得热气逼人!炙烫的烟气呛得他透不过气来。齐大耳又喊了两声,依然无人答应,只好回转。
谁知没走两步,却见沈立宝惊恐万状地从另一条石缝中挤了出来。齐大耳大怒,骂道:“我都喊破喉咙,你狗日揍的哑巴了?长张大嘴是干熊吃的?你就不能吭一声吗?”沈立宝任凭他骂,也不敢吭声,两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火苗,面如死灰,战栗不已。齐大耳鄙夷道:“你看你吓成那个熊样!快点吧!冷大哥正在前头等着咱俩。前头有个石缝,那儿兴许能逃得出去。”沈立宝一听能逃得性命,登时来了精神,惊喜道:“是真的吗?”齐大耳不耐烦道:“我哄你干啥?”沈立宝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往前爬去。齐大耳见他如此,冷笑道:“你这个狗日的!生怕烧成烤乳猪。”沈立宝不顾他讥讽挖苦,爬到冷冰石跟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冷大哥!煤火已烧上来了。”冷冰石看了齐大耳一眼,就知是他烤狗肉时没弄熄炭火,才出此险情。
冷冰石临危不惊,安慰他道:“你往上看看,上面就是出口,只是太高了,得咱仨个叠成罗汉,先上去一个,找到绳索,再把另外两个拉上去。”沈立宝逃生心切,忙道:“那中,那中!我先上去,找根绳子把你们俩拉上去。”齐大耳挖苦道:“你先上去?你狗日的撒腿跑了,不把俺俩给操出来了?”沈立宝急切表白道:“咱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不相信我吗?我是那样的人吗?”齐大耳睥睨道:“是呀!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能知不道你的为人吗?你肯定是那样的人!我还真不相信你!冷大哥脚受伤了,叫他先上。”沈立宝无法,只好道:“冷大哥为人厚道,就叫他先上也中,那我得第二个上。”齐大耳叹道:“你狗日的倒还防着我呢!”沈立宝翻翻白眼,嘟囔道:“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冷冰石催促道:“你俩别再斗嘴了,煤火烧上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齐大耳冷冷一笑,蹲下身来,由沈立宝站在肩上,冷冰石又站在沈立宝肩上,三人叠起罗汉,把冷冰石撑了上去。冷冰石伸手往上一探,离出口还差半尺。冷冰石焦急道:“不中,还差半尺呢。”齐大耳憋得头脸通红,叫道:“冷大哥!我这里有把匕首。”从腰间抽出七星匕首,递给沈立宝,沈立宝又递给冷冰石。冷冰石接过匕首,道:“你俩再忍耐一会!”说着,使出全身力气,左手用匕首插入洞壁,右手抠住一个石缝,随即左脚勾住一个突兀的石槽,身子往上猛得一撺,双手便搭上洞口的石沿。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