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剑见他熟睡,从床下悄悄钻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瞪着血红的两眼,飕地从腰间拔出七星匕首,往邵盼头当胸刺去。就在这紧要关头,邵盼头突然梦呓道:“给我把当院围住,别叫冯剑跑了。”冯剑一惊,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匕首悬在半空,刺不下去:不能杀呀,虽说此时能杀死仇人,给姐姐报了大仇,但外面包围重重,自已无法脱身!得不偿失,还是救艾凤玲要紧。这些年来,他经历磨难,知道此时不能惊动敌人,只有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自我安慰:冯剑!忍了吧,以后还有杀他的机会。虽心不甘,也只好按压下心头的刻骨仇恨,收起匕首,望着在床上睡觉的邵盼头,眼里喷出怒火。
冯剑藏在床下,好在有点心吃,有开水喝,只是大小便不好处理,只能撒在屋里。好在是在冬天,骚臭味不大,两个冤家对头倒相安无事!邵盼头睡了一天,方才醒来。天刚擦黑,邵盼头设下埋伏,又空守一夜,没拿住刺客。天刚蒙蒙亮,邵盼头沮丧回屋,一头扎倒在床上,拉被就睡。刚刚躺下,老绵羊推门进来,叫道:“邵东家!皇军从南四湖撤回来了。”邵盼头大吃一惊,霍地坐起身来:“才走一天,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冯剑暗喜:“到底是倩靓她们有智有谋;看来张海新找到了‘两股会’!两面夹击,鬼子撑不住了!”老绵羊也是茫然:“我也知不道!刚才在大门口,见一溜汽车从张口开过来了。”邵盼头慌忙下床穿鞋,就往外走,边走边诧异道:“到底是咋回事!”老绵羊脚不沾地、屁颠颠地跟在身后,讨好道:“皇军回来了,知不道还在咱这里吃饭不?”
邵盼头匆匆出门,果然见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张口碾着积雪轰隆隆地开过来了,那辆吉普车到了邵家门口,便停了下来。须臾,一个六十多岁的矮个老鬼子阴沉着脸从车上下来。这老鬼子脸上有一深紫色刀疤,瘦削身材,走路象个老娘们!邵盼头暗吃一惊,心道:“这太君好象在哪儿见过!”正踌躇,那老鬼子来到邵盼头面前,母猪眼阴森森地望着他!邵盼头赶忙上前,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太君回来了?”那老鬼子面无表情,径直走进邵家大院。邵盼头碰了个软钉子,更是紧张。见王国汉、郭瘸子跟在老鬼子身后,也走进院来,邵盼头又赶紧招呼道:“王县长!”王国汉尴尬一笑,慌忙道:“好!好!”极不自然!郭瘸子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邵东家!你那羊肉炖白菜味道不错,皇军要带你到日本开饭馆呢!准能赚大钱呀!”奸笑一声,跟在老鬼子身后进了大院。邵盼头见他说话阴阳怪气,心里不由一颤,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郭瘸子见他愣神,不耐烦道:“邵东家!你也进来吧。”邵盼头不知福祸,战战兢兢地进了院子。原来日本兵耀武扬威,前去征剿南阳岛,刚来到湖边,全体二百多鬼子、伪军全都拉了肚子。佐佐木太君大发雷霆,转头返回阎陈庄,找邵盼头算帐。
冯剑见邵盼头出去了,也从床下爬出,凑到窗前偷窥。老鬼子带着王国汉、郭瘸子走进院子,冯剑一见佐佐木,心里也是一振:这老鬼子咋看着面熟?象在哪儿见过?再看老鬼子身后,跟着小人得志、趾高气扬的郭瘸子和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王国汉!冯剑更是不解,心道:“王国汉这狗日的咋了?象个霜打的茄子?”正暗暗猜疑,突然人影一闪,象是有人进来。冯剑吃了一惊,见往床下躲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冯剑见身旁有个衣柜,顾不得多想,打开钻了进去。刚刚掩上衣柜,只听屋门“吱呀”一声,有人闯了进来。冯剑从柜门缝隙中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来人竟是管家范清宇!范清宇一脸惊慌,直奔衣柜而来。冯剑大惊,脑海里闪念:“这下子完了!”
范清宇走近衣柜,并不开衣柜门,却拚命挪开衣柜,钻了进去,又从里面把衣柜掩上。冯剑大奇:“难道这里暗藏机关?是个地道洞口?”听听再无动静,冯剑便从衣柜里钻出,试着把衣柜挪开,果见衣柜下靠墙边有个黑乎乎的洞口,阴森森的,深不可测。更叫他惊奇的是:洞口旁的墙上竟也写着一行小字,正是他再熟悉不过,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冯剑疑窦顿生:范清宇吓成这样,到底因为啥事?邵盼头屋里有地洞入口,范清宇是咋知道的?鬼子汉奸来到邵家,正是用人的时候,范清宇是管家,不去照应鬼子、汉奸!躲藏起来干啥?正当他百思不解,突然有人骂道:“混蛋东西!你一点也不老实。”冯剑凑到窗前,探头一看,郭瘸子正训斥邵盼头,更是莫明其妙,心道:“郭瘸子比王国汉还横!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正疑惑,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郭瘸子翻眼瞪着王国汉,幸灾乐祸道:“破坏‘大东亚共荣’!要追查到底……”再看王国汉,竟然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郭瘸子狐假虎威,把邵盼头骂了一顿,凑到佐佐木跟前谄媚道:“太君!外头忒冷,上屋里坐下。”佐佐木转身进屋来了。冯剑见佐佐木和邵盼头、郭瘸子、王国汉就要进屋,赶紧钻入衣柜,屏息静气,从柜门缝中朝外窥视。那老鬼子进了屋,大模大样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脸上紫红色的刀疤不自然地抖动着,母猪眼里闪着寒光,令人生畏。郭瘸子往佐佐木身旁一站,挺着肚子喝道:“老邵!说说吧,这到底是咋回事?”
邵盼头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脸色苍白,哭丧着脸解释道:“郭县长!我说得全是实话,现宰的活山羊,自家窖藏的白菜,您就是再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捣皇军的鬼呀!你问问王县长!他知道我的为人!我是皇军的忠实朋友,是支持‘大东亚共荣’、建立“王道乐土”的!”说着,把脸转向王国汉!诚惶诚恐,求他添句好言。王国汉见他点到自已,硬着头皮,讪笑道:“是的!邵东家是大大的良民!是不会捣鬼的!肯定是土八路的共产党员干的!”
佐佐木母猪眼一瞪,突然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党员?谁的党员?”邵盼头一听,赶紧应道:“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当院’呀!”由于紧张,加上佐佐木中国话说得不标准,邵盼头把“谁的党员”听成了“谁的当院”!而苏皖北、鲁南、豫东一带方言,正是把院落说成“当院”!佐佐木顿时如临大敌,两个母猪眼瞪得滚圆,死死盯住邵盼头,阴森森地喝问道:“你的‘党员’?你们的‘组织’?”邵盼头由于紧张,又没听懂,不由急出一身冷汗。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国汉!王国汉刚要说话,那老鬼子目光冷冷扫过,突然指点着王国汉!厉声骂道:“八格牙路!你的,是‘党员’的总后台!老实的站好,说话的不要!”吓得王国汉垂目低头,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邵盼头身处险境,谁也指望不上,紧张地思索对策。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顿时醒悟:“轴子!轴子!我的娘也,原来太君想吃烙馍呀!”原来“轴(zu)子”是当地一种烙馍用的木制工具,两头尖中间粗,多用枣木制成。用轴子把面团烙成薄饼,在铁鏊子上烫熟,卷上大葱吃,是很好吃的一种面食。也有一种物件,同样用木棍做成,两头一般粗,专擀面条、面叶,俗称“擀面杖”!邵盼头拭拭脸上的冷汗,连声叫道:“‘轴子’?有啊!有啊!皇军想吃烙馍!咱这就烙,这就烙。”扭头叫道:“范管家!范管家!”喊了几声,竟无人应声。邵盼头找不到范清宇,更是慌忙,吩咐老绵羊:“快去找陈保长!安排人手烙馍,皇军想吃烙馍了。”老绵羊见佐佐木、郭瘸子恶声恶语,象是审问邵盼头,也吓得心惊胆颤。一听吩咐,不敢怠慢,急忙跑去了。邵盼头更是把家中的男女老少全叫过来,支上案板、铁鏊子,男人们烧火,女人们和面,慌忙烙起馍来,一时邵家大院黑烟四起,火舌乱窜。
佐佐木走出屋门,两只母猪眼望着这一切,莫明其妙。他叫过邵盼头,又问道:“你们的‘组织’?”邵盼头点头哈腰道:“太君先坐下喝茶,烙馍马上就好。”老鬼子怒不可遏,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大喝道:“你们的组织?”邵盼头捂着脸,愣愣地望着面目狰狞、扭曲变形的佐佐木,才意识到理解错了,鬼子不是要吃烙馍,而是找什么“组织!”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老鬼子脸上的刀疤闪着暗紫色的冷光,显得更加阴森、可怕。须臾,佐佐木把清瘦短促的手掌一挥,骂道:“邵盼头!良心大大地坏了。”鬼子宪兵一拥而上,把邵盼头掀翻在地,围着拳打脚踢。不一会,便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昏死过去。更有鬼子踢翻铁鏊子,在邵家行凶放起火来。霎时,浓烟冲天而起。
陈正君和老绵羊抬着一篚烙馍走了进来,见鬼子毒打邵盼头,还行凶放火,两人惊得目瞪口呆。陈正君上前拽住王国汉的胳膊,央求道:“王县长!您该说句话了!邵东家是啥人,您心里能没数吗?他这是好心办了错事,您就给求个情吧!”王国汉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哆嗦着,咧了几咧嘴,却没说出话来。陈正君是八面玲珑之人,察颜观色,就知王国汉失宠。他见郭瘸子挺胸腆肚,趾高气扬,忙上前陪笑道:“郭县长!”郭瘸子不等他开口,拿着官腔道:“皇军昨天进湖剿匪,全都拉了肚子,这跟邵盼头昨清起来(早上)的那顿饭有很大关系!这叫私通八路,破坏‘大东亚共荣’!破坏‘王道乐土’!死有余辜。太君发怒了,今天非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谁讲情也不中呀!”陈正君心里暗暗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事?”眼珠一转,调侃道:“郭县长!你每次到阎陈庄来,邵东家可没亏待你呀!人家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这节骨眼上,你要是见死不救,可真有点对不住人了!”
郭瘸子脸上挂不住,磨蹭一阵,讪笑道:“老陈呀!不是我不愿帮这个忙,太君发火,又不是事出无因,我咋讲情呀?你没见王国汉那个屌样子吗?太君这场火多半是冲他发的。”陈正君谄媚道:“我早看出来了,不知王县长咋得罪太君了。郭县长!我们可指望你了!事成之后,我叫邵东家拿一百块现大洋谢你,中不?”郭瘸子一瞪眼,佯笑道:“老陈!你这是弄啥呀?咱这些弟兄,一提钱可就见外了!邵东家是啥人,我还能知不道吗?我这就去和太君说。”郭瘸子凑到佐佐木跟前,点头哈腰说了一通,又拍胸脯打了包票,佐佐木这才把已打得遍体鳞伤的邵盼头放了。陈正君见花妮站立一旁,便问道:“范管家干啥去了?”花妮赶忙伸长脖子,茫然道:“谁知道干啥去了?没看见他呀!”陈正君道:“我就替邵东家当一回家吧!花妮!你取一百块现大洋来。”花妮胆怯道:“拿这么多钱,咋也得给邵东家说一声呀!”陈正君低声道:“邵东家不是昏过去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磨蹭啥呀?快点,救人要紧!”花妮慌忙去了。不一会,花妮抱来一百块现大洋匆匆跑来,递到郭瘸子手中。郭瘸子接过大洋,朝佐佐木颌首。佐佐木脸色缓和,讪笑道:“邵盼头,皇军的朋友!王国汉,八路的总后台!”王国汉吓得浑身筛糠,大叫道:“太君!这里头可没我啥事?我大小也是国民政府汪主席委派的县长,你可不能官报私仇啊!”佐佐木哪肯听他争辩?母猪眼一瞪,大喝道:“拉出去,死了死了的。”正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浮土堆里找缝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旁边窜出几个如狼似虎的鬼子兵,把王国汉摁倒在地,横拽倒拖,拖了出去。王国汉高声骂道:“佐佐木!我操你八辈祖宗。”佐佐木脸色遽变,突然打了个寒战:“中国人真狠,死到临头,还敢操俺祖宗,而且一操就是八辈。”转念又一想,禁不住暗暗冷笑:“大日本帝国铁蹄已踏遍了整个东亚太平洋地区,一路所向披靡,大军过后血流成河,一片废墟瓦砾,各国部队不堪一击,无溃不成军,不望风而逃。皇军杀红了眼,连脸都不要了,还怕你操俺祖宗吗?真是天大的笑话!骂人就能把日本帝国骂败,俺大和民族早就绝种了。唉!中国人没别的本事,就会操人家的祖宗。”虽说佐佐木不怕王国汉操他祖宗,王国汉还是骂不绝口,一直“操”了下去,“操”得佐佐木耳热眼跳。直到大门外响起一声轻脆的枪声,叱骂声才戛然而止。佐佐木定了定神,摇晃着娘们腚,走出熊熊燃烧的邵家大院,来到门外。他见王国汉倒在血泊之中,尸体渐渐僵硬,这才脸露狞笑,放下心来。不过,他经过王国汉尸首时,还是心惊肉跳,看来被“操”得不轻。佐佐木登上吉普车,带着鬼子、伪军!扬长而去。
鬼子车队一走,陈正君赶紧叫人救火。冬天干燥,加上房屋是砖木结构,遇火既燃,陈正君等人深井汲水,折腾了半天,才把大火扑灭。却说这一场大火,把邵家大院房屋三停烧塌了一停,另一个花瓶也粉身碎骨,在熊熊大火中焚毁。佐佐木点火行凶时,邵盼头一家被如狼似虎的鬼子、汉奸赶到了院外,女人、孩子哭叫连天,自顾不暇,忘了屋里还有一人!那个躺在床上数年、半死不活的邵和坤无人救助,在熊熊大火中烟熏火燎,被烧成了外焦里嫩,透着诱人肉香的烤乳猪!呜呼哀哉!老绵羊等人把邵盼头救起来,邵盼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欲哭无泪。他到底没弄明白,可口佳肴羊肉炖白菜,日本人吃了咋会拉肚子呀!难道是水土不服吗?老绵羊谄媚道:“邵东家!给皇军炖菜的是苏庄那个唱大鼓的张海洋,会不会是他在菜里做了手脚?”陈正君、陈正胜忙道:“倒有八成是他!张海洋陷害邵东家,忒不是个玩艺。”邵盼头这才恍然大悟,怪叫道:“快去苏庄,把张海洋抓来!”
老绵羊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去了苏庄,却扑了个空。张海洋家人道:“从阎陈庄回来,连口气也没喘,就带着大鼓出门了,知不道上哪儿去了。”老绵羊回来一说,邵盼头的刀削脸顿时拉长半尺,气极败坏,懊丧道:“没想到叫张海洋操了一顿!‘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抓住他,非活埋了不中。”对张海洋恨之入骨。
老绵羊走后,张海洋家见事不妙,赶紧叫张海荣去追张海洋!张海荣心急如焚,紧赶慢赶,直到第二天晌午,方才在山东曹县境内追上二哥!张海洋在渠阁集被陈正胜吓唬一顿,心里本来就象十五个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这时一听邵家大院被烧,邵和坤烧成了烤乳猪,邵盼头叫日本人打了个半死,惹下这么大的祸事!都因日本人吃了他炖的羊肉白菜,个个跑肚拉稀。而且,邵盼头找他兴师问罪,扬言要活埋他,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两腿打颤。张海洋连呼冤枉!断定此事肯定是陈家弟兄所为!贼喊捉贼,栽赃陷害于他。张海洋对他俩恨之入骨:“准是‘坏家伙’弟兄搞的鬼,我回家找他俩说理去。”张海荣耐心劝道:“二哥!你还敢回去呀?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逃命要紧!邵盼头狗急跳墙,叫他抓住就没命了!家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去吧!”张海洋踌躇半晌,他还真不敢回去。仰望苍天,张海洋欲哭无泪,又觉窝囊透顶。他叹了口气,也不敢去兰考县了!嘱咐张海荣照顾好他的妻儿,两弟兄洒泪分手,各奔东西。张海洋破荒而逃,从此流落天涯,靠锔锅锔盆、阉猪阉鸡为生;兼看风水、阴阳宅;冬天便唱大鼓、扬琴,活得倒是逍遥自在。只是忙活一天,夜静更深时,思念起娇妻幼子,便倍感孤独,暗暗垂泪。日本投降后,张海洋一想:这黑锅不能白背。便自编自导了一出新戏,叫《张厨师不畏强暴,放泻药害惨倭寇》!到处传唱。直到数年后淮海战役落幕,邵盼头死了,大局已定,方才结束流浪生活,返回到故乡苏庄!张海洋在冬闲时依然唱大鼓、扬琴,却再也不当厨师!张海洋对陈正君、陈正胜心中怨恨,念念不忘。十年文革期间,每当批斗陈正君、陈正胜!他都要跳上台去,含泪控诉,言之凿凿,格外卖力,总算出了口恶气!正因他卖力控诉,倒帮陈正君、陈正胜一个大忙,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