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新文好像没什么人看,两更没什么动力呢,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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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衣抹着眼泪,自出娘胎以来,她大概就没这么感动过,话都不会说了。
小蛮笑道:“傻孩子,鼻涕都出来了,快擦擦。”说罢举起连衣的袖子,替她擦鼻涕眼泪。
连衣小声道:“我不是孩子了,肯定比主子还大呢。”
“哦?我今年十六岁了,看上去可能比较小吧,其实不算小了。”
连衣道:“我十七岁,比主子大一岁。”
小蛮在她鼻子上一刮,嘻嘻笑道:“大一岁也不算大,你这傻乎乎的样子,还没我弟弟大米聪明呢。”
连衣艳慕地看着她,“主子还有弟弟,连衣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
“哦,那你是独生女了?功夫也是家人教你的吗?”小蛮随口问道。
连衣脸上一黯,叹了一口气,轻道:“我一生下来就被丢弃啦,是师父把我养大的,一直住在山里,教我功夫。师父后来病死了,我只好出来自己找路子生活。我明明很厉害的,当保镖护卫都没问题,可是山下那些人谁也不理我,不是要出钱照顾我,就是想娶我做老婆小妾,后来听说和林这里商旅众多,大概能找到事情做,所以我才来,没想到就遇到了主子你,是连衣的福气呢。”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道:“也是我的福气。”
没想到这孩子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蛮叹了一口气,以前她装可怜卖可爱,哭哭啼啼,居然没人不耐烦,也算是她的运气。她被连衣哭得烦死了,恨不得一巴掌下去,一切都安静了。
正手忙脚乱的时候,忽听后面传来踏雪而行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一僵,回头望去,却见月夜下缓缓行来一行人,统一穿着象牙白长袍,头戴玄色帽,身下骑着漆黑的骏马,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小蛮一见这种打扮,便要发抖。不归山的人!
“主子,是坏人吗?”连衣见她神色不对,赶紧问。
小蛮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他们人太多,连衣肯定打不过他们,不如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她轻道:“你别动,护着我就行。这些家伙难缠的很。”
正说着,却见一白衣人骑马上前,道:“小主,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老沙的声音。
小蛮一瞬间松了一口气,遇到熟人了,她这才安心,走过去笑道:“原来是干爹,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吓了一跳。”
老沙跳下马背,面无表情,淡道:“你几次三番跑走,是什么居心?”
咦?好像来头不对啊……小蛮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我没有跑走呀,可是白杨庄子烧起来了,我总不能留在那块,所以和连衣逃命来着,这会走散了,正等着天权公子他们呢。”
老沙冷道:“你走的时候,庄子并没烧起来。不要以为你多了个侍卫,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蛮猛然一惊:“你们派人跟踪我!”
老沙道:“寻求同盟,光复苍崖城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岂能真正放心交给你这等不学无术之人。”
小蛮吸了一口气,“没错,我是不学无术之人,可是将我推到浪尖风口的是谁?既要我做事,又要冷嘲热讽,世上还有这种道理?”
老沙冷笑道:“那三千两银子,还有众多宝石明珠,岂是白白给你的?还是你以为不归山已经昏庸到家里少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蛮见他提到银子,灵光便是一动,笑道:“你老人家别急,这些难听话说起来多伤感情。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的钱若是到位了,我还能不尽心做事?”
老沙面上神色稍霁,朝她勾勾手,“到这里来说。”
他转身走远,小蛮犹豫了一下,连衣低声道:“主子,我跟着你吧。”
小蛮把心一横,咬牙道:“不用,你在这里等着。时间久了我还不出来,你就冲过来救人。”
连衣点了点头,把赤霞拔出攥在手上,浑身戒备。
小蛮跟着老沙走到树后僻静之处,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见他神色没什么异样,便大着胆子道:“干爹何苦来吓我,说那些子难听话,我心里现在还难受的紧呢。”
老沙嘿嘿笑道:“你嘴里从来就没一句实话,早就说过,你这种过于聪明外露的性格,迟早给你带来大祸。你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天下人独你聪明,别人都是白痴不成?”
“干爹的教诲,小蛮会一直记在心上。”她很没诚意地应了一句,这才伸出手,“干爹答应我的银子呢?”
老沙冷笑道:“白杨庄的事情没成,你的惫懒是一大缘故,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一眼就被人看出破绽。你想凭着小聪明行走江湖,人人响应,趁早打消这种念头!事情没办成,你还想要银子?”
小蛮把手一摊:“你老也知道缘故,何苦来找我茬!我本来就不是小主,你们非要推着捧着把我往架子上赶,假的怎么也变不了真的。”
老沙脸色一变,厉声道:“先前交代你的话全忘了吗?!”
小蛮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听他又道:“银子你是不要想了!先时我发现找错人,本想将你杀了灭口,谁知金木水火土五位另有打算,才留的你一条小命在!你自负聪明,居然看不出自己的命在谁手里?还敢与不归山讨价还价!”
小蛮勉强一笑,只觉两条腿不由自主在打颤。其实老沙有些话说的真没错,她确实把一切看得太轻松了,她算什么东西?没财没势没背景,用什么东西和人家谈条件呢?她仗的,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罢了。
可是,不服气,真的不服气。
为什么平白无故,她要被利用。
如果卑贱的人没有自己的人生,那她也不想做别人的傀儡。
“你们另谋高就吧,我……无法胜任小主的位子。小角还给你……苍火印什么的,那不过是个误会,你们另外找人画一下。不归山反正财大气粗,没什么办不到的,应当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她有一半真可怜,一半扮可怜,眼泪汪汪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老沙叹道:“这一套很好玩吗?你要不干,也可以。银子和珠宝通通吐出来,我保证不归山不找你任何麻烦。”
小蛮捂住胸口,一付不堪刺激的模样,颤声道:“你们好没人性!一点血汗钱你们也要剥夺走!”
老沙冷道:“不归山从来不会怜惜无用之人。你把顺走的珠宝银子一个子儿不少,全部交出来,我说到做到,立即放你走,苍崖城的事,从此与你无关。”
小蛮急了,三千两银子她分了一千两给爹和二娘他们,顺出来的珠宝也有一部分失落在沙漠里,她哪里有本事全找回来还他们!再说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到头来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这笔账为免太不划算!
这会她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到头来,她还是被钱财给栓死在这里,动弹不得。
老沙又道:“既然不想还,那以后就要好好做事。金木水火土看中你,也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在江湖中交涉由你去,比真正的小主出面要好的多。何况,你身上的印记也是一种因缘巧合,老天注定你要当这一回小主,何必多想。”
小蛮沉默了很久,轻道:“这个印是当时我遇到一个骑黑马的人,言语不和,他拍了我一掌,印记隔了两天就冒了出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只小角,也是他遗留下来的,我本想拿着去卖钱,谁知没来得及脱手你们就找上来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脖子上的小角,谁知摸了个空,心中不由大惊,再仔细摸摸,果然那个稚龙之角不见了!
老沙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了?”
她勉强定神。这事最好别叫他知道,否则还不知要给她找什么麻烦。小蛮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低声道:“没什么……我是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沙说道:“你既然为不归山办事,那这些便不需瞒你。实话告诉你,真正的小主早已被不归山找到收容起来,只是她生来身体娇弱,一派天真,于世事完全不解,光复苍崖城的大事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此事处于江湖风口浪尖,怎能让她一个闺阁贵小姐出门历险。所以误打误撞,才找了你,你应当感谢金木水火土五位的仁慈,否则你的小命在沙漠里就已不保。”
小蛮怔怔笑了几声。
这算什么,果然真正的主角被人好好供着,她一个跑龙套的,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到底算什么呢?
“至于你胸口的苍火之印,委实让我们惊喜。后来问了小主,她说那是苍崖城中的秘术,毕竟苍崖城小主是全天下觊觎的人,凭着稚龙之角和苍火之印便能判断是不是真正的小主,所以苍崖城被灭的时候,她脖子上的稚龙之角被族里勇士带走,好教别人不能认得她的真实身份。那一掌,原名为苍火掌,中了掌的人,伤处会浮现苍火之印,三年后方能消退。那人打你的时候,没用内力,否则你三年后必然要死。我想,他知道江湖上最近人人在寻找小主,所以才用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法子,故意拍你一掌,再留下稚龙之角,让矛头指到你身上,好令他们有时间从容安置。”
小蛮的脸色此刻才叫真正的苍白,微一踉跄,倒退了几步,扶着白杨树,喃喃道:“从那一天……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是阴谋?无缘无故,让我做替罪羊?”
老沙淡道:“也是你的运气,旁人想做小主还做不成。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钱财多的是,去任何地方别人都是礼遇有加,只要你不说,谁也不知你的真正身份。何况苍崖城是什么地方,不归山又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多少人想为了咱们去死,还得排队,你得到这种殊荣,就算死了也是福气。”
小蛮干笑了几声,低声道:“我凭什么要为你们去死?难道我当真命贱?我闲的慌?”
话音一落,忽觉脖子上一凉,老沙的剑抵在了上面。她一惊,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沙冷冷说道:“世上总有高贵之人,也总有卑贱之人,你应当乖乖认命。今日将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你,你他日泄露出去半句,这柄剑立即就会割断你的脖子。不要以为叫两声干爹,便可以为所欲为,不归山岂能容你这等黄口小儿恣意玩耍。”
小蛮怔怔看了他许久,突然低声道:“不对。你们肯定打着别的主意,小主既然不愿光复苍崖城,更不愿报仇,你们为什么暗地里背道而驰?是有私心,对不对?”
老沙一时词穷,倏地目露凶光,手里的剑往前送去。
她要死了!
小蛮心中一凉,也不知是恨自己嘴快,还是恨这帮人穷凶极恶。
她居然不觉得伤心,只是心灰意冷,或许还有些木然。
活到现在十六年,她体会过什么呢?是深深的爱过,还是深深的被爱过?
不,什么也没有。
曾经她有的是虚伪的笑脸,如今她有的,只有那些不属于她的金银财宝。
啊啊,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老沙。”旁边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老沙猛然一怔,急忙把剑缩回来,转身一看,却见天权长身玉立,淡淡看着自己。
“公子爷!”老沙有一瞬间的慌神,“我只是……我和小主说……她又逃跑……”
他简直语无伦次。
“走,下次不许做这种事。”
天权的声音比风声还要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人心。
老沙急急收剑回鞘,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无论如何,这一路还是要劳烦公子爷费心了。”
他转身飞快走开,像逃命一样。
天权缓缓走到小蛮面前,她垂着脑袋,瘦弱的肩膀,纤细的身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夜风吹散开一样。
“在哭?”他低声问。
“不……没有。”她扬起脑袋,果然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晶亮诡异,像一团迷雾,摸不着底。
“我是在想,人他妈要是命贱,还真是没办法。”
她爆了一句脏话,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没被抢走的金银珠宝,望向远方不见尽头的白杨林,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