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精进屋后,斜眼打量了一番,精雅别致的红木桌椅整洁有序,摆设在桌上的均都是些女孩家喜欢的小饰件和一些茶壶茶碗。房内烛火描曳,温馨融融,半透明色的轻纱幔帐,遮挡住窥视床榻内的艳羡,浓香扑鼻,如临仙境,让人滋生一股发自内心的浪漫情怀。连瘦猴精身后几个手握佩刀,面目狰狞的随从也随着环境的熏陶而杀气锐减。
地下铺着丝绒地毯,足有一寸多厚,就算是丢个茶杯在上面也不会有半点声息动静,踩踏上去的众人也随着内心的躁动而飘飘然起来。
瘦猴精一掀袍摆,稳稳落座,随从们半围身后,抱臂而立。刘铭祺见房内桌椅只摆置一套,倒是毫不客气,一屁股便坐在了瘦猴精的一侧,虽然从座次上讲显得地位低了点,但好歹也比站着强,大家均都是嫖客身份,不分贵重。
瘦猴精斜睨了刘铭祺一眼,看这两个跟屁虫明明是在捣蛋的样子,心里恨得咯噔咯噔的,心想:等本宫把事情办完,非挖了你俩的心肝不可,让你们好好知道知道本宫的狠头儿。
几个人坐在桌椅上边等边喝着凉茶,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各怀各的心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各有各的手段。
正坐着呢!忽然帐帘一掀,从赛嫦娥的寝房缓步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丫环,身材跟柔道冠军般有的一拼,长脸宽额,大眼珠子跟灯泡似的鼓出眼眶,也不知道抹了几斤的胭脂粉,尽管步态幽缓紧碎,仍然零零散散稀稀落落震落一地。
丫环上前数步,离众人还有四五步的地方顿住脚步,深施一礼,微微展笑,随着脸上皮肤褶皱的迅速凝集,脸上的胭脂粉依然落个不停,这要是深更半夜的到大街上溜达一圈,非活活把人吓死不可。以一口让人闻之则吐的嗲声音调,颔首道:“几位大爷久等了,小姐正在梳妆,马上就来。”
光听她的声音还可以让瘦猴精等人强行忍受,可是乍一见她的尊荣,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正在饮茶的瘦猴精“卟”地一声将口中茶直喷出去,一口气没叨登上来,余下的又呛回到鼻子里去,止不住的一阵干咳,身后的随从忙躬身轻捶其背,终于才让他这口气顺了过来。
此时的鲍铁愣了半天,没反过味儿来,实话实说道:“诶呀,妈呀!这天下第一的美人身边的丫环也忒丑了吧!敢情比我还丑呢!”
一旁的刘铭祺见丫环这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一看你们就是头一次到望春楼来,没经验了吧!丢人现眼了吧!你们只知道望春楼的赛嫦娥是天下第一美女,独有闭月羞花之貌。但是却不知晓她身边的丫环海棠乃是天下第一丑女,丑的是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活人能吓死,死人能吓活的独特魅力。”
瘦猴精一阵猛咳过后,一张巴掌大的脸涨得通红,再加上被刘铭祺奚落一番更是变成了青色。
丫环‘海棠’对众人的直言评价毫不在意,不悲反喜,暗地里还一个劲地朝刘铭祺和鲍铁抛媚眼,一展个人魅力。
这丫环难道真的是海棠吗?其实不然,此丫环非彼丫环也,他正是塞外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匪王,刘铭祺磕头拜把兄弟宋二虎。在刘铭祺精心部署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打扮成丫环模样,潜伏在薛碧贞的房内,随时准备出手捉拿这几个武艺高强的犯罪分子,将他们绳之以法。
“海棠,客人都来了吗?”正当此时,内房里传来一声天籁之音,柔细悦耳,脆声盈室。
“小姐,客人们都等着呢!”说着,海棠扭动着大屁股,转身掀开室内隔幔。
众人急忙夺目望去,一位体态婀娜,娇媚百生的大清第一美人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款款朝众人走来。
瘦猴精神色一下子变得异常庄重,当即愣怔怔站起身来,一双绿豆大眼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美人的沉鱼落雁之容,忍不住叹道:“果然不愧是我大清第一绝色美女,名不虚传呀!本宫算是没白来,总算是大饱了眼福,难怪黄大爷对她朝思暮想,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寻觅她的下落,连我这不动凡心的人也都有那么一股子的冲动!更何况黄大爷呢!”
瘦猴精边说边随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一张画像,匆忙打开后,进行了仔细认真的比对,然后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刘铭祺早把薛碧贞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一般的呵护,见瘦猴精色迷迷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打量时,心中不由得醋意大发,暗骂道:“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那副德行,等老子知道你来望春楼的意图后再修理你也不迟,汪大奎那个狗奴才怕你,老子可不怕你,到时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薛碧贞身穿大清比较流行的偏钮褂子百褶裙,领袖裙襟绣着双边的金线,一头乌云般的黑发瀑布般垂至玉股,更显出简洁清丽,高雅雍容端庄的成熟气质来,缓步来到众人近前,微微屈身道:“让几位大爷久等了。不知几位大爷都有哪些爱好,琴棋书画,诗歌词曲,小女子倒是略知一二,小女子毛遂自荐,为几位弹上一曲《风月烟云》!小女子献丑了。”边说边在古筝架后的方凳上落坐。海棠紧随其后,轻舞竹扇,伺候在一旁。
一副奴才嘴脸地瘦猴精忙起身摆了摆手,极为恭敬地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本宫不是为了听曲儿而来,而是为了一件万分重要的公事而来。本宫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嫦娥小姐,不知能否告之。”
薛碧贞伸手抚琴,清拨琴弦,调了调音准,柔声道:“大爷有话直说,何必如此客气,只要小女子知道的,定会如实相告。”
“那本宫可就问了,本宫想知道小姐除了赛嫦娥这个雅号外,能否将小姐的真实姓名告之本宫呢?”
薛碧贞神情一怔,不由得皱起来两道月牙细眉,见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绝非是泛泛之辈,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似乎有种不详的兆头正悄悄地向自己袭来,薛碧贞稳了稳神儿,幽然叹道:“小女子久居烟花之所,平日读书作画,晚则抚琴映月,早已把旧名抛之云外。姓名只不过是个代称而已,就如同这位大爷称小女子嫦娥一般,徒是虚名罢了?”
瘦猴精见薛碧贞巧言以对,暗叹此女人不光是容貌俊美,还会舞巧弄智,更是不敢小视。眼珠一转,接着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父母的姓名总该还记得吧?”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见他如此急于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使薛碧贞更加肯定了他们的来意。于是停下手里的摆弄,只略淡淡一笑,反问道:“心记父母养育恩,这是作儿女的情分。不过,这位大爷为何对小女子的家事如此关心切问呢?”
瘦猴精微微一顿,脸上挂着的笑同时也僵了一下,暗想:要想从她的口缝中问出她自己的身世,实在是难的很。毕竟她是主子的心爱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不能硬来。
瘦猴精身后的随从见薛碧贞丝毫不给瘦猴精面子,忍不住在一旁怒喝道:“大胆,孙大爷问你的话,你敢不讲?”
话音刚落,瘦猴精脸一威,转身瞪了那个多嘴的随从一眼,口气严狠地提醒道:“休得对嫦娥姑娘无礼!日后,小心你的脑袋。”此话一出,那人恍然大悟般面露惊恐,忙低头认罪,不敢再吭一声。
这些跳梁小丑的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刘铭祺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觉得异常诡异,暗猜道:他们既不像是官吏,更不像是大内密探,看样子是皇上身边的人,八成是太监。
转过脸来的瘦猴精挽了挽稍长的袖口,又重新扬起一脸的贱笑,道:“嫦娥小姐想必有难言之隐,本宫也不好多问了。不过,本宫自幼学过几年的相术,看小姐一副好相貌,不应久居泥虾之地,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躯,万人之上的贵命!故而才寻根问底,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薛碧贞淡淡一笑道“大爷说笑了!小女生来命苦,岂敢有大富大贵之念。若是能洗身跳出烟花之地,觅得心爱之君,过些夫唱妇随的平淡日子,对小女子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小姐不必过悲,从嫦娥小姐一副雍容华贵的相貌上来看,岂可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念。嫦娥小姐神容天赐,命格尊贵,本是嫁龙得龙,万人朝拜之命,俗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实话告之嫦娥小姐,本宫就是“天”派来寻觅九宫娘娘的伴龙凤体,天意不可违呀!嫦娥小姐应该知道本宫的意思,小姐若是能听本宫一言,随同本宫进京寻龙,定能成其所愿。”
“多谢大爷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对荣华权贵心淡如云,并不奢望眷恋,且小女子早已心有所属,情有所动,更不会再有移情别恋之心。”
闻听薛碧贞所言,瘦猴精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道:“不可不可,本宫只听说过真龙配凤,怎可让世间那些九流庸碌之辈占了便宜。”
薛碧贞更是语气坚定地说道:“小女子姻缘已定,天地难改,请大爷不必为其耿耿于怀,”话落,那双黑溜溜水汪汪甜腻腻的俏媚美眸,偏又不受控制地朝刘铭祺这边瞟来,那眼神分明在表述着:“刘公子,奴家的心思全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你真的能娶我为妻吗?就像你跟我曾说过的那样,要娶碧贞做你的老婆,做只属于你的女人。”
刘铭祺面带赞赏的目光,微微地点了点头,同时用眼神回应道:“本公子的情不变,爱不渝,更不会辜负与碧贞小姐的一番情投意合,无论前方的道路遇到荆棘还是危难,放心吧,有我呢!天塌下来,本公子扛着。”薛碧贞的痴爱由同对男人一次残酷的考验,俗话说有索取就要有付出,面对美人痴情不改的爱恋,面对美人国色天香的容貌,面对美人令人垂涎三尺的身子,更是为了信守那份曾经对爱情的承诺,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焚身碎骨也当在所不惜,豁出去了。
两个人在这边眉目传情,那边瘦猴精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背手在房内徘徊两圈后,突然顿住脚步,拂袖坐回桌边,阴着脸道:“既然这样,本宫不得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当着明人不说假话。本宫知道你真名叫作薛碧贞,是朝中二品大臣文华阁大学士薛礼的独生女,当初你爹曾亲口许诺答应当时还是皇子身份的嘉庆爷,若来日嘉庆爷荣登皇位,并将你嫁给嘉庆皇子。不料几年后,乾隆爷驾崩,嘉庆皇子也如愿以偿地成了当今的嘉庆皇上。而你却毁约弃婚,悄然离家出走,隐姓埋名藏居在此,逃避皇恩,逃避嘉庆皇上对你的一片真心宠爱。念在薛姑娘的份上,嘉庆爷不忍将你爹治个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而是暗自派东厂的寥公公四处追查你的下落,希望能将薛姑娘请回京城,信守你爹的承诺,嫁于嘉庆爷为后。嘉庆爷自今未立皇后,就是有意等着薛姑娘回去,可见这份皇恩厚情,全部倾洒在薛姑娘的身上。可……可薛姑娘却执迷不悟,宁愿嫁给庸庸无为之辈也不愿随本宫回京。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宫要强行请薛姑娘回宫复命,将你交予皇上,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请薛姑娘莫怪。来人啊!带薛姑娘连夜赶回京城。”
话毕,随从们颔首应了一声,便朝薛碧贞围了过去。
“哈哈……”坐在一旁的刘铭祺冷不丁地拍案而起,仰头一阵怪笑,震的瘦猴精等人着实吓了一跳。赫然之间,随从们顿住脚步,齐刷刷地扭头看了瘦猴精一眼,心想这个爱捣乱的家伙,为何突然发笑,是否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出了什么问题。眼前的这两个家伙要是不趁早除掉,说不定一会又要出什么乱子。
还没等瘦猴精缓过神儿来,只见怒笑过后的刘铭祺,眼中火光喷射众人面目,伸手指了一圈尔等的脑门子,接茬厉声道:“怪不得你们如此嚣张跋扈地敢在我康襄城犯下杀人命案,竟然拍拍屁股走人,跟没事人似的。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几条疯狗,仗着皇权,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吗?尔等今天又在此强抢民女,真是罪大恶极,法不容情。”
这个疯子突然间蹦出来这一通义正言辞地斥责,弄得瘦猴精一头雾水,真搞不懂康襄城的富户怎么一个比一个爱管闲事?难道在美人面前,人人都想逞逞英雄,抖抖微风。
“大胆刁民,本宫对你一忍再忍,你却变本加厉,处处与本宫作对。本宫不想滥杀无辜,而你却是争着抢着要死在这里不可,拦都拦不住,看来本宫只好成全你们了。”瘦猴精说完,手腕一扬,同时又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随从们先将这两个碍事鬼除掉,然后再带薛碧贞离开此地。
“慢着!”鲍铁一哈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屑地驽了几个随从一眼,横眉立眼地威吓道:“想杀人灭口是吧?也不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他是谁?”
瘦猴精见俩人一唱一和的,看样子不像是在演戏,略微犹豫了一下,眼珠转了转,摆了一下手,示意几个随从先不要动手,看看情况再说,毕竟这里不比京城,碰上几个惹事的地痞流氓倒也罢了,万一遇到些伸张正义见义勇为的江湖大侠,倒是有几分难缠。
瘦猴精面带嘲讽,故意撩抖了一下袖口上的灰尘,尖声刻薄地冷笑道:“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两颗葱!”
鲍铁嘴角一撇,冷哼道:“尔等给老子听好喽,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惊天动地的伟男子就是百姓心目中人见人爱,人见人拜,爱民如子的清官大老爷,现任康襄城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并掌管一省的巡抚刘铭祺刘大人是也。”鲍铁连着一口气介绍完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气都不多喘一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巡抚?刘铭祺?哈哈……”瘦猴精闻听过后,霍然大笑起来,跟中了邪了似的,比刘铭祺笑得还惊人,还恐怖。瘦猴精阴笑道:“今天本宫算是开了眼了,居然碰上你们两个滚刀肉。即使你们冒充是个捕快衙役,本宫倒也会相信。康襄城巡抚赵度跟本宫多少有些交情,至于此次没有惊动他,只是因为本宫不想把此事宣扬出去,以免黄大爷的脸上无光。可是你们冒充谁不好,偏偏冒充巡抚,真是笑煞人也。”
“冒充?呵呵……实话告诉你,赵度早屁掉了,康襄城现任巡抚便是本人,要是不信,你到大街上打听打听,问问便知。”刘铭祺一本正经地哼道。
瘦猴精心里一震,心中仍是半信半疑,随口惊问道:“赵度是如何死的?”
刘铭祺冷着脸,正色道:“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污迹斑斑,败绩累累,康襄城提督大人葛尔泰早已将他就地政法,并且上报皇上将其撤职查办。”
瘦猴精一脸的惋惜,怨问道:“皇上还未批复上报的奏折,葛尔泰怎么就杀了呢!”
刘铭祺笑呵呵地说道:“这叫先斩后奏,葛大人是个急脾气,反正都要杀,早杀早投胎,没什么不妥啊?”
瘦猴精脸一变,不屑道“如此说来,本宫倒要看看,你这新上任的巡抚大人又能将对本宫如何呀?”
刘铭祺声色顿改,义正言辞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府今晚兴师动众的大摆噱头,目的就是要将你捉拿归案,升堂问审。”
瘦猴精当即哼道:“就凭你也敢治本宫的罪,你可知道本宫是谁吗?“
刘铭祺俊俏冷淡的脸上目光炯炯,盯着瘦猴精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府做事向来是认法不认人。不过,本府见你阴不阴阳不阳的,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你就是大清朝天下第一贱人,皇宫里的太监。”
瘦猴精面无表情,心里想的是恨不能像是撕扯一块烂布一样,将刘铭祺一条一条地撕成碎片。瘦猴精终于还是将这口气吞咽到肚子里面,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冷笑,面呈威严地道:“不错,本宫确实是个太监。既然你说你是巡抚大人,就不会不知道东厂吧!别说你这地方上一个不够品的巡抚,就算京城里的尚书,大学士见了本宫也都的客客气气的!”
刘铭祺眼珠一转,故装恍然地笑道:“哦,原来你就是东厂的大太监廖光州啊!幸会幸会!”
瘦猴精在一次又一次的心里摧残下,狠狠望了刘铭祺一眼,咬牙道:“错,廖公公此时正在京城陪伴皇上左右。本宫是东厂的大内总管,姓郑,单字一个宁字,百官都称我为郑公公,这回你总该知道了吧?”
“哦!”刘铭祺一拍脑门,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郑公公多少找回点面子,终于有些欣慰地露出点笑容,得意道:“这回知道本宫是谁了吧?”
刘铭祺随后双手一摊,脸色一僵道:“不认识!”
东厂大内总管郑公公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不得不先设法脱身,日后在找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刘铭祺算账。想到此,郑公公压低身子向前凑了凑,忍气道:“认识不认识,本宫不与你计较,如今本宫是在替皇上办差,刘巡抚高抬贵手,行本宫个方便,如若能帮本宫将薛姑娘安全送往京城,本宫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保你官升一级,返京任职。你敢阻拦本宫,就如同阻拦皇上,形同造反一般,此罪你不是不晓得吧!”郑公公软硬兼施,只要把皇上摆出来坐挡箭牌,天下没什么路是走不通的。
刘铭祺嘿嘿一笑道:“本府哪敢阻拦皇上呢?借我个胆子也不敢与皇上作对啊!不过,国有国法,郑公公一来康襄城便连杀数条人命,若是不给下官一个交代,恐怕会让本府十分的为难啊?”
郑公公一脸奸笑,无所谓地说道:“不过是杀了几天贱命,赔个千八百的银子便可了事,怎会让巡抚大人为难呢!要不这样,本宫这趟来,一时匆忙,身上只带了十几万两的银票,就留给巡抚大人代劳,替本宫做些善后处置,剩下的银子嘛!就留给巡抚大人差用,等日后本宫回京,定会重谢。”
“这个,这个,这个还是为难啊!要不这样,郑公公和你的几个随从各自留下一样东西,本府对全城的百姓也好有个交代!”
“巡抚大人所需何物,但说无妨!”
“脑袋!”刘铭祺脸一变,从口中蹦出两个字来。
闻听此言,郑公公顿时怒发冲冠,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咬牙道:“刘铭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郑公公话音落地,身后的东厂高手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兵器跃跃欲试。
“哼,本府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逃得出本府布下的天罗地网。”刘铭祺话音落地,化妆成丫环的宋二虎,身边的鲍铁,连同身怀功夫的碧贞各自亮出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话不投机半句多,郑公公突然大喝道:“除了薛姑娘不得伤害半根毫毛外,其他人等杀无赦。”
令下,如同山倒,东厂高手们各舞起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地动起手来,这一动手不要紧,女儿家的闺房可不同于练功场般开阔,再加上功夫之人不同于文人写诗作画般动动嘴动动笔就行了的,他们手里的利器夹着刀剑之气,只不过几个回合后,屋内的诸多物件除了几根顶梁柱和墙壁上几盏时明时暗的壁灯外,几乎全被毁坏砸烂。
这几位一交手,各自都晓得对方的功夫深不可测,恐怕百十个回合都很难分出上下。于是为了能更好的施展拳脚,他们纷纷破窗破门而出,在皓月的夜空下,在屋檐的连脊之处,甚至在摇摆的树枝上各自落稳了脚跟。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高手间的较量可不是痞子挥刀砍人般简单快捷。只见他们身如闪电,刀如霹雷,上下翻飞,左右舞动,刀剑相磕之声不绝于耳,将夜栖在树上的飞鸟惊飞乱撞,瞬间将宁静的夜空渲染成宛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他们转眼间飞出房内,却把刘铭祺和郑公公两人留在房内,打砸过后的狼藉,显得整个屋子渐渐升腾起一丝让人压抑的气息。刘铭祺和郑公公相互间对望了一眼,各怀心思的两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郑公公的笑声戛然而止,邪恶的眼睛中却透出鹰隼一样犀利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刘铭祺,突然问道:“巡抚大人为何发笑啊?”
刘铭祺也停止了大笑,反问道:“哦,我见郑公公无端发笑,不知为何?本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郑公公又是再笑什么呢?”
郑公公阴沉着脸,冷冷道:“本宫笑你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你看外面的那些东厂高手,均都是本宫一手栽培起来的亡命杀手,这回该懂了吧!”
话一出口,刘铭祺的心刷的一下冷半截,一半脸儿哭,一半脸儿笑,是哭是笑只有他知道,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么说?你……你也是高手。”
“哈哈……”郑公公又是一阵冷笑,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然后,右手一较劲,茶碗随即咔嚓一声裂成两瓣。
“不会吧!”此情此景,看得刘铭祺目瞪口呆,脸皮直跳。这暗示着什么?这暗示着郑公公要想杀自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自己打入阴曹地府。不知道是出于本能的逃避还是故意的一反常态,刘铭祺朝郑公公僵僵一笑:“哎呀!本府真是糊涂啊!岂能做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的事来,郑公公稍等片刻,本府这就去吩咐手下别再打了,免得伤了和气。”与狼共舞,杀机重重,让刘铭祺意识到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被郑公公剥夺,趁机离开此地才是上策。说完起身抬脚要走。
郑公公扬着高调音腔吩咐道:“哪去啊?坐下。”
刘铭祺身子一颤,当即又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
一脸惊秫的刘铭祺望了杀气腾腾的郑公公一眼,随即痛悔不已的一边伸手从怀里大把大把地往外掏着银票一边哭着喊着赔礼道歉:“郑公公息怒,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有肺无心,有头无脑,让您受惊了。郑公公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世间任何事情都存在着风险和变数,就看当事人是如何的操控和把握,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谁占据上风,谁便是上位者。刘铭祺心知郑公公的厉害,也并不是甘拜下风,只是眼前的形势所迫,尽量地控制对自己不利的局势,方能谋得反击出手的机会,语言上的卑馁,却是麻痹敌人的最有利的武器,谁笑道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者,做大事者更是不能拘泥于小节。
郑公公满脸阴霾不散,狠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可本宫是个太监啊!俺这肚子里装不下啥东西,就算你搬座金山来给本宫,都别想打消本宫不杀你的念头。”说完,郑公公右手一番,五指如鹰爪般犀利,浑身的袍服也随着内力的运转而膨胀起来,霍然起身朝刘铭祺的脖颈袭来。
江湖上的大侠一般对郑公公碎骨断钢鹰爪妙绝天下的奇功相传甚多,据说此鹰爪功曾经是江湖上一派邪教失传已久的独门武功。从武术学来讲,对付此等鹰爪功的其他办法唯有少林的大力金刚指和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才能与之匹敌,可是这两样功夫刘铭祺也不会呀!
尽管秀才出身的刘铭祺虽不懂破解之功,但他却有超常的闪躲能力和应变能力,只见他身子猛然向后一仰,整个人朝后移躲出二三十厘米,伸在怀里掏取银票的右手也随之抽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郑公公的钢爪离刘铭祺的咽喉还有两寸远的距离时,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却看那郑公公突然身子一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鲜血从袍服的破口处不断涌出,将他的袍服洇湿了一大片。
稍忍片刻,郑公公岂能善罢甘休,猛地一用力,使劲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擎住刘铭祺的脖子不放,同时,刘铭祺顿感像是被一个大铁夹子给卡住了一般,让自己窒息难耐,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正当此生死危急关头,又听一声火枪响震,卡在刘铭祺脖颈的鹰爪手顿时失去了仅存的一点功力,一阵强烈的颤抖和痛苦的挣扎过后,终于软了下去。刘铭祺也趁机大口大口地喘息数次,才算是缓上来一口气。挺起腰板,微微扭了扭脖颈,甚是庆幸自己早有提防,要不然这个心狠手辣的郑公公还不如同捏死只蚂蚁般将自己给活活捏死。
郑公公‘扑通’一声半伏在桌子前,手捂着胸前的枪伤,断断续续道:“你……你……”
刘铭祺笑嘻嘻地吹了一下枪口上的硝烟,玩笑道:“不好意思,走火啦!”
两声枪响过后,正在打斗的东厂高手心中顿感大事不妙,急忙虚晃一招,撤身冲进屋内,定睛一看,奄奄一息地郑公公身后,刘铭祺正手握着短把洋手枪顶着他的脑袋。
“郑公公,还不让你的手下束手就擒,等待何时?”刘铭祺威胁道。
郑公公踉踉跄跄地从桌上抬起头,弱弱地道:“快……快给本宫放下武器。”擒贼先擒王,郑公公做了刘铭祺手里的人质,众多东厂高手也不敢妄自胡来,乖乖地丢下手中的兵器,束手就擒。
“来人啊!将这几个官府捉拿的命案要犯全部带到衙门候审。”刘铭祺一声令下,门外忽忽拉拉冲进来十几个亲兵,上前按肩头拢二臂,将几位东厂高手五花大绑,戴上镣铐锁链,全部押回了巡抚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