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在两个小道僮指引下登上弦月岛,行至半山腰弦月内陷处,有一座道观横立在前。中门大开,观中拥出一众弟子,当中一人正是冰真人,在他身边还另有一名雪袍老道,神情倨傲冷漠,蓝关雪等人俱都不认得。
冰真人来到近前,嘴唇微溢一缕笑容,欠身执礼道:“蓝大先生与诸位仙友莅临弦月岛,令敝观蓬筚生辉。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蓝关雪只觉一股劲风袭体,明白冰真人明里问候是假,暗中较量是真。
他不动声色,拱手还礼道:“真人何必客气,你既亲写书信相邀,我岂有不来之理?”
两人发出的无形真气在半空中迎头激撞,冰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再看蓝关雪伫立原地,巍然不动,不禁暗自凛然道:“此人号称蓝关雪,打遍百万冰川无敌手,倒也不尽是自夸之辞。好在贫道早有准备,不然今日之事确也棘手得很。”
他收敛真气,若无其事地介绍道:“蓝大先生,这位雾流道长乃贫道故交,因久仰风尘五仙的大名,故而闻讯后不远万里赶至敝观,只求一睹诸位风采。”
蓝关雪的目光扫过雾流道人,印象里却从未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只见这老道白发如银,身材瘦小,一双鹰目不见喜怒,给人城府极深的感觉,眸中偶有一缕寒光闪过,显示出极强的魔功修为,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酒肉僧笑嘻嘻伸出手,说道:“你是道士,我是和尚,红莲白藕,本是一家。不如咱们两个也亲近亲近──”
雾流道人冷冷瞥过酒肉僧,也不说话,径自伸右手握住对方的五指。
两人暗劲交击之下,酒肉僧脸上青光一闪,低“嘿”了一声,硕大的身躯竟颤抖起来。
雾流道人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缓缓松开了右手,说道:“承让了。”
酒肉僧向后连退三步,猛吐一口浊气,脸上兀自笑意不改道:“好功力!”
草道人见四弟吃亏,便想出手替酒肉僧找回场子,更欲藉这机会摸摸雾流道人底细。可他还没开口,丁寂已抢先伸出手,懒洋洋笑道:“道长,咱们也来亲近亲近。”
蓝关雪与丁寂一路同行,虽相互间没有真正切磋过,但自忖这年轻人的修为大约与五妹酒仙子相当。尽避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能有此修为已非常之可贵,但较之这个来历不明的老道,功力上应该差了一截。
他本想阻拦丁寂,但一想到这小子从相识到现在从不吃亏的表现,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鲁莽行事才对,便又改变了主意。
这一转念的工夫,丁寂和雾流道人的手已极亲热地紧握在了一处。
但见两人的手一握一松,丁寂面不改色,嘻笑自如,雾流道人却微露异色。原来他迫出的魔气甫一进入丁寂的体内,竟似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以他百多年的阅历,居然不晓得,眼前这个主动要和自己握手的年轻人,到底用的是何种功法。
丁寂却是有苦自知,他全力施展“化功神诀”,虽卸去了雾流道人犀利的魔气攻击,可五指酸麻几不能动。当下暗自运气调息,勉强将手翻转亮出一物,在空中晃了两晃,笑问道:“道长,这可是你丢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瞧,窦文轩讥笑道:“咦,这不是小泵娘们用的香囊么?雾流道长,敢情你私底下还有这个癖好。回头让我五妹多缝几个送你作见面礼如何?”
雾流道人却是神色大变,对窦文轩的嘲讽恍若不闻,探爪抓向香囊道:“拿来!”
草道人早已跃跃欲试,此刻更不迟疑,挥出拂尘缠向雾流道人右腕,说道:“打开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好东西,让这老道这么紧张。”
“啪!”雾流道人电光石火中变招劈斩,右掌切中拂尘手柄。
两人均自朝后退出半步,丁寂笑吟吟晃悠着手中的香囊问道:“道长,要不要打开给大伙儿瞧瞧?”
冰真人见状知道不出头不行了,强笑道:“蓝大先生,这位小友好厉害的身手。可否给贫道几分薄面,将东西还给雾流道友?”
蓝关雪也不愿刚见面就闹僵,见雾流道人好不窘迫,也算替酒肉僧扳回了颜面,于是顺水推舟道:“我这位新收的师弟只是素来喜欢和人开玩笑,却无甚恶意,请两位别往心里去。”
丁寂会意,借坡下驴,将香囊抛还给雾流道人道:“道长,别再丢地上了啊。”
雾流道人原想在门口给众人一个下马威,不料被这个无名小辈借着握手较劲的机会,盗走香囊,把自己闹了个灰头土脸。
一时间,雾流道人心中愠怒却无从消解。可面对丁寂的笑脸,偏生怒气无处发作,且不愿节外生枝坏了大事,也只有强忍下胸中一口恶气。
冰真人见雾流道人拿回了香囊,暗松一口气,说道:“蓝大先生,贫道已在『旧雨轩』内为诸位设下接风宴,请诸位赏光。”
蓝关雪闻言微微一怔,暗道:“依照我早先的预料,雪崖仙观应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谁知这老道反而要请我们吃肉喝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堂堂风尘五仙绝无示弱之理,他心中越发戒备警惕,脸上却丝毫不露,颔首道:“却之不恭,真人请──”
众人鱼贯而入,草道人走到丁寂身边,传音入密道:“摸出来没有,香囊里装的是什么?”
丁寂几不可察觉地摇摇头,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里头是空的。”
草道人愣了愣,心道:“莫非老道真有个相好的,随身还带着定情信物?”
一路无话,众人进了旧雨轩,分宾主落坐。蓝关雪和雾流道人分居左右首席,除了丁寂等人外,尚有雪崖仙观的四名老道作陪。
冰真人端坐主位,双掌轻拍吩咐道:“上菜!”话音一落,两行小道僮各端碗碟从门外疾步而入,两边酒席的后排更有十数名道士奏起了丝竹。
酒仙子就坐在丁寂上席,转过头低声调笑道:“这冰真人真会享受,居然还在道观里养了一支乐队。往后婚丧嫁娶,都不用外聘了。”
丁寂摇头一笑,注视着对面那一班吹拉弹唱、摇头晃脑、沉醉其间的道士,心头隐隐觉得里面说不出的古怪。
正这时,冰真人高举杯盏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贫道不胜欣喜,先干为尽!”说罢仰首饮尽,将空空如也的杯盏向众人一展。
酒肉僧毫不犹豫拿起杯盏,笑吟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仰脖,也将酒干了。
丁寂暗留了个心眼,用真气卷裹住酒汁,稍一入喉立刻流转迫出,顺着左手指尖汩汩滴淌到席下。
他悄悄向旁边的酒仙子等人望去,竟是英雄所见略同,尽皆将酒汁迫出了体外,在脚下湿了一滩。随即真气到处,蒸腾作丝丝青烟,迅速消失。
他心下一笑道:“这酒肉僧并非真的酒囊饭袋。一句『酒肉穿肠过』,就将对方开出的第一道难题化解于无形。”
冰真人见众人陆续放下了酒盏,说道:“难得诸位仙友会聚一堂,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没有歌舞助兴?”又轻轻地将两掌一击。
轩内乐曲旋律陡地一变,听来无比缠绵委婉。同时自门外翩翩而入六名舞女,烟视媚行,上身仅着短衣遮胸,下身裙襬虽逶迤在地,却半透半隐雪白的大腿,一时间,道观中居然是春光无限好。
丁寂傻了眼,没想一时心血来潮陪风尘五仙来这雪崖仙观赴约,竟能大开眼界,此后当对天下道观刮目相看。
他瞧了眼首座的蓝关雪,见这位新认的北地熊大哥面色沉稳,镇定自若,心中苦笑道:“今天坏了,看来只能舍命陪君子了。管他怎么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那六名舞女在众人面前扭动青春火热的躯体,极尽挑逗之能事。饶是丁寂早有准备,仍不由得心里发狠道:“好你个雪崖仙观,这般消遣你丁爷爷。今日没事则罢,不然回头看我怎么把你这观里的宝贝洗劫一空!”
忽听耳畔酒肉僧低声叽哩咕噜,不晓得在念什么,丁寂好奇地转眼望去,只见他两眼突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舞女,嘴里彷佛连口水也要流了出来。
丁寂偏身向酒仙子问道:“五姐,四哥嘴巴里嘟嘟囔囔在念什么?”
酒仙子凝神听了听,转过脸回答道:“嗯,你四哥正在念佛颂经。”
丁寂奇道:“佛经,他念的是哪一段?”
酒仙子忍着笑,低语复述道:“空不亦色,色不亦空;看亦不看,不看亦看??”她自己说到半截,已经按捺不住忙用袖口掩嘴。
丁寂也差点笑得背过气去,俯低头忍得好不辛苦。
忽然乐声渐转缥缈空灵,那六名舞女腾身翩舞,如飞天妖娆,在轩内婆娑飘飞。
冰真人手握杯盏一击桌案,高声喝彩道:“好!不知蓝大先生以为如何?”
蓝关雪尚不及回答,突听连声丝帛裂响,六名舞女身上的衣裳骤然爆裂,竟当众寸缕不挂,摇动着玉光致致的胴体,径直投向客席上端坐的六人怀中。
酒仙子秀眉一挑,怒喝道:“无耻!”双袖如波浪般摆荡风向左右挥出,拂向六女。
六名舞女却是不避不闪,各探脚尖在水袖上轻轻一点,面含媚笑,眉凝春意,张开双臂向着六个人的桌前再次扑到。
草道人、酒肉僧素来自诩杀人不眨眼,可仓促间面对六具春光明媚、完美娇柔的胴体,竟舍不得骤下狠手。
蓝关雪身躯微侧探出左手,牢牢扼住扑向自己的那名舞女右腕脉门,将她制服在席前,声色不动道:“观主,这玩笑开得未免有些过火吧?”
丁寂等人也将其余五名舞女制住,一时间弄不清对方的真实用意,俱都暗自戒备,齐齐望向冰真人。
唯独酒肉僧满不在乎,将面前那名舞女搂在腿上,这儿嗅嗅,那儿闻闻,眉开眼笑道:“好香,好香,洒家已三月不知肉味了。”
冰真人淡淡道:“蓝大先生何必对这些女娃儿畏如蛇蝎?莫非嫌她们庸脂俗粉难入法眼?也罢,让她们撤下就是。”
蓝关雪松开那舞女脉门,冷冷注视着她说道:“姑娘请了。”
那舞女似是不胜娇柔地站起身,柔媚浅笑道:“多谢蓝大先生手下留情。”猛然樱唇微翕,朝着蓝关雪面门喷出一股淡淡的胭脂色粉雾。
蓝关雪凛然喝道:“闭息!”挥袖荡开粉雾。但终究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仍有一缕香甜的气息钻入鼻底,顿令脑海一沉。
好在他的修为极深,立即静坐椅上流转真气,将那一缕毒素迅速迫出体外。再看席上其它几个同伴,或沉默或冷笑,亦或轻或重着了道。
正在此时,后排八名乐师齐刷刷纵身而起,朝着六人背心掩袭而至。
草道人遭了暗算,杀机已生,回身出掌,狞笑道:“鼠辈找死!”
掌风甫出,只听“砰砰砰砰”数响,八名乐师人在空中,突然全身爆裂开来。
草道人一愣,惊疑道:“奇怪,我明明还没击中他们,怎么这些家伙全都自己炸了?”
丁寂见状,陡然想起冥轮老祖年旃曾提及的一种南疆秘术,心叫不好,急忙纵声向众人招呼道:“爆蛊尸毒,快闪──”
可他的提醒仍慢了半拍,那八具迸裂开的身躯血肉飞溅,喷薄出一蓬气味腥臭的墨绿色浓雾,卷裹着绿汪汪的毒血腐肉乃至脑浆骨髓,如色彩斑斓的天雨花般铺天盖地涌向众人。
尽避蓝关雪等人早已屏住呼吸,但那妖艳的绿雾毒血依旧避无可避地洒溅到衣衫、发髻上,更有一点一滴斑斑驳驳直接落在裸露的肌肤上。
两名舞女躲得稍慢,身上也被毒血溅到,立时面泛绿芒,惨呼倒地,当场毙命。
风尘五仙尽皆修为不俗,自不会像那两个舞女般不济,但功力稍弱的酒仙子、酒肉僧已显中毒征兆,身躯颤抖摇晃,几不能站立。
蓝关雪惊怒交集,强压下侵入体内的尸毒,拔刀劈向冰真人,大喝道:“好你个雪崖仙观的杂毛,行事如此歹毒,快拿解药来!”
冰真人将身前的酒桌凌空推向蓝关雪,“噗”地一响,鱼龙百战刀如切腐竹将桌面一劈两半,刀锋闪烁吞吐着耀眼紫芒,气势如虹直追冰真人。
冰真人暗凛道:“这家伙中了尸毒还能如此骁勇,难怪叫做北地熊。”他料定对方已成笼中之鸟,不愿与蓝关雪硬碰硬,闪动身形避过鱼龙百战刀。
蓝关雪虽心悬众兄弟的毒伤,但一来自己也中了尸毒需分神抵御;二来冰真人毕竟是魔道一等一高手,又抱定主意跟他软磨硬泡,游而不击,三五十招内却也拾掇不下。
那边雪崖仙观的四大护法和雾流道人见蓝关雪出手,均各自扑向对面的丁寂等人,刚好形成一对一的战局,好似谁也不吃亏。
然则这五人业已暗中吞服过尸毒解药,而风尘五仙中酒仙子、酒肉僧却已毒气入体颇深,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抵挡住这穷凶极恶的猛攻。
幸亏草道人用他那柄“快意拂尘”勉力周旋,接过了对方一半的攻势。
这一行人中,唯一没有中毒的却是丁寂,奈何跟他交手的那个老道士修为不弱,丁寂虽有心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却是比登天还难。
忽听酒仙子一记闷哼,已被雾流道人从身后错位偷袭,点倒在地。
窦文轩见五妹倒下,登时红了眼,一条蟠龙金带腾天飞舞,想杀过去救援,却教雪崖仙观的护法老道拚死拦截不得靠近。
没一会儿,酒肉僧也被制住,窦文轩叫道:“大哥、二哥,你们快走!”
草道人怒道:“放屁,咱们兄弟同生共死,你要老子扔下兄弟自己跑,老子以后还当个狗屁二哥?”
窦文轩急道:“狗屁二哥也是二哥。你们再不走,难道咱们风尘五仙今天就被人家给一锅端了!”他说得激动,不防背心一麻,已咕咚软倒在地。
这下六比三,雾流道人与两大雪崖仙观护法围攻草道人,冰真人对着蓝关雪也抱定死缠烂打的主意,不让其分身救助。
丁寂本想祭出天殇琴再做最后一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窦文轩等人,顿时心头一动道:“如果他们只为争夺小雪湖更兼发泄私愤,要下手除去风尘五仙,何须这般大费周章只擒不杀?莫非其中另有阴谋?”念及至此,他干脆耐心与两名老道游斗,静观其变。
终于盼到草道人寡不敌众,气力不支,倒地不起的时候。丁寂心道:“是时候了,我要再不倒,怕这群家伙该起疑心了。”
他假装手忙脚乱露出破绽,暗地里运起化功神诀护体。对方迅猛一指戳中丁寂胸口,丁寂“啊哟”惨呼,两眼翻白倒了下去,还不忘顺势在地上的血泊里翻滚了两圈,弄得浑身污秽不堪,把脸上也蹭满了油绿的毒血。
这么一来,只要对方不特意察看,绝不至于发现他肤色上的差异。
他倒在地上闭紧双目,侧耳倾听轩内动静。只听冰真人跃出圈外,冷笑道:“蓝关雪,只剩你孤家寡人一个,还要困兽犹斗么?”
蓝关雪恍若不闻,欺身迫近,鱼龙百战刀一刀紧似一刀,暴风骤雨般攻向冰真人。
雾流道人跨上两步,一掌抵住酒肉僧胸膛,冷喝道:“你再多出一招,我就杀一个给你看!”
蓝关雪霍然收刀屹立,扫视过雾流道人的脸庞,沉声道:“卑鄙!”
冰真人一声长笑,双指并立点中蓝关雪的背心,道:“北地熊果然讲义气,可惜没用!”
“当啷!”魔刀坠地,蓝关雪晃了两晃,怒视雾流道人,魁伟的身躯缓缓倒地。
冰真人忌惮蓝关雪功力深厚,又连补码指,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才松口气道:“大功告成,这一网打了六个!”
雾流道人漠然道:“将解药分量减半喂给这几人。若是出了差池,贫道交不了差,观主也不好交代。”
冰真人笑容隐去,抑制住心中怒气,道:“放心,哪会出岔子。”从雾流道人手里接过解药,用指甲将丹丸一切为二,塞进六人嘴里。
如此虽不能彻底驱除尸毒,却也阻止了众人体内毒气的继续蔓延。
待旧雨轩中重新收拾妥当,就听雾流道人说道:“观主,你安排人将他们全部装上车,贫道今晚就出发。”
冰真人应了,问道:“道长,是否需要我多派些人手押送?”
雾流道人冷然道:“不必,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安排人手赶紧准备就好,别误了事。”
冰真人见对方当着自己这多手下弟子,一副颐指气使毫无商量的模样,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不禁心中恼怒道:“威风什么,且不跟你一般见识。下回让我逮住机会,再好生修理你!”
他挥手一耳光搧在门口侍立的一名门人脸上,喝斥道:“还不赶紧照办,都站着发什么呆?”
众道士七手八脚把蓝关雪等人架出轩外。
在门口的空场上,已有四头硕大无伦的赤朱鸟停着守候。在鸟身之上,居然还有两名赤裸上身的大汉端坐在轿厢前,专事驾御飞鸟。
众道士将俘虏两人一对,分别送入轿厢内,又将门给关了。
雾流道人站在旧雨轩外的台阶上冷眼看着,慢条斯理道:“今日之事有劳观主费心。贫道回去后定如实向岛主禀报,绝不会漏了你的功劳。”
冰真人心底巴不得这个瘟神赶快走,表面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道:“咱们此次一举奏效,全凭道长运筹帷幄,贫道岂敢贪功?”
雾流道人冷冷地一点头,飞身便上了第一头座乘,扬声道:“回去!”
八名御车力士一声呼喝,赤朱鸟舒展双翼,又平又稳地攀上云霄,朝着东北方向风驰电掣飞去,转眼在高空中变作几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丁寂被关在最后一架座乘里,等飞出约莫小半个时辰,丁寂估计弦月岛应已在数百里之外,这才悄悄睁开双目,听了听车厢外的动静。
那两名御车力士心无旁骛,更想不到丁寂根本就是自己倒下的,丝毫没有察觉轿厢内有何异常。
丁寂看了看瘫软在对面的蓝关雪,运转真气聚于掌心,缓缓伸向蓝关雪胸口,刚打算推血行宫解开经脉禁制,猛见蓝关雪的虎目竟赫然睁开。
丁寂又惊又喜,收住手掌传音入密道:“大哥,你感觉如何?”
蓝关雪傲然一笑,也用传音入密回答道:“我没事。可笑那帮笨蛋居然一无所觉,冰真人那杂毛,就算他再多补我几指也白费力气。”
丁寂用手向轿厢前方一比,道:“咱们要不要乘这机会杀出去,打它个措手不及?”
蓝关雪摇头道:“小兄弟,你来冰原是有事要办,就先走吧。我要留下来,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竟敢在我蓝某人的兄弟头上动土。”
接着又道:“咱们萍水相逢,却让你受此大惊,我已很过意不去。接下去会遇到什么危险,蓝某也无法估计。你不必再跟着我们冒险,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丁寂一股热血油然涌上胸膛,也不多说什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哥,我真累了,先躺会儿──”身子往后一倒,舒舒服服靠住椅背上的软垫,没半晌竟似真的熟睡过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