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爬上了皇帝的龙床,然而,不同于前两次,我都是先于皇帝疲累地睡去,这一次,我瞪着龙床帐顶的龙凤呈祥图案,听着耳畔皇帝轻微的鼾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沉入梦乡。
皇帝的最后一句话犹在我脑海中回荡。
虽然淑妃她们属于太后一党,但是太后是皇帝的母后,皇帝为何不能让淑妃她们诞育皇嗣?相比之淑妃她们而言,皇帝似乎和皇后、宁贵妃较为亲近,但为何皇后和宁贵妃也一无所出?联想到柳嫔之前的小产,我不由惊惧地猜测:难道太后真的对自己的孙儿下过毒手?
皇帝不要子嗣、太后不要孙儿……我深感震惊地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座后宫?怎样的一个家庭?
恍惚中,往昔在入夜之后就无比寂静的宫廷,起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响闹。而在响闹声,似乎就在距离乾清宫很近的地方,且逐渐大了起来。模糊中,隐约有“抓刺客”、“保护皇上”的喊声。
我心说:不会吧?虽说这是个纷乱的时代,但是晋国算是割据的诸国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个。此外,虽然晋云帝登基刚满四年,但是晋国除了庞大的后宫,稍微惹人诟病之外,尚称得上海清河晏。
究竟是何方歹徒敢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皇帝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是,他并没有醒来。宫外的呼喝声更响了,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我不觉慌了神,我手忙脚乱地掀开锦被,准备下床找把武器自救。然而,我刚将一条腿从锦被中抽出,准备踏下地面,裂帛之声响起,一道雪亮的剑光眨眼间直刺床前。
只见一名一身黑衣的蒙面刺客面对着我,我立刻往龙床里面缩去。
刺客闪着寒光的双目在我身上转了一转,我登时想起自己未着丝缕暴露在外,不由自主手忙脚乱地扯住锦被往身上遮掩。
然而,刺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举剑就对准我的心口扎下!刹那间,我的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刺客刺杀的目标并不是皇帝,而是我!
想起隐藏在宫中,试图谋害娘亲性命的幕后黑手,难道她的目标真的变成了我?
雪亮的剑光转瞬疾刺至我的胸口,我只好不顾一切地运起内息,伸指夹向来袭的剑尖。
锵!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不知何处多出一柄剑,挑飞了刺客手中的长剑。一名身穿宫廷侍卫服饰的男子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很快地和刺客战在一处。
我有些傻了。
这名侍卫铁定不是从宫外进来的,他原先就躲藏在这交泰殿中!那么,我之前和皇帝……做的所有事情,他都看见了?顿时,两小簇火苗从我的耳根一直烧上了我的脸颊。
忽然,一双坚实的臂膀从后方环上了我的腰,同时,替我压紧了遮身的锦被。皇帝不无炫耀地轻声问我道:“湘儿,你觉得朕的贴身侍卫功夫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不错。”光是那一下挑飞刺客手中长剑的招数,其中蕴含的功力,就不是简简单单地修炼能够达到的。
皇帝接着道:“湘儿,想不到你还懂武功?”
我顿时察觉到不妥,回头道:“皇上,家父是武将、家兄也参了军,臣妾自小就看他们两个练武,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皇帝道:“是么?朕刚才见你伸手就要去截剑尖,可把朕吓了一大跳。若你不懂武,难道这两根手指你不想要了?”
原来错漏在此。我不由笑着道:“方才是臣妾莽撞了。骤然间,刺客袭来,让臣妾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吓到了皇上,是臣妾的不是,请皇上恕罪。”
皇帝轻轻地将头搁在我的后颈上,对着我的耳朵吐气:“朕不怪你。”但是我却从皇帝的话中听出,他也不十分信我。我只好心猿意马地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打斗上。
这时,宫外的打斗声渐小,纱帐外传来女官的声音:“禀告皇上,宫外刺客已全部伏诛,皇上受惊了。”
我立刻回眼看了看皇帝,难道宫外的侍卫不知道有一个刺客溜进了交泰殿?虽然,眼前二人十分轻巧地腾挪闪移,毕竟,还是不时发出长剑相交的声音。
只听皇帝道:“你们先把外面收拾一下。朕这里还有一名刺客呢!待风玄擒住这名刺客,朕再一并处理此事。”
果然,外面的女官惊慌失措道:“皇上恕罪,奴婢等不知有刺客已潜入交泰殿。不知皇上可还安好?需不需要奴婢再派人手进来?”
皇帝断然道:“不用了。朕观这名刺客的身手虽然不错,但远远不是风玄的对手。就当让风玄松松筋骨也好。”女官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倒是我微微有些吃惊:敢情皇帝把刺客的刺杀当成儿戏?那么,他的贴身侍卫风玄的身手究竟有多好?
我再次定神向眼前缠斗的两位看去,果然发现,虽然两人打了有一会儿了,但是明显风玄很轻松,而那名刺客堪堪只有招架之功了。
忽然,我看到那名刺客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我连忙大叫一声:“不好!”
风玄很快也发现了刺客的意图,他一招撇飞刺客手中的长剑,进而跨步上前,用手托住了刺客的下颚,然而,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线。
刺客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身体瘫软,慢慢委顿在地。
见事情无可挽回,皇帝吩咐道:“拉下面罩看看。”
风玄依言扬手扯开刺客的面罩,登时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看着刺客的蛾眉檀口,以及流淌着一缕黑线的圆润的下巴,我不由张口结舌地道:“竟然是女的?!”难怪她丝毫不将我裸露的身体放在眼中。
“哼!扯开她的外衣。”皇帝又道。
随着裂帛声起,一袭宫衣从服毒自尽的女刺客的黑色罩衣下缓缓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