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办公室里弥漫着压抑的味道,牧流轩和冉源并排坐着,看两个医生对着报告和光片讨论不休,却紧张的谁都不敢出声。最后,冉源按耐不住,拉着一直负责冉汐的主治医生文振铎道,“文叔叔,小妹的情况怎么样?”
文振铎愁眉深锁,脸色与另外两个人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太乐观。这次的病情来的突然,恶化的也很快,修复过的瓣膜已经因为细菌感染出现了发炎出血的迹象,另外她下肢水肿和高烧不退的情况还在持续。我的建议是,尽快进行手术,修补瓣膜。”
冉源一听要手术,立刻焦急道,“这已经是小妹的第三次手术了,她的身体能撑过去吗!”
“有很大的风险,所以我建议这次的手术能将破损的生物瓣膜替换成机械瓣膜。”另一个医生开口回答了问题。
“机械瓣膜……小妹不会同意的。”冉源黯然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那个医生似乎不太了解冉汐的情况,非常尽责的建议,“病患的身体,没办法再承受第四次手术了,比起生物瓣,机械瓣的性能更稳定,使用寿命也会比较长,只要每天服用抗凝剂,定期检查就好。”
牧流轩听到这里,不禁看向默然的文振铎和冉源奇道,“这样很好啊,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的表情?”
“你真是笨蛋,如果有这么好的解决办法,我们早就用了,何必要等情况恶化到现在。”冉源的心情正不好,口气也很差。要对冉汐很重要的人,说这么残忍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开口。
“可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文振铎沉声道。
牧流轩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好好了解她的情况。“可以告诉我,会有什么困难吗?”
冉源摇摇头,脸上的担忧更深,“最初是因为小妹年纪小,所以选择用生物瓣膜。但是后来……”
门忽然被打开,冉汐站在门口,满眼的惊恐,对着屋里的所有人大叫,“我不要!!不要!!”
“小汐……”牧流轩从椅子上跳起来,跨到冉汐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护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的望着那张脸上的痛苦。
“小妹……”冉源一时无语。
文振铎扶扶眼镜,看着这个一直照顾着的,与其说是病人,更像女儿的孩子,“别任性了,小汐,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冉汐跑到她最亲的哥哥和崇拜着的医生伯伯面前,拼命憋着眼泪,希望自己的乖巧可以好像以前一样得到好的回答,“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你们,都只是好像以前一样想吓吓我,然后就告诫我以后要更加注意身体……”
“小妹,即使是正常人,经过几次开胸手术也会承受不了的!”冉源抱住全身颤抖的妹妹,无奈道,“以前那么多治疗和困难你都可以克服,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冉汐的眼泪在哥哥的话出口之后,无法抑制的流出来。狠狠推开冉源,她一步一步远离那些让她失望的人,大声问道,“那我的未来和梦想应该怎么办?只要活着,不管变成怎样都可以了吗!”
“笨丫头,现在还有什么比活下去重要!”牧流轩扶住只顾后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的冉汐。
捂着胸口,冉汐大口的喘气,却还是倔强的说着。胸口传来的阵阵痛楚,即使拼命的捶动也无法减轻,反而不断提醒着她,那些梦想正在逐渐远离。与其说是在责问面前的人,她更是在痛恨自己,有这样的身体。可是,才刚刚找到想做的事情,才刚刚确定自己的梦想和目标,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因为诊断而断送!“不够!不能尽情画画,不能环游世界,不能去看美丽风景……”不过,话还没说完,冉汐就因为过于激动,无法控制的昏倒在牧流轩的怀里。
心脏和高烧,就好像冉汐身体里的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可在做不做手术,该怎么样做手术的问题上,冉汐表现的分外坚决,让治疗顿时陷入了僵局当中。无法离开医院的冉汐,再度被关在狭窄的病房里,被夺去了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脸上单纯满足的微笑。
“小汐……”提早结束了工作,照例抱着一个小巧的绿色盆栽,牧流轩推开门走进病房。冉汐此刻正坐在病床上,抱着素描本,却似乎画不出任何东西,呆呆对着空白的纸发呆。接下她的素描本,牧流轩揉揉她的脑袋,心疼道,“不是让你多休息吗,怎么又不听话了。”
冉汐没有躺下,只是抱着膝沮丧道,“我很想多画一点,可是……一整天,什么都画不出来……”
“关在这种地方,想要画出来也很难吧。别勉强自己。”自从那天之后,牧流轩就没有询问她有关病情的问题,也没有去苛求她应该做什么,只是……或许也是只能经常来陪伴冉汐。他在等待着,等待冉汐说出自己心里的困扰和踟蹰。
“对啊,关在这里,的确……没办法再画了吧。”冉汐才抬起头,就又深深埋下去,不想看自己的目光被困在这个房间里。
“那么出去走走吧!”这样闷着的冉汐,任何人看到都会不忍心吧。
“嗯!我们去天台吧!”冉汐忽然抬起头,黯淡的眸中闪烁着光彩,和刚才判若两人。
“你早就有预谋了吧。”牧流轩为她裹上厚厚的外套,从床上抱起她,开始怀疑这个笨丫头是不是因为想出去而装出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
“嘿嘿。”冉汐搂紧牧流轩的脖子,抬头朝他笑了笑。也算是吧,毕竟她为了这一天,这个决定已经考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