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了不起的安排,”雷加轻声说道:“但你们是如何避过忠诚探测的?据我所知,每个法师组织几乎都有从诸神时代传下来的,用于在某个成员加入时探测其忠诚的神器,难道法师团的力量已经大到足以对抗神器了吗?”
苏特轻轻摇了摇头,“没人能够对抗神器的力量,”他说道:“但我们并不一定要与之对抗。”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早在几百年前,法师团就已经开始研究如何逃避神器的探测,在几代人的努力下,他们最终获得了成功。通过某种魔法,法师团在派出我们之前洗去了所有关于从前的记忆,并将其保管在某个水晶球内——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老师在把我救下时发现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当时还以为我是受惊过度——犹豫失去了原有的记忆,我们也就不再对将要加入的组织抱有敌意,神器因而无法做出我们不忠的论断。当我们成功混进目标之后,法师团的法师们会寻找机会将记忆重新植入我们的脑子——那时的我们只是一些学徒,要对我们下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听说过这种法术。”海姆突然说道:“在精灵族的记载中,大约在几百年前,有一群疯子法师闯进了我们当时的家园,企图掳走一些精灵作为实验对象。但他们最终失败了,根据那些俘虏的口供,他们正在进行一项危险的实验,研究如何将智慧生物的记忆从灵魂中完整取出并再次植入,当时的他们已经在兽人和地精的身上取得了成功,人类和精灵则是他们研究的下一个目标。”
“事实上,”苏特说道:“在那次失败之后,法师团里的一些人并不甘心,他们在筹划着更大规模的行动,但就在行动开始之前,传来了遗忘丛林中的精灵王国被某个强大存在所毁灭的消息。”
“尽管对此并没有好感,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项了不起的成就。”薇莉在这时说道:“但既然那些人可以将一个人的记忆取出并再度植入,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将其他某个人的记忆植入到他的脑子里?”她看着苏特,“我相信,那些被派入其他法师组织的人中并非全部都是真正出身于法师塔:他们不可能全都表现为失去记忆,因为不少法师塔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一旦他们对自己招收的学徒如此巧合地全出现失忆感到怀疑,法师团很可能会失败。而且,如你所说,他们全都是天赋过人的人,即便他们无法像你一样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达到十阶法师的高度,但至少不会太差,把他们派去执行一项充满变数,甚至是充满危险的任务远远比不上对其全力培养来得划算,只要有一百年的时间,法师团拥有的大法师的数量将增加数倍。没有哪个法师组织能够与这样的法师团向抗衡。”
“说的没错,”苏特点了点头,“这也正是我和其他人的苦恼之处——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拥有的这段记忆究竟是真的属于自己还是被别人强行塞进来的。”他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在排遣心中的苦闷,“从某种角度上讲,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一边是朝夕相处的老师和伙伴,另一边则是不知真假的使命,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已经有不少人为此发疯甚至是自杀。”
“这也是你决定脱离法师团的原因?”雷加问道。
“没错,”苏特说道:“但并不是全部。”他吸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水晶球,启动了上面的魔法,一个人的半身影像随即出现在水晶球的上方。
“我亲爱的孩子,”这个须发雪白的老人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忧伤,“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但不管怎样,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依然爱你。”
“我的父亲,法师团的执事桑特尔。”在那个人影说话的间隙,苏特低声介绍道。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被痛苦所折磨,”桑特尔的声音再度响起,“原谅我使你承受的不幸,请相信,我当时对这样做的后果并不清楚,如果我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我绝不会把我唯一的儿子交给那帮疯子。”
这个老人的脸上流露着化不去的哀愁,“越来越多的被我们派出去的人陷入了疯狂,他们无法得知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们难以承受两段相互矛盾的记忆和生活,在我给你留言之前,我们派入索恩法师塔的人刚刚因为无法忍受压力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在那之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有三个人发了疯。”
他突然提高了音调,“但你不会那样的,我的儿子,”他的声音里流露着一丝坚决,“你要记住,你的的确确是我的儿子,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的人,让那个该死的任务见鬼去吧!从现在起,你可以再也不必理会法师团给你发出的任何命令,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哪一个自己就做哪一个自己。别担心他们会因此而惩罚你,事实上,那个所谓的随时可以夺去你的性命的诅咒并不存在——我是绝不会让我的儿子受到这样的威胁的,至于我,你的父亲,没有人能够把我当做对付你的人质。”
一抹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们正在朝这里赶来,这些家伙一定气疯了,因为我摧毁了他们用来植入记忆的所有装置,并销毁了一切记录。”他扮了个鬼脸,“再见了我的孩子,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抓住我的,顺道说一句,他们有可能会截获我给你的留言,但那只是假的,我现在传给你的,才是真正的留言,只有血脉相连的父子才能收到我的传信,这也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又一个证明。”
图像到这时变得模糊而混乱,各种魔法的光芒成了影像的内容,其间还夹杂着吟诵魔法咒语的声音,以及一声声喝斥与叫喊,半分钟后,所有的图像全部消失。
“他们杀了我的父亲,”苏特的声音很平静,但任何人都可以听出那里面蕴含着的东西,“然后编造谎言说他是为了保护法师团而被敌人杀死的。”
“可你为什么还要发动叛乱?”纳克不解地问道:“如果没有法师团的帮助,你不可能得到那些法师的罪证并以此要挟他们,而那间密室,既然连雷加都不知道,我绝不相信是你靠着自己的力量发现的。”
“我要复仇,”苏特说道:“但我面对的不是某个敌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法师团体,它包括了至少三十几个大法师和近千名法师,我需要掌握比那更强大的力量将之连根拔起。”
“于是你利用了法师团的力量,组织了这次叛乱,”纳克说道:“实际上却是在为你自己铺路?而在失败之后,又想要投靠雷加?”
“确切地说,早在组织叛乱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苏特坦率地说道:“无论作为法师还是统治者,我从来没敢奢望战胜雷加,然而我必须尝试,否则我将永远没有机会为我的父亲报仇,如果我成功了,说明雷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强大,他不可能帮助我毁灭法师团,我只能依靠自己。而如果我失败了——这实际上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从没想到,他甚至连法师塔的力量都没动用就摧毁了我的精心布置——则足以证实他的能力,我将为其献上我永恒的忠诚,只要他能够帮助我实现愿望。”
“你会被绞死,”战斧恶狠狠地说道:“这是矮人对待叛徒唯一的刑罚。”
“即使我被杀死,”苏特对战斧的威胁毫不在意,“我依然有可能实现我的愿望——一个企图在暴风之神发起叛乱的敌对组织,任何一个主人都不会对其坐视不理的。”
“你拿什么来保证自己的忠诚?”一直没有说话的雷加突然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束缚十阶法师的东西并不多。”
“你可以在我的身上施加掌控咒语,”苏特毫不犹豫地说道:“或者和我签署奴隶契约。”
这下就连雷加也感到震惊,作为一个十阶法师,哪怕只是达成平等的魔法协议,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拒绝与之结盟,而苏特竟然主动提出要和他签署奴隶契约!要知道,作为仅次于忠诚烙印的魔法契约,除非苏特的实力能够达到雷加的三倍以上,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解除这个契约,而即使雷加在现有实力的基础上毫无进步,要想解除这一契约,苏特的力量至少要比目前增长二十倍。
“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雷加说道:“事实上,以你的天赋,最多一百年,你将可以进入禁术法师的行列,而那时,法师团将在你的掌握之中。”
“法师团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苏特说道:“它的首领也许比不上魔法之祖,但如果三个最高首领共同出手的话,除了半神,这个大陆上应该没有任何人,包括禁术法师,能够抵挡住他们的攻击。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的天赋并没有那么高,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将无法取得任何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