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翻小碴,不是大丈夫所为。”小蝙蝠捋胳膊、挽袖子的,似乎要和高闯打一架,但一抬头,发现要仰得脖子疼才看得到他的目光,不禁向后挪了一步。
高闯差点笑了出来,这个狐假虎威却胆子小的不得了的小蝙蝠还是很好笑的,再看公主,刚才还一脸羞意,这阵子又眼泪汪汪的,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喂,喂,我可什么也没说,”高闯连忙摆手,“公主不同意也由得您,我拿――朝廷俸禄,应该保护公主,我什么也不提了,行了吧?”
“好,就依你,谁让你救了我的命呢!你爱带着她,就让她呆在船上好了!”公主终于开口,然后突然放声大哭,着实吓了高闯一跳。朱允文看着手足无措的高闯,只好先把他带出公主闺房。
“我没说什么啊,是不是我有失礼之处?”
“高兄不必自责,这是在海上,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想必皇妹是小孩心性,不知哪里不高兴了,放心,我就去哄哄他。”
高闯看这意思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先行离开,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这小公主不是喜欢上他了吧?可他没招惹她啊!
一边想一边往回走,也忘了去见花想容了,烦闷的过了一晚,没想到第二天郑和就宣布小弓医生是女的,是皇上御准随船的,以前只是为了方便而改为男装。现在要派她做专职药生工作,以后专门负责海外草药的收集和整理,所以恢复女儿身。
士兵们大为奇怪,但除了光军,没有其他人被小弓看过屁股,因此也没什么怨怪的,当然郑和私下里责备了胆大妄为的匡氏父女一番。
对此,小弓没有怨言,虽然不能长期呆在父亲身边,好在父女二人时时可以见面,再说她可以做药生的工作,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改名为女神农,差不多欢天喜地的搬去公主的隔壁住。至于云想衣和木三三,因为平时也没人注意,就那么悄悄的随小弓一起去了。她们被勒令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舱,和朱允文一个待遇,但好歹名正言顺,比提心吊胆地装男人好多了。
安南和暹罗相距很近,船又航行了一天,终于在暹罗港口停泊。
这里不比旧港,那里是自由港,各方势力争夺,鱼龙混杂,暹罗毕竟是独立的国家,虽然也不太安定,但毕竟是有律法的地方,因此郑和没有像在旧港一样派遣一个小分队先上岸探探情况,而是直接把人分为几批上了岸。当然,鉴于船队的规模,暹罗港口的人也早就知道有明军到来,照样又紧张又兴奋,而郑和也遣了人去向当地的执政者递交书信,声明大明船队是为商贸而来。
高闯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下的船,等得心痒难捱,可是因为公主想看看异国风景,郑和又违拗不了,只得在前两批人安全返回后,才让高闯带一队人马护送公主去游玩,那已经是进港的第二天了。
朱允文对此艳羡之极,可是他心里明白郑和绝不会允许他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忍耐着不提出下船的请求,可高闯见他一脸无奈和悲凉,就像一只被关在铁笼子里不见天日的小动物一样,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干脆胆大包天的自作主张,叫小弓也给朱允文好好化了一个妆,打算把朱允文也带出去。
王正国和那个叫小福子的小太监起初坚决反对,朱允文这时候一点主子的架子也抬不起来,看高闯跟那两个人辩论,最后还是六公主一声令下,朱允文才能成行。这让高闯明白了一个道理,朱允文是个大好人,大才子,可是他做不了皇帝,朱棣抢他的天下是对的。
在他一个现代人的观念里,没有谁是应该做皇帝的,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适不适合。假如明末那个爱做木匠活儿的皇帝,就让他去做木匠,这世界上说不定会多一个木艺大师而少一个无道昏君。
他们一行大约百来人,浩浩荡荡地向港口进发,队形看似散乱,好像都是各逛各的,但实际上把公主等“贵人们”围在了中间。在这些人中,高闯是最高指挥,虽然王正国品衔比他高,但此时扮做了一个弓箭手,在离朱允文不远的地方转悠;小福子是一个船上的杂役,和另一个杂役朱允文走在一处;六公主、小蝙蝠、云想衣和木三三是高闯的四个亲兵,紧跟在他的后面,不过这四个亲兵的关系似乎比较差,两个跟在他左边,两个跟在他右边,互相之间都不搭话;小弓大摇大摆地走在高闯前头,一路走一路买各种小玩意儿,然后让光军帮她抱着;小老虎牙和小星两个人比较机灵,眼力又好,所以跟在队伍的远处盯梢,假如有事,他们会向天空发射响箭。
刚一进入港口集市,高闯还略有些紧张,真怕出点什么事,心里怪郑和没有派上回的差事给他,反而让他当了这队娘子军的护卫,可是走着走着,他开始放心了,因为他发现在暹罗不会有人找明军的碴。一来两国间没有根本冲突,暹罗人对大明人还有点畏惧,二来小弓的易容术真是高超,从化妆到衣着,没有一点能让人看出破绽,就连木三三和小蝙蝠这样女孩气的人,从外表看也只是稚嫩的小兵伢子而已,想像不出是女人。
还有,通过这件事他有点佩服郑和了。因为郑和先前派了两批明军下船,当地人对大明人已经感到不那么新鲜了,除了缠着他们要卖东西的,几乎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们,这使公主一行安全得多。
世界上所有的码头可能都是一个样,纷乱、嘈杂、人来人往,相隔不远处必有一个大的集市,集市内有各种通过海运的货物和商品,同时酒肆茶楼林立,大批的水手聚集于此,吹嘘着各自的航海经历,在高闯看来,辛巴达航海的故事就是水手们胡乱吹出来的。
集市里人多,逛着逛着,大家就散开了,但高闯并不担心,因为这些士兵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且身经百战的,偶一回头,都会看到这些三五成群的士兵假装无意的向高闯这边瞄来,可见并没有为了玩乐而疏忽懈怠公主的安全问题。至于朱允文则由王正国和小福子两大高手保护,而且小弓把他们化妆成了最不起眼的模样,这三个人目前反而是最安全的,连港口中必不可少的小偷也不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暹罗港口的集市虽然是建在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上,但这个时候的暹罗还比较落后,所以这条又宽又直的路也只是土路而已。路的两侧是各式商户,货栈、打铁铺子、食肆应有尽有,但没有金陵大街上的店铺豪华和正规,大多是简易的竹子凉棚,好一点的在棚子前挂上一幅细小的竹管制成的帘子。
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暹罗这些做生意的人中间,除了打铁这样的力气活,似乎大多数是女人在主事。这是暹罗和大明最本质的区别,妇人抛头露面、从商,生活方式比大明的女人自由多了,有一些女人见到明军还露出明媚诱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齿、明亮的眼睛,看来有一股纯真坦诚之美,与大明的女子各有风姿。
她们的穿着窄小、短至腰部的鲜艳上衣,下面长长的直筒裙,身上饰物极少,秀发高高盘起,简洁、干练而不失柔美,有点像中国傣族的打扮。但不知为什么,每当有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过身边,高闯总觉得能听到类似小铃的声音,回头找了半天,见男人们身着无袖无领的对襟小褂,下面是阔脚裤,和女人一样大多数赤脚,并没有金属饰物,不明白为什么一走动就发出铃铛之声。
“奇怪哦,哪里有怪声音?”六公主和高闯一样是个好奇的,不禁低声问小蝙蝠,一抬头见高闯凑过来,于是很大声的哼了一声,翻着白眼别过头去,很鄙视的样子。
这死丫头,小醋坛子!还有完没完了。他和云想衣又没怎么样,就让这小六子给定了性,还吃起不相干的飞醋来。他担了这个虚名,还不如把这莫须有的奸情给做实了。
高闯有点尴尬,心里骂道,扭头看了一眼云想衣,正看见她一双美目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似乎明白他和公主间的奇怪情形。她被小弓化妆成了脸色腊黄的小兵,唯独一双眼睛灵活动人,好像含着一层春意似的,而身边的木三三则还是纯良温顺的模样。
身后又一声唯恐别人听不到的大哼声传来,是六公主以为他在和云想衣眉目传情,表达不满。这次高闯只觉得好笑。六公主还是十五岁的少女,他还年青,牙齿好得很,咬得动各式食物,不用捡嫩草吃,因此只当她是个小姑娘而已。
他挑女人的第一要素就是要不麻烦,而萝莉是最麻烦的。再说,如果六公主真和云想衣抢男人,一定输得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虽然云想衣声称是清倌人,但她从小的生活环境险恶,其心机和手段远非单纯的六公主可比。
才想说什么,就听前方一阵大乱。高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连忙一把扯回一个劲儿向前跑的六公主,把她护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拦住随后跟来的云想衣和木三三,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士兵们不露声色的把公主和朱允文等团团围住,他自己则越众而出,走到前面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就见一个庞然大物缓缓走近,却是一头大象,象背上有一个精致而色彩艳丽的云萝伞盖,上面垂着长长的流苏。伞盖前是一个瘦小的象奴,伞盖下坐着一位真正的暹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