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地把花想容抱在怀里,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摩着安慰,高闯举目四顾,就见广场上到处是躺倒的尸体,简直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这让他开始疑惑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底可以有多少血,而当这么多强壮男人的血全流干的时候,那又有多少血洒在这个广场上呢?还有那些重伤的兄弟,血仍然止不住的流。这里原本是中国人建起的寺庙,此刻却如同修罗场一般。
看那些尸体的样子,差不多全是被乱刀砍死的,即使如此,有很多人还是被砍了头,显然这些凶残的爪哇兵以断人头为乐。这情景让高闯的心里好像被一把燎原大火焚烧一样,不用敌人的鲜血,就不能浇灭。
刚才他之所以放过那些人,是因为他明白如果再战下去,吃亏的将是他们,就算郑和派了援军来,花想容和周满在对方手里,混乱之中说不定会误伤。周满的死活他并不介意,可是花想容却必须要保护,他们一起从现代来的,就要一起回去,他们是共过生死的,他决不会弃她于不顾。
“发生了什么事?”一阵马蹄声后,费信大人骑在马上的身影出现在寺庙前广场上。他声音颤抖,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不能相信有人敢如此冒犯明军。
高闯指了指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周满,示意费大人问他,然后打横抱起花想容,小心翼翼地从未被鲜血染红的窄小地面上走到寺庙的拐角处。地上是军中兄弟们的血,他不愿意踩在脚下,而他更不愿意花想容再看到那惨烈的场面。毕竟,她只是个女人,外表逞强,但内心脆弱的女人。
“慢慢说,有我在,别怕。”他柔声道。
花想容连吸了好几口气,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们正在和几个大商家谈香料的交易,突然就从那边窜出来一队爪哇兵,指着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们还以为是生意上的问题,正商量着,庙里就冲出了大量的爪哇兵,不由分说,上来就杀人。”花想容打了个冷战,眼神中的惊恐让高闯突生爱怜,伸手握着她的手,第一次感觉到她小手的柔软,“后来我听译官大喊,我们不是来帮东王打仗的!我们不是来帮东王打仗的!他大概太紧张了,忘记用番语讲了,就一直讲中文。还没等他意识过来,就被――砍了头。他就站在我身边,血溅了我一脸。”
花想容说着就用手去抹脸,抹得相当用力,指甲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迹,高闯见状连忙拉下她的手,“放心,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别怕,我来帮你报仇。后来怎样?”
“后来咱们的人看到情形不对,就开始反击了。可是对方人多,又是突然袭击,我们一开始就被压得死死的。那些人大概看我和周公公没有武器,又穿着官服,就一直拉到那个领头儿的身边。我怕死了,怕被抓走,恨不得也去战死。”
高闯一笑,笑容里包含着狂傲又冰冷的意味,“打仗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假如男人软弱到要让女人去战死,我看男人就直接拉出去,全阉了得了。”
正说着,小老虎牙跑来了。他没有参与直接的战斗,身上没有血迹,但面色凝重。高闯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一次突然的兵灾,使大明的士兵死了整整一百七十个人,三十个重伤,但即使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这些英勇的大明士兵还是斩杀了对方将近一百人,没有做只挨打不还手的孬种!
他们是做生意而来,结果却丢了自己的命;来时车马里装的是瓷器和丝绸,本想换回香料,哪想到回去时却装的是他们的尸体;费信大人是来援助的,最后却成了收尸人!
当一行人回船后,得知情况的郑和面色沉重的和众武官在议事舱议事。看着甲板上一百七十具血淋淋的尸体,感觉到这前所未有的羞辱,所以众武官都义愤填膺地主动请战,说道大明不能容忍被番邦小国欺侮到头上,爪哇国的军队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是对大明的极大挑衅,将士们的血不能白流。
郑和沉默不语。他心里也愤怒之极,这种公然的冒犯是不能容忍的,但他是整支船队的统率,必须要保持冷静,带兵去平了西王的人马容易,可是他出使西洋是有目的的,他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情,即要显示大明的国威,还要番邦从心底里臣服。
听容书记官讲,这些爪哇军明显是西王的人马,他们大概误会了明军的来意,所以才偷袭出手。这件事当然不能原谅,但要讲究方法。
他这样想着就瞄了一眼高闯,见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浑身上下溅满了敌人的血,眼神冷得让人不敢直视,明白如果派他去的话,他定会杀得爪哇人鸡犬不留,造成最严重、最血腥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派他去,难保他不私自行动。这个人和其他的明军不一样,皇上说的对,这是个无法无天、野性难驯的人,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主张给爪哇军以最严厉的报复。
“郑大人,末将只要三千人马,定能把爪哇军踏平!”费信道。
“末将愿意同往。”巩珍大人也请命。
郑和略点了点头,众人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见他看了一眼坐在左手边第一把椅子的周闻,周闻见状立即起身道:“郑大人,末将以为,我们应该先整军待发,占领港口,然后看敌人有什么动静,谋定而后动。”
“周大人言之有理。”郑和称赞道。
这就是他看向周闻的目的,因为周闻冷静稳重,这时候群情激愤,由周闻说出理智且清醒的话效果会好一点。果然话一出口,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即刻吵吵起来。
郑和也不阻拦,皱着眉头细想对策。现在他的心也如火焚一般,若依着他当年在战场上追随皇上的性子,此刻什么也不用想,整兵去讨伐就是了,可是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就是身不由己,非要想出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方法来,和平的方法用尽,才是以兵相见之时。
“没什么好争论的,四个字――血债血偿。”在一片嘈杂声中,高闯突然开口,眼睛定定地看向郑和。
他一说话,众人停下了吵嚷,纷纷点头称是,一起看向了郑和,只等这位最高统帅下令了。郑和明知道高闯是在逼他,也明白高闯看出他在用周闻挡架,所以才会直接把矛头指向他,正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时候,守兵上来回报,说爪哇西王麻喏八歇王派人来了。
郑和心里一松。他早就知道这是误杀,而且对方行凶后立即派来使臣,证明是来求饶的,这就让他有了选择的余地,但他也必须考虑全船将士的感情,于是故作怒容道:“让他先给我跪在甲板上等着!”
守兵应了一声,几乎是欢天喜地地走了,可见这一招能稍微缓解一下兵丁们的怒火。
“高大人。”不等这些武官们说出什么,郑和面色一沉,抢先一步对高闯道:“你是随周满一起下的船,却又为何私自离队?如果你一直跟在队伍之中,以你之能,断不会让爪哇的西军偷袭了去。”
他是想找个借口先让高闯诚惶诚恐,把这个刺儿头先压下,别人就好办了,哪想到高闯突然单膝跪倒,朗声道:“末将知罪,请大人准许我戴罪立功,不手刃行凶之徒,我愿受军法处置。”
高闯的寸步不让,一方面让郑和感到欣慰,一方面又感到无奈。欣慰的是,高闯真正把自己当做了明军中的一员,所以出了这种惨剧,才会让他冒着犯军规的风险,誓要为死难兄弟报仇;无奈的是,高闯这样步步紧逼,他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爪哇国的事要和平解决,将士的情绪也要安抚,可高闯这样子,好像非以血不能平息愤怒。
这可叫他如何是好呢?
“不忙立军令状,等本官把话说完。”郑和只好拉回话头,“你虽然先前失职,但后来及时补救,不顾性命的救回部分兵士,还救回了爪哇军抓住的人质,功过相抵,本官不予追究。现在你先下去,把身上的血衣换下来,不能让爪哇人的血沾染上我大明的船。”
郑和这番话先是压、然后哄,最后又说得大义凛然,高闯暗骂一声老狐狸,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离开议事舱再说。
他特意绕到甲板那边去,就见那里停放着一百七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几十个士兵撑着一块巨大的桐油布在尸体上方,让他们不至于见了天光。这些死难的兄弟下船时正值中午,不过几个时辰,却只能躺在这里了,再不能回到大明的土地上,再不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靠近赤道的国家日照时间长,此时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夕阳还未落下,如血一般照在船员们表情沉痛的脸上,映得他们的眼珠子都红了,可那三个爪哇使臣却抖如筛糠,脸上一点红色和生气也映不到,仿佛比那些将士死得还透。
“高闯,你别冲动!”他一出来,花想容就跟在他身后,显然他狠决的神色吓着了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别乱来啊!很危险的!”在花想容的惊叫声中,高闯越过船舷,跳进了大海,猛游了一会儿,然后把衣服脱下扔进水里,拉住舒老大扔下的绳子上了船,
他要用海水洗净鲜血,他要报复爪哇人!明知道郑和会和平解决这件事,但他用私斗的方式也要让爪哇人付出代价,还会宰了他们的头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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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不起各位了,连续一个月周末有事,所以周日停更一天,周一会继续。《女体》那边因为有存稿,所以不会停止更新。万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