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些东南亚人信奉一种叫萨马歌特的神灵,这种神灵无所不在,存在于人群、牲畜、船只、屋宇、树木江河中,处处皆是。如果冒犯了他们,就会得到严厉的惩罚,而那些含冤不白的鬼魂和妖怪得到了萨马歌特的某些力量,对人类就会有巨大的威胁。
其中以虎妖和尸头蛮最为可怕。
尸头蛮是一种死于分娩的妇人所形成的鬼魅,她们出现在夜间,仅有一颗头颅,下面悬吊着五脏六腑,常常攫食无助的新生小儿。所以这里的人在屋子外围上了以尖木围成的篱笆,还在屋前屋后以荆棘制成陷阱,好保护新生的婴儿。
虎妖是一种厉害的妖怪,它们住在以头发覆盖顶部的小屋里,体为黄色,有暗色的花纹。令人防不胜防的是,它们会变来变去,最擅变成女人,混在人群中,等天色一黑或者人类落单,它们就会擒人类而食。虎妖特别喜欢怀孕的妇女,能隔着七山、七水之遥闻到孕妇甜美的血气,继而潜入村庄,把孕妇捉走。
当地人认为,好多尸头蛮已经不是分娩妇女的魂魄了,而是这些被虎妖吃掉的孕妇化成。所以在当地最可怕的存在不是尸头蛮,而是虎妖。
下午的时候,小弓一行人因采草药到了溪谷地带。随船药生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搜集所到之地的珍贵草药,在锡兰,药生们主要搜集的是治疗蛇咬的犀牛角、强筋壮骨和治疗性功能的鹿茸、治疗麻风的大枫子油和许多可入药的香料。
溪谷这边的山势险峻,一般会生长效能极好地天然草药,因此他们在这里徘徊很久,大概就因为这件事,再加上小弓大异于当地人的相貌,被那个巫公言之凿凿的一说,村民就坚信了小弓是虎妖所变。
对这些故事。高闯半信半疑。本来他是不相信鬼怪一说的,但也明白这世界上神秘的事情太多,所以采取了孔子的做法:敬鬼神而远之。相信不相信先放在一边,至少保持尊敬,并且不要招惹,除非这些所谓的鬼怪挡了他的寻宝之路。
在他看来,所谓虎妖,说不定是某些喜欢吃女人和小孩的大型动物,或者野人什么的,因为隐居在密林里。
以致于被人慢慢妖魔化为妖怪,变成女人云云完全是无稽之谈。那些尸头蛮的事也和东南亚地区的降头术差不多。大概只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吧。
只是,无论虎妖是什么东西,他即承诺了帮村民消灭它,就一定要做到。想来打虎妖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怎么找?怎么打?最后怎么打赢,都是个问题。
他们离开部落的时候。那个神神叨叨的巫公正在唱除虎妖的咒语,听芒速沙翻译后,高闯倒觉得那像一首歌——
吓!法力无边的婆罗门,
大地之神,
赶走这只猫,
不要伤害我的身体!
愿师尊法力高强解救我。
吓!法力无边而且高强的阿里,
屈下身来爱怜我,
给我慈爱,赐我福气。
祈求我师尊的庇护!
高闯听得啼笑皆非,倒真想唱唱歌。跳大神似的蹦哒两下就能除了虎妖,可惜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要他去冒险,去追杀这妖怪!
回船后,他先是向郑和报告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解决情况。然后提起了除虎妖的事。不出他所料,郑和果然欣然答应,冷眼看来,甚至是喜出望外的。他一直想在锡兰的民间宣扬大明的仁德和威仪,把那块歌颂三教之神地石碑立上,可惜这里的民众和官方都采取拒绝的态度。他又不好强来。这些天头疼得很,现在这机会简直是天降。
“一定要解决了虎妖。造福一方百姓。”郑和正色道,可高闯看到了他眼里的窃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锡兰的百姓也是百姓啊。”
如果真的普天之下,皆是中国人的地方,当年为什么不占了印尼,平了澳大利亚呢?如果能做到,中国今天还不知道要强盛到什么地步呢。可见古人只是会说,实事还是要他这样的海洋生物学家来实干。高闯想着,把芒速沙苏丹的事也一并禀告了。
郑和听得津津有味,详细询问了芒速沙的情况后,就决定亲自接见一下。他是武将出身,为人本就豪爽,而且他本身就是武功高强的人,不怕有人刺杀,再说也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来做这事。
只要保护好公主和朱允文就好。
第二天一早,郑和怎么接见芒速沙苏丹,高闯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一大早就带着最精锐的一小队人进了溪谷山。有了上回在占城秘密神殿的经验,一行人无论是从防蛇虫鼠蚁的手段还是在密林中寻路前行的水平都非常高明,很快就进入了深山之中。从占城回来后,高闯给了阿布自由,现在他们要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了。
昨晚高闯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想出抓捕虎妖的好办法,只好在最近虎妖活动频繁的地区划出一个大致的范围。从传说上来看,虎妖能隔七山和七水闻到血腥气,虽说这太夸张的,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虎妖的嗅觉是极其灵敏的,所以他杀了一只鹿,进入密林后就开始洒鹿血,想以此吸引虎妖。
以前他的行动都有目标,唯有这一次,感觉像瞎猫去碰死耗子。而且这一次他很急,因为在这山林里没有他要的东西,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就离开这地方,回到船上去。
走了半天,他再度洒了一些鹿血,发现鹿血已经快洒光了,虎妖还一点动静没有,不由得心下烦躁,突然想起花想容。
每次任务都有她,这次她不在身边,他居然感觉有些不适应,心里想着,如果她在,这时候会劝他不要焦急:如果她在,逗逗她就会很开心:如果她在,估计不会让他杀鹿,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了解时感觉凶巴巴的,了解后就会知道她是多么心软。
这样想着,高闯唇边不禁露出了微笑,他自己并不知道,但看得走在身边的老铁莫名其妙。
“老高,笑个什么劲儿?”
“我笑了吗?没笑,是树影儿,你看错了。”高闯急忙收敛起心神,矢口否认。
“明明是笑了。”
“没有。”
“大哥是想起容姐姐,春心荡漾。”小星声音不大的来了一句。他和小老虎牙走在高闯和老铁身后,所以声音虽小,却让前面的两个人听了个满耳。
高闯心头一热,回身瞪了小星一眼,不知道羞涩的小星什么时候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就你多嘴,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春情啊!”老铁斥责着,但声音里有忍不住地笑,“你高老大是多正派个人儿,哪能胡思乱想,肯定不是在想容书记官。”他扯着嗓门说,让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心想反正大家走得正闷,开开心也不错。
高闯是脸皮多厚的人哪,这时候却突然有些发窘,想不出怎么反驳,不禁停下了脚步。他们是排成两个纵行走的,大家这时都在窃笑,没人注意道路的情况,他突然停下,身后的人却没有止步,偏偏有两人手中还抬着一只死鹿,于是一下撞到了小老虎牙和小星,这两个人正笑的脚下发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向了高闯和老铁。
高闯还好,因为他是看向后面的,所以一把抱住了前扑的小星,老铁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愣头愣脑的小老虎牙撞得向前踉呛了好几步才停下。
他转过头来,才想笑骂几句,就觉得头顶风声有异,而高闯则向他扑了过来。他来不及反应,干脆放松身体让高闯扑倒,耳边听到脑袋上方嘎吱嘎吱的轻响,可惜他是被高闯侧扑在地的,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老高什么事?”感觉高闯伏在他身边不动,而周围也没有传来触动陷阱机关类的声音,老铁纳闷地问。
高闯不说话,因为眼前的情景让他说不出话来。刚才老铁向前一摔,不知碰到了哪条藤蔓,一条黑影就从前面一棵巨大的树木上荡了下来。当时他来不及看清情况,只想把老铁扑到,刹那之间还以为是猎人设的陷阱。
在山林中生活的人,陷阱设的是五花八门的,因为要面对猛兽,所以陷阱非常隐蔽和凶险,人若误入陷阱是必死无疑的。好在那垂落的东西在忽的晃过来后又荡了回去,并没有杀伤力,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立即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这么说并不确切,因为那只能算一具残肢。身体已经没了大半,勉强相连的骨头和肉摇摇欲坠地耷拉着,残肢的外皮像被磨蚀了一样腐烂着,因为天气潮湿而看来粘乎乎、湿答答的,泛着暗紫红的光。
尸块被绑在面前这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上,因为藤条被拉动而掉了下来,整个人只有脑袋是完整的,好像是一条被吃掉了大半,只有鱼头是完整的鱼干!
藤条就绑在那细细的脖子上,从那非常完整的头上,高闯看得出那是个女人,长发凄厉的散着,左脸烂光了,没了嘴唇的牙床怎么看怎么像在笑。她的眼珠还在,瞳仁中带着一丝模糊的倒影,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老铁和高闯。
哇!
有人吐了,不知道是谁。可高闯明白他们离虎妖近了,因为他们进了它的储物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