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光明历2772年2月2日,兰姆斯会战的半个月前。
凯恩斯帝国雷兹多尼亚,帝国皇宫。
寒气未散,但初春的浅浅暖意已经首先在皇宫的御花园里酝酿而出,耐过最为苦寒的日子的花台纷纷伸展出点点嫩绿的新芽,仍然胆怯而羞涩地展示出被寒冷禁锢折磨后的生命力。
草坪已经翻出新绿,三三两两的宫女在皇宫内的道路上穿梭,迎着灿烂的朝阳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生活,皇宫一派宁静肃穆,还因大部分皇家禁卫军的出征而少了很多刻板,显得更加祥和。
皇太后寝宫旁的草坪上,一群女官和宫女正簇拥着这座皇宫里身份最为高贵的两位女人在休憩,享受难得的暖阳天气。
“朱丽丝,让宫女们带皇太子去晒晒太阳,别老是搂着盖着。你身体也刚刚恢复,再像上次那样晕倒就不好了。”菲丽罗尔笑看着朱丽丝,对对方那显得太过“贪婪自私”的母爱既觉得欣慰,也觉得略有不妥,因为按照帝国皇家的规矩,一位皇后是没必要去亲自担负太多的皇子养育责任,更多的,还是要保持一种仪态。
朱丽丝警觉地看着走来的两位宫女,身体微微侧过,有意拒绝了这个善意的关怀,对着菲丽罗尔用着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母后,我也可以带兰斯贝尔克晒太阳地!”说着。赶紧轻轻掀开儿子头部那厚厚的御汉头罩,暴露在阳光下,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的温暖,小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呵呵,那我就不勉强了……”看到儿媳那种对亲生子迫切而惶恐的母爱,菲丽罗尔忽然有了种强烈的感动,对朱丽丝成为皇后的最后那点不满和心结也随之消失。
露出了开心地微笑。在宫女的围绕下,朱丽丝开始抱着孩子散步,菲丽罗尔则坐在椅子上温和地观看这对母子紧紧相依,脑子里回想着二十多年前的日子。
被尤里美若达一番暗示吓出一身重病的朱丽丝几乎用了两个月才勉强恢复了健康,事后尤里美若达追悔莫及,天天在皇宫照顾。把之前的话全部换了个说法这才让惊恐不安的朱丽丝轻松下来,而菲里罗尔表面上也不计较她们母女在皇太后寝宫地单独相处。只是本着以前克里斯汀所暗示过的忠告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种预感对拉得维希尔一家提高了警惕。
“朱丽丝,今天你母亲怎么没来了?”菲里罗尔看了眼天,对这两个月每到这个时候尤里美若达都会进宫的行为养成了习惯,但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尤里美若达的影子还没见到,于是心里有点奇怪。
“这个……她说父亲这几天身体不好。”朱丽丝望着远方的皇宫大道,心里也有点担心。
“哦……这样啊,那我再派人去问候一下。”菲丽罗尔点点头,抬手招来了一位女官。
“母后啊。我听说……听说您派人去保护我父亲了……”朱丽丝想起些事情,有点紧张地看着皇帝的母亲。抱着孩子的手举措不安地揉着襁褓外的绸布。
“恩,前段时间多有外臣干扰宰相。宰相大人刚从前线回来,皇帝出征所遗留下的国事也繁杂,他操劳之后需要更多地时间静养,所以……”菲丽罗尔漫不经心地解释着,“这是我替皇帝做的安排,不会让他感到不适地。”
“是其他贵族来看父亲吧……”朱丽丝低下头,不再问什么。
“启禀皇太后陛下,税务大臣贝兰斯伯爵求见。”一位宫廷伺应官这时走来。
“让他进寝宫见我。”
他怎么来了?菲丽罗尔略微迟疑了下。做了个手势,起身朝寝宫走去。留下朱丽丝继续在草坪休息晒太阳。
老贝兰斯伯爵非常谨慎地跟着女官从回旋式走廊来到类似空中花园楼阁的皇太后寝宫第三层,那里是菲丽罗尔最喜欢呆地地方,也是菲丽罗尔少有的个人爱好施展之地。
轻轻捏出一根花枝,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还留着白汁的嫩条就被菲丽罗尔以有碍观瞻的观理由点给清除了,菲丽罗尔以缓慢的步伐依次走过那些围绕搭架在金属栏栅边的花台,精心修饰着属于她的美丽世界。
菲丽罗尔身后地老贵族还是那么恭敬,对已经快半个小时没有任何态度的菲丽罗尔表示出了极大地耐心。
“贝兰斯伯爵,回帝都复任也有段日子了,身体可好?”菲丽罗尔终于满意地捧着一束还只能算得上花蕾的花朵回过了身,对着老人坐了个邀请入座的手势,“听说你儿子还没有下落……”
“微臣能得以复任,全赖皇太后陛下恩德,臣感激……臣之子去年初为帝国征战南大陆,已是皇帝陛下厚爱,其生死已不在臣的担忧之内。”贝兰斯低着头,回答得很是古板,但他心里知道,其实儿子正在银狼,只是各种原因限制根本无法相见。
“实话说,这根本不值得骄傲,皇帝和大臣们对你的误解应该得到最公正的处理,希望你继续以国事为重。”菲丽罗尔看着这位帝国朝廷内少有的清廉大臣这副漠然拘谨的态度,心里也有点不忍,“不知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
“臣复任税务大臣已达三月,按皇帝陛下嘱托进行春季税收统计,督办军需,但目前有些问题实在令臣困惑……”贝兰斯这才想起今天来的重要目的,赶紧起身说到。
“这不用找我吧,拉得维希尔公爵身为宰相,皇帝不在,这些国事汇总处理总是由他负责的。”菲丽罗尔笑了,不以为然。
“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老贝兰斯伯爵神情古怪。
“等等……你们都下去吧!”菲丽罗尔从老贝兰斯的脸上表情里看出了点名堂,赶紧打断了对方的话,招手退下了四周的女官,“有何不敢,难道这帝国还有第二位税务大臣可以干扰牵制你吗?”
老贝兰斯咳嗽了两声,用很低的声音把这段时间的公事简略说了下,只见菲丽罗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到后来已经控制不住起身焦虑地来回走动。
就在新年节过后,老贝兰斯在总理各郡中央税收清单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大量的缺口,不光原有的税收数额出现了大量减损,甚至从去年开始就被皇帝强行收回帝国中央朝廷管理的地方封爵领地税收也出现了严重的数额下滑或是隐瞒,甚至直接以各种借口拖延。
长时间和税收财政打交道老贝兰斯对各地的历史税收情况是了如指掌,皇帝严厉控制地方封爵领地税收的指示更是他的重要责任,所以疑惑之下派官员暗中查访,结果发现那些地方贵族不光私扣地方税收,更是暗中囤积各种军需物资,就连皇帝经过几次贵族清洗折腾后严格限制的贵族私兵规模也开始死灰复燃般暗中增加不少。
更让老贝兰斯起疑的是,他在下属官员的上报消息中得知帝都附近几个郡的守备军都有集合的迹象,一些地方驻扎军团和新编军团也突然开始就地私自征集军需。
“臣发现,这些地方贵族大都同朝内大臣有密切来往,所以这税收误差想必内中有巧,臣只是略查就发现诸多异相,所以才来向皇太后陛下汇报。”
“贝兰斯伯爵,这帝国的中央税务是皇帝亲自调整拟定的,如今战事繁忙,国家军需开销日益加重,你当全力以赴,你用快报将此事送达皇帝,其他的我自会留意!”菲丽罗尔叹了口气,随手将花放在了桌上,也不等老贝兰斯行礼,就独自走进了走廊。
“传皇家禁卫军副统领查希尔子爵、帝都卫戍军团麦其特斯进宫见我!”回到房间的菲丽罗尔心里越来越不安,情急之下唤进了一名女官。
拉得维希尔公爵府。
投过书房的窗户,拉得维希尔看见了官邸大门外的皇家禁卫军。那些“礼貌而严肃”的禁卫军以维护宰相官邸安全为由几乎二十四小时保持着高度戒备,所有进出官邸的人,无论身份尊卑都会记录在案。
“哦……皇太后不愧是仁德聪慧啊。”
拉得维希尔苦笑了一声。转身朝沙发走去,尤里美若达赶紧端上果茶。
“老爷,皇太后是担心你被不轨之徒影响……”尤里美若达小心翼翼说着,一边偷偷观察丈夫地脸色,“女儿现在身体刚刚好,今天我还没有去看。”
看了妻子一眼,拉得维希尔闭上了眼睛,“不轨之徒影响?呵呵。除了皇帝陛下,这个帝国我已经影响了近二十年,有些习惯是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老爷,不要继续了……”尤里美若达突然抓住了丈夫的手,神色慌张,“我们女儿已经是皇后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不要听那些人的,这些和我们无关!”
“无关吗?也许是吧,但有些事情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内,皇帝陛下这几年所做的,已经让所有支持我的人畏惧,克列斯塔也在煽动对我的敌视,或许皇帝陛下现在正需要一个最大地机会达成他的心愿。大军败北之日,就是我拉得维希尔家衰亡之期……”
“啊……老爷,这仗还没打完。怎么就判断皇帝陛下必败?万一皇帝陛下得胜而回,你后方治理有功。不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吗……”尤里美若达的表情越来越急。
“得胜?呵呵……如果是几个月前,国内贵族还对他报有希望。这全力支持之下,他未必一败涂地……看看这几个月,前方消耗如水流逝,征催兵员粮饷的圣旨是每日必到,稍有偏词柬言的贵族大臣哪个有好下场?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错了……不过时间也不多了,他们已经控制了相当的国内驻军和领地,送给皇帝陛下地补给军需每日减少。估计再过几天,就没有一枚银币、一块面包、一名补充兵送到前线了……”
“他们把皇帝陛下的大军放弃了……”尤里美若达身体一软。失神般呆看着书房的挂钟,“兰斯贝尔克才几个月大……他怎么当这个皇帝啊,还有我姐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她已经在怀疑了。”
“也许我们也被放弃了……这些贵族,他们肯定猜到我会顾虑很多,但有些事情从先皇驾崩之日开始就注定了,也无法永远隐瞒的……”拉得维希尔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这个帝国,从皇帝陛下东征开始,就不是我一个人有能力去维护了,那些贵族已经在做其他的选择,无所谓对错。”
尤里美若达咀嚼着丈夫的话,突然露出非常惊恐的表情,身体不停地颤抖,声音也变了,“难道……难道先皇是你们下毒……他们在威胁你,把所有责任都加在你身上!”
“……”拉得维希尔张开眼睛,死死地看着妻子,并不说话。
“我的女儿啊……”尤里美若达捂住脸,失声哭了起来。
二月四日。
天气良好,但凯恩斯帝国帝都雷兹多尼亚地气氛却越来越沉闷,内外城的卫戍军团巡逻队比往日增加了几倍,刚摆脱掉几十年最酷寒天气折磨地帝都居民还来不及去享受春日的阳光,又陷入了另一种让人惊悸发寒地压抑中。
以防止普洛林斯共和国奸细为由的全城戒严令从皇宫里发出,签署这份命令的居然是帝国皇太后菲丽罗尔,这位拥有全帝国最高人望,园林、舞蹈、音乐诸多艺术造诣都名扬帝国朝廷内外的优雅高贵女人居然短短几天就变得强势了许多。
来自前线的战报都是宁人鼓舞的,伟大的帝国皇帝所统帅的帝国中央大军长驱直入,他地对手海格拉德斯连战皆败,帝国的铁骑已经驰骋在普洛林斯地广袤平原上,向着东方继续推进。
皇帝没有让国民失望,在付出了冬季惨重代价损耗后,终于胜利的天平还是倒向了强大而坚韧的凯恩斯帝国,被光明庇佑的帝国皇帝特里希海利斯是这个千年帝国第一位率军进入普洛林斯共和国内地的伟大帝王,他将结束这个信仰日趋混乱的时代,实现帝国历代皇帝的伟大心愿!
但所有的帝都居民都惊诧为什么如此良好的兆头却让帝都表现出截然相反的状况。没有了以往年月里每当接到胜利战报就全城欢庆的喜悦场面,也没有了皇家为庆祝胜利所颁布的某些皇家公告,似乎这连续的胜利后总是刻意地隐瞒了什么。
二月五日,雷兹多尼亚的居民一大早就发现整座城市都封闭了,一队队卫戍军团巡逻兵带着惶恐的表情在街道上实行戒严,商铺关闭,行人驱赶回家,就连那些整日沉醉在小酒店里的酒徒们,都恢复了清醒躲回家里。大街上除了来回奔驰的军人外,几乎再也看不到一个平民,几十万民众仿佛都被禁锢一个巨大的监狱里艰难地喘息着。
皇宫,皇太后寝宫。
“启禀皇太后陛下,留塞利德郡、科尼查尔郡、达斯亥姆郡三郡的守备军团以及各郡新征集的新兵日前已经汇合开进到雷兹多尼亚以东一百里的【冯科尔多城】,据说是军务副大臣哈肯伯爵奉皇帝陛下及宰相大人的命令进行新军团的分拆编组!”皇家禁卫军副统领查希尔跪在菲丽罗尔面前,面露紧张。“新军团的编组是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也正是宰相和军务省的人在负责,只是他们不开往德尔维普郡的集中地编组,反而在帝都附近汇合,臣以为不得不防!”
“臣认为恰恰相反,近几月帝都附近各郡军备物资大多集中在冯科尔多城待运,只因运输马车往来迟缓才至于迟迟无法送达各地,各郡新兵训练数月依然无法领取军备,军务省此番调动,估计是为尽快完成皇帝陛下的新军团编组而临时做的集中安排。”卫戍军团的麦其特斯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如今帝都人心恐慌,民众议论纷杂,臣恐戒严效果适得其反。”
“恩……还是小心为好,但也不可过激猜忌。麦其特斯,宰相官邸的情况如何?”菲丽罗尔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但情绪还算平静。
“回皇太后陛下,这几日拉得维希尔公爵依然闭门不出,据说病情有所加重,各部官员多有探望,臣已登记在案。”麦其特斯恭敬地送上一封书卷。
尼根隆德公爵,卡赭莱子爵,哈肯伯爵,莫兰特侯爵……名单上都是熟悉的贵族,这些都是近几年来少有的没有被皇帝计较过的帝国贵族,也是拉得维希尔贵族集团的核心人物,而且除了那个已经退养的尼根隆德公爵外,其余个个都是现在掌握着帝国中央军政大权的重臣,菲丽罗尔看着写满了大贵族名字的书卷,心里犯起了狐疑。
“皇太后陛下,宰相拉得维希尔公爵大人刚刚出城了,据说是统领各部官员前往冯科尔多城巡查新军团编组事务。”一个禁卫军高级军团喘着气跑进了房间,大头大汗淋漓跪到了菲丽罗尔身前,“皇太后只命令臣保护公爵官邸,所以无法阻拦宰相大人外出。”
“启禀皇太后陛下,尤里美若达伯爵夫人进宫了,邀请皇后陛下携皇太子殿下出宫春游。”一位女官也走进了房间。
心里地疑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理解。这接连出现的消息让菲丽罗尔更加措手不及。
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焦急地走着圈。
“马上派人拦住皇后和皇太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出宫!麦其特斯,卫戍军团全力戒备,并快马通知西库维纳郡的提里波斯将军,命他把防守南方边境的大军调回帝都!”菲丽猛一回身,以极为严肃的表情下达了命令。
帝国的现有野战军团几乎大部分都被帝国皇帝带去东征,而最后一支直接受帝国皇帝亲自节制地国内野战集团就驻扎在与文德里克王国、鲁尔西顿商业自治领相邻的西库维纳郡。总兵力不过五个军团三万余余人,虽然兵力不是很多,但这五个军团都是皇帝亲自挑选的精锐老牌,总指挥也是菲丽罗尔的表弟提里波斯子爵。
“皇太后陛下,这……不妥吧,皇帝陛下曾亲自下令提里波斯将军务必严守南方边境。防止银狼威胁,没有皇帝陛下的御旨下达,提里波斯将军是不可能带军回帝都的……况且如此命令,恐怕会引起不必要地猜忌,毕竟这宰相出城也是公干……”
“糊涂!提里波斯身为帝国边境领军统帅,防守边境固然重要,但如今局势蹊跷难测,万一帝都有个闪失,守那边境还有何用!”菲丽罗尔大怒,“我马上亲笔书写信函。务必几日内送到!”
“是……是……”麦其特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从没见过这个平时慢条斯理惯了的皇太后会如此光火。但同样担忧这样直接逾越皇帝的命令是否真有用处,毕竟帝都外地驻军的调动权都在皇帝的手里。而军务省的此番动作也是符合皇帝之前下达的命令。
“查希尔,马上封闭内城,皇家禁卫军严守岗位!麦其特斯,卫戍军团加强外城防御,非我手谕,任何官员、贵族都不许出城!”
“遵皇太后陛下懿旨!”
两位贵族将军同时领命退出。
当天,留守帝都内城以皇宫的两个皇家禁卫军联队三千五百人以及一个皇家禁卫骑士联队一五千人倾巢出动,不光是皇宫内的戒备加强了几倍。就连本应该由卫戍军团负责地内城防御也被皇家禁卫军接管了。同一时刻,八千人的帝都卫戍军团也匆忙展开了防御。除去城内地必要巡逻队外,其余兵力全部上了外城城墙。
入夜了,菲丽罗尔在皇宫正殿连续接见了部分非拉得维希尔派系的贵族大臣,这才带着疲惫地身心回到寝宫。
“皇太后陛下……”
一位身穿紫红色宫裙的漂亮贵妇在女官的引领下走进房间,恭敬地低身行礼。
“哦?妹妹……是不是很失望,没有带朱丽丝出宫?其实宫里的御花园依然比外面粗糙的风景更适合放松你们的心情……”
挥手撤去了房间里的宫女,菲丽罗尔带着苦笑看了眼面前的尤里美若达,心里有种说不出地难过。因为下午她又陆续收到了不少秘密情报,一些最害怕的事情已经慢慢露出了真实地本态,而眼前的妹妹,正是这一个事件的边缘参与者之一。
“大姐,三弟瓦得鲁好象被你下午软禁了吧……”尤里美若达没有太多的表情,低头说着。
“前年克里斯汀大闹皇宫的事情,他身为皇宫内务总领大臣本就该承担一定责任,这卸职在家应该更适合他的个性,你我何必为他担心。守住父亲的家业他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你丈夫似乎对他没有多大信心了……”菲丽罗尔捧着名贵的雪白色小猫,面色渐渐平静,“所以他呆在家里应该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点。”
“大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尤里美若达心里大跳,额头出现冷汗。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拉得维希尔外出公干,必定担心你一个人在家,留在宫里陪朱丽丝和兰斯贝尔克也行。”菲丽罗尔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里慢慢腾起一丝怒火,但又不得不控制住情绪,“其实,我也阻止不了什么,也保护不了多少人,相信你会比我更懂得珍惜朱丽丝和兰斯贝尔克的未来。”
“大姐,拉得维希尔他……他没有针对您和皇太子殿下。”尤里美若达艰难地说着,“帝国还是帝国,帝国皇帝依然是维克萨尔森皇室的血脉……”
“住口!他一个拉得维希尔有什么资格去替历代先皇选择!”菲丽罗尔终于忍不住了,猛然起身,手一颤,受惊的小猫在抓扯中撕破了裙摆,带着委屈的呜咽逃到了角落。
“……”
“这个帝国的皇帝正在前线努力奋斗,但你的丈夫,仅仅因为受了点委屈,就被那些贪婪自私的家伙给煽动了!他需要多大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为了帝国?还是顺应了那少部分人的利益?”菲丽罗尔的眼睛湿润了,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如果这一切都是被迫的,那我真得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好让我能领会他的冲动由来。”
“大姐,皇帝陛下御旨如山,生杀由他,难道他就没做错过吗?”
“大胆!皇帝纵有千般不是,也是帝国的支配者,为帝国操劳终日也未必过得比你们舒坦!这么多帝国贵族,哪一家不是享受皇帝的恩德,为了那点点利益的损失就大逆不道,就指责皇帝的国策,这是帝国贵族的所为吗?纲常法纪何在!”
“那皇帝陛下就没私心了?为了一个克里斯汀,杀了那么多的贵族大臣……”
“住口,要不是你们百般勾心,一个克里斯汀何以混淆大局?拉得维希尔他们又何尝不是借此女铲除异己!”一听到克里斯汀这个名字,菲丽罗尔就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那位温柔聪慧的少女,在很长段时间里都是菲丽罗尔的心结,在她眼里,帝国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面对克里斯汀依然黯淡无光,倘若不是一些事情,她还真希望这个帝国的皇后会是克里斯汀这样的女子,只是可惜……
“可能大姐还是觉得朱丽丝不配做这个帝国皇后吧……”尤里美若达露出冷笑,态度比开始冰冷了许多,“克里斯汀扰乱大陆,煽动异教,诋毁光明,这样的人诱惑皇帝陛下,难道也是帝国之福?就连她死了,也惹得到处血腥,皇帝陛下更是为了一女东讨海格拉德斯,泄愤大臣,以至于兵败在即……”
“谁给你说的皇帝会失败!?”
“大姐,实话说了吧……皇帝陛下已经失去了支持,大军补给濒临中断,可能此时已有败阵战报送往这里……”尤里美若达居然笑了起来,但面无血色,“帝国贵族依然尊大姐为太皇太后,兰斯贝尔克为新的帝国皇帝,特里希海利斯必须退位。”
“胡言乱语,尤里美若达,你聪明一时,居然也看不清这些!?兰斯贝尔克才几个月大。皇帝之名有什么意义?国家大权还不是被叛逆者把控,被贵族玩弄股掌之间,照你说来拉得维希尔也是被迫,那他又有什么力量保全自己!”菲丽罗尔已经没有力气了,说完这句就躺到了床上,“他把你送进宫里,估计也是为了劝说我,不过。他地算盘未必能如意,看着吧,提里波斯的大军已经接到了我的密函,南方大军指日可待,野心注定要毁灭!”
“大姐,此事无论成败。朱丽丝一无所知,他是兰斯贝尔克的母亲,也是皇帝陛下的妻子,她所受的痛苦不比我们少……相比之下,大姐其实比我和拉得维希尔更能安保周全。”
说完,深深行了个礼,就走出了房间。
时间,可能不够了,提里波斯就算接到信马上动身,到达帝都起码都是半个月以后了。而冯科尔多城的贵族叛乱军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开到城下。难道真要让一个儿子去夺属于他父亲的位置吗?
豪华房间布设在菲丽罗尔地眼里全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慢慢眼角升起一丝血色。接着蔓延到整个视线,到处一片猩红。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听见了刺耳的号角声和撕杀。
皇帝陛下,我能挽救一切吗?您生前所担忧的一切如今已经变成了事实,我们的儿子特里希海利斯以神圣的口号履行历代先帝统一大陆心愿地同时,终于把他们逼到了绝境,也把他自己放到了悬崖边,而我们儿子的儿子,已经成为了这场利益与权利之争的牺牲品。
“来人!”菲丽罗尔突然站了起来。唤进了一名皇家禁卫军军官,“马上招税务大臣贝兰斯伯爵进宫见我!要快!”
二月八日。一个惊人的消息终于让凯恩斯帝国居民们得到了他们猜忌以久,但又不得不惶恐认同的事实。以帝国宰相拉得维希尔公爵为首的帝国贵族联盟在位于雷兹多尼亚一东一百一十里的冯科尔多城召开了帝国贵族联合会,怒斥帝国皇帝特里希海利斯的高压统治、听信奸臣谗言以及各种暴虐行为,并公开上书帝国皇太后菲丽罗尔,要求菲丽罗尔下懿旨剥夺特里希海利斯的帝国皇帝之位,转由兰斯贝尔克继位,集体举荐先皇克劳斯特的叔父、年渝八十地博克莱门特亲王摄政,并停止提供对普洛林斯战场的所有补充运输,贵族联盟号召令同时送往全帝国各郡。会议结束后,从冯科尔多城集合整编地两个贵族私兵军团以及六个新编成的新野战军团共计五万人朝雷兹多尼亚前进。
二月九日,帝国皇太后断然拒绝这样地贵族拥兵逼宫借口,并令各郡帝国驻军镇压叛变,但大多驻军不是公开响应贵族联盟,就是默然不做任何表态,拥兵观望,前往雷兹多尼亚增援的帝**仅仅只有几个老皇室封爵临时组成的一个联队,而包括几个亲王在内的皇室外地封爵居然全部缩头回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二月十一日晨,以前帝**务尚书为总指挥的帝国贵族反叛联盟八个军团抵达帝都雷兹尼亚克,要求进城迎接新皇帝,但被菲丽罗尔一纸书信加以痛骂。当天下午,帝国反叛贵族联盟开始发动第一轮强攻,但被守城的帝都卫戍军团依靠坚固的城防击退。
二月十二日夜,卫戍军团总指挥部发生猛烈地魔法爆炸,正在紧急召开军事会议的卫戍军团统领将军及其几位联队长全部身亡,菲丽罗尔临时任命皇家禁卫军副统领查希尔子爵兼任卫戍军团统领一职。
二月十三日夜,又有帝国反叛贵族联盟控制地魔法师混入皇宫,企图裹抰皇太子兰斯贝尔克及皇后朱丽丝,但被坚守岗位的皇家禁卫魔法师发觉,皇宫里混乱一夜,禁卫军伤亡惨重,击毙叛乱魔法师达三十人之多。
二月十五日,卫戍军团同皇家禁卫军因为城防调动的一些小摩擦发生矛盾,临时总指挥查希尔偏袒禁军,引起卫戍军团士兵愤慨。
二月十六日,反叛贵族军继续发动全面进攻,卫戍军团防御混乱,外城东门首先失守,近三万反叛贵族军一拥而入。查希尔不得以只能放弃其他外城城防,皇家禁卫军及部分卫戍军团预备队退进内城继续防御,残留在外城的近五千卫戍军团官兵与几倍的反叛军展开巷战,损失惨重,后退无路。入夜,外城混战达到,许多重要城区都出现了大火,除两千卫戍军团官兵被俘或投降生还外,近三千人战死。反叛贵族军继续进攻内城,部分反叛贵族私兵开始在外城展开掠夺。
到处都是平民的哭喊和士兵的狂笑,这座雍容华贵的千年帝都所积累的财富让那些从没有来过雷兹多尼亚的偏远贵族们眼红嫉妒,怂恿下的贵族私兵更是把“没收奸臣家产”的命令给无限制地扩散到了无辜平民身上。整个夜晚,外城都被大火照亮,曾经自豪光荣的帝都居民眼睁睁地看着“无数野蛮的外地乡巴佬”把他们的漂亮庭院毁于一旦,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而搬不动,诸如雕像或是巨大的油画,也被反叛士兵砸成了粉末或是付之一炬。
皇太后寝宫的最高点,是更为宽敞华丽的花园式天台,几位女官宫女默默地站在四周,帝国皇太后菲丽罗尔带着冷漠的表情注视着南方。
这里的夜晚不再黑暗,南方的火光是如此的明晃耀眼,一隐一现的橙黄光芒甚至直接照亮了皇城的外墙。初春的夜风寒冷刺骨,但菲丽罗尔却能感受到外城那火光冲天中的烦闷炎热。
庞大的帝都正在经受自几百年前一次大火后更为惨痛的人间悲剧,华丽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没来得及撤进内城、不愿意投降的少数卫戍军团官兵和皇家禁卫军的零星抵抗还在继续,手无存铁的普通民众的一座座豪宅被反叛士兵们敲开,强*奸、掠夺、残杀在每条街道上都那么露骨。而多达一万五千人的反叛贵族军还在朝着内城的城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企图在天亮前彻底攻进皇宫。
遥远的撕杀声到达菲丽罗尔的耳中的时候,已经模糊稀释到了风声中,年仅四十八岁的帝国皇太后菲丽罗尔泪流满面。
走到钢琴前,菲丽罗尔颤着手摸上了琴键,早已是熟透于心的曲谱却在此时怎么也无法从脑子里和谐地灌输到指尖,失去正常节奏和音准的琴音干涩沉重。
四周的宫女都默默低着头,眼看着她们最为尊重的帝国皇太后迷陷在绝望的挣扎中,而对自己的前途,她们一无所知,也不敢去猜测。
“启奏皇太后陛下!”
一个满身都是黑灰和血渍的高大军官冲上了天台,那身漂亮的金甲已经出现了一些破损,身后的披风更是被大火烧成了烂布条。
手一重,几个琴键同时被菲丽罗尔按下,发出了刺耳的震颤。
“有什么事吗。查希尔子爵……”菲丽罗尔没有回头,只是身体微微发抖。
查希尔闭上眼睛,痛苦地表情表露无遗,脸上抽*动了几下,单腿跪地,“皇太后陛下,叛军进攻内城的兵力已经增加到近两万人,皇家禁卫军损失惨重。卫戍军团已经崩溃,臣请放弃内城,退守皇城。请皇太后陛下,皇后陛下以及皇太子殿下从皇宫迷道出城,北上米亚斯王国,臣誓死保护皇宫。不让叛军得逞,待皇帝大军西归平叛,叛军必遭严惩!”
皇宫的迷道,是历代帝国皇帝在皇宫里秘密修建的、可直接通往城北郊外的地下通道,整个帝国,只有帝国皇帝、皇后、皇宫内务总领大臣以及皇家禁卫军正副统领五人才知道确切地点。
逃走!?对……逃走!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就是米亚斯王国的王室公主,米亚斯王国的现任国王科托二世就是自己地舅舅,只要保护朱丽丝和兰斯贝尔克不落入反叛贵族手里,他们的阴谋就不可能得逞!
“马上派人接出皇后、皇太子还有尤里美若达,你把皇城防御交亲信指挥。你亲自护送她们去米亚斯王国!”菲丽罗尔站起了身,“快拿纸笔。我给米亚斯王国国王陛下写信!”
南方似乎传了不和谐的声音,巨大而沉闷。就连远在皇宫深处的皇太后寝宫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那一阵压缩震动。熟知军事的查希尔子爵知道,这是反叛贵族在攻击无果后开始穷凶极恶地动用投石机发射火弹攻击了。
将信小心收入怀里,查希尔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当场拔出了武器,“皇太后陛下,请随臣下去吧!”
“查希尔,为了防止皇城守军崩溃。我就不走了,你一定要保护好皇太子……”菲丽罗尔又恢复了她以往的温和笑容。平静地表情似乎显示她正准备去参加一次盛大的例行宫廷舞会,将要和那些贵妇们去探讨花艺、音乐或是舞蹈。
“皇太后陛下!菲丽罗尔堂姐!”查希尔都急了,又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着,“请您务必出城,臣弟誓死护卫堂姐及皇太子周全。”
“我要是走了,这里会提前崩溃,你们也走不远的……把她们也带上,出城分头躲避。”菲丽罗尔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女官和宫女,抱歉地笑笑。
众女官和宫女齐齐下跪,哭成了一片。
“皇太后陛下!那就恕臣无理了!”查希尔脸色一变,握着武器就朝菲丽罗尔走去,一边狠瞪着几个宫女,“你们马上准备陪皇太后出城,如有慌乱不听指挥者,格杀勿论!”
“查希尔,你敢!”菲丽罗尔身体急退,手里赫然出现一根银发针,死死地抵在脖子上,“你敢违抗我的旨意,你也想谋反吗!?”
“……”查希尔收住了脚,默然低头,几秒钟后,含泪跪别。
天已经蒙蒙亮了,但血腥的战斗在继续,随着内城城墙的崩塌,战斗已经蔓延到了皇城,而防守最后一道防线的皇家禁卫军只有区区一千多人还在顽强抵抗,绝大多数皇家禁卫军官兵不是和对手在内城街道上血战到死,就是有组织地退进皇宫进行最后的防御战。
皇城的中心广场上,一千五百名皇家禁卫骑士和少数皇家禁卫魔法师静静地排列成队,这里每一名士兵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地,对着皇家有着无比的忠诚,如今他们,已经放弃漂亮地战马成为防守皇城最后的中坚力量。
慢慢走过这些高大英俊地士兵,菲丽罗尔始终带着微笑。赞许、勉励、愧疚,诸多本想说的话都在无言的微笑中送到了士兵们眼里。
“皇太后陛下,叛军已经快要打到皇宫了,请皇太后、皇后陛下和皇太子殿下退进寝宫,这里臣等可以应付!”接替查希尔担任最后防御总指挥的是位年轻的贵族联队长,也是皇室的成员。
几千的皇家禁卫军短短几日就伤亡殚尽,他们明知道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绝望战斗,为什么还要坚持?为了荣耀?还是为了生存?或许他们从小就被灌输着为帝国皇家而死地信念吧……菲丽罗尔静静地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从他们激动地眼神中似乎也发现了几丝恐惧和迷茫。
哦……他们也是人,也有生命的渴望,他们将来也会是丈夫、孩子的父亲,他们不应该葬送在这没有希望的战争中。
“姓什么?”菲丽罗尔看着眼前有点陌生的年轻联队长,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梅列亚斯·海克曼!”联队长激动中挺起了胸膛。
“多大了?”
“回皇太后陛下,今年二十九岁!在皇家禁卫骑士团任职十二年!”年轻的贵族军官涨红了脸,似乎为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就成为联队长而感到羞愧,所以特别强调自己的资历。
哦,和特里希海利斯一样大的孩子……菲丽罗尔点点头,转身面向了宫门方向。
撕杀声已经分外清晰,一阵阵或凄惨或愤怒的叫声不断穿透高大的宫墙,在广场上的士兵间回旋。
“叫他们撤进来吧,然后给外面的叛军发话,就说皇宫将在正午时分开放,叫他们不要做无谓的流血了,我是帝国皇太后,我说的话一定算数。”
菲丽罗尔说完,带着微笑和仅剩下的几名不愿意离开的女官朝皇宫深处最为恢弘高大的一座宫殿走去。
那座在黎明的灰暗中隐现的宫殿,就是菲丽罗尔的丈夫、前帝国皇帝克劳斯特的寝宫。
“春天了,又是两个多月没去打扫,不知道花台上的花是不是又长乱了。”菲丽罗尔走在最前面,步调稳重,就如同她平时前往先帝寝宫做清洁一样。
身后的几位女官边走,边捂着嘴痛苦,虽然努力压抑情绪,但哭声依然传进了菲丽罗尔的耳里。
“没事的,他们再猖狂,也不会在皇宫里乱来的,毕竟这里的新主人还需要人伺候,帝国的宫廷礼仪是需要人去传授的……”菲丽罗尔回头看了眼跟随自己到最后的女官,深呼了口气,“走吧,时间不是很多。”
一个小时后,皇宫外的喊杀声逐渐停止,最后残余的五百皇家禁卫军步兵退进了皇宫,和一千五百名皇家禁卫骑士组成了最后的皇宫防守兵力,但他们的对手也停止了进攻,因为一份来自帝国皇太后的懿旨让反叛贵族们清醒了头脑。毕竟这是皇宫,不到万不得以,在皇宫里爆发血战是说不过去的,而他们的借口,也不过是“劝说”皇太后,而并非武力夺取最后的权力。
二月十七日,正午,皇宫大门徐徐打开,两千皇家禁卫军以整齐的在宫门内的大道两侧站立,就好象迎接皇帝归来的仪仗一样华丽威风,但每个士兵都紧闭着眼睛,无法接受这最侮辱身份地开门仪式。因为那些“身份卑劣的叛军”个个带着“愚蠢而贪婪的目光”一队队从大道开进皇宫,霸占了平时只有光荣的皇家禁卫军才有资格站立的位置。
“哦哦~~~我已经二十七年没有回来了。”一个身穿帝国皇家亲王礼服、老迈地几乎全靠旁人搀扶才能走动的老贵族在一大群得意洋洋的贵族簇拥下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宫门。
“博克莱门特亲王殿下,您走好,这可是您以前的家啊。”反叛贵族联盟头目之一、帝国农务副大臣卡赭莱子爵亲自扶着老亲王,一脸媚笑。
“是啊……不过真是件残忍地事情,没想到回到雷兹多尼亚要废那么多的周折,恩……特里希海利斯皇太子怎么没来啊,我离开雷兹多尼亚的时候。他好象才一岁多……听说皇帝陛下病了,有奸臣把持朝政,我们可要好好处理一下。”
基本上可以算老年痴呆的博克莱门特亲王还一直以为这个帝国的皇帝是自己的哥哥克劳斯特,而他口中地特里希海利斯还是以前的小皇太子,甚至对目前发生的一切也完全没有真实感觉,只当是回家看看一样兴高采烈。
突然被同僚拉出来的博克莱门特成为了反叛贵族集团的领袖。本做为贵族领袖的拉得维希尔反而成为了普通的参与者,但反叛号召却是由他发出。如今的拉得维希尔两眼无光,呆呆地看着两旁脸色苍白的皇家禁卫军,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的妻子,尤里美若达估计还在皇宫里,陪伴着女儿和外孙等候着这个帝国最为荒谬地一次帝国贵族反抗行动,而反对的对象,却是他地女婿,这个帝国的正统皇帝特里希海利斯。
看看煽动并以前皇帝之死逼迫自己谋反地卡赭莱众人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拉得维希尔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这场叛乱,无论成功失败。他都只是棋子,那些顺从了二十多年的帝国贵族终于在这一天彻底抛开了自己。
“宰相大人。这劝说皇太后和皇后的事情可能还必须您出面。”哈肯伯爵眉飞色舞,仿佛他已经坐到了比以前更为高贵的位置上。
“亲王殿下,皇太后陛下正在先帝寝宫,她要您和众位大人在皇太后寝宫里等候。”一位军官从宫内跑来。
“哦?先帝寝宫?好象父皇的寝宫早就是皇兄在住了,母后也过世多年,哪有什么皇太后啊,应该是皇后才是,你这说法恐有不妥……”
老亲王稀里糊涂兀自说着。其他人都没当一回事,只是簇拥着继续朝远方那如空中花园般的宫殿走去。
轻轻地用毛巾拂过已经擦了好几次的卧室家具。直到雪白地毛巾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灰色,菲丽罗尔这才满意地结束了有生以来最为认真的清扫工作。
天气明媚,房间、阳台地窗帘大开,昏暗的卧室沐浴在明亮的日光中,露天阳台上,花台里的鲜花早已经过了精心的修剪,刚浇过的清水还凝结在绿叶上,依依不舍般在温暖的阳光中坚持着最后的冰洁。
捧起枕头,放在脸上,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在体会那久违的丈夫气息,闭上眼睛,静静地笑着,耳边仿佛又出现了丈夫那略显刻板但含蓄柔和的语音。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也许从此我们不再寂寞地各自守着一半天地。菲丽罗尔用枕头捂住了脸,眼泪无声地渗透进枕头,像是为这个地方留下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后,你们要常来看看这里,保持清洁。”菲丽罗尔满意地笑了,把枕头放回了原位,起身朝房门走去,但又舍不得地在出门前再次回身静静看了一遍房间,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女官们没有跟随,只是全体低身跪在了走廊上,唏嘘哭泣声成片,其中一人把一个塞满了棉花的精致婴儿襁褓举过头顶。
“他们应该等不及了,他们多想让兰斯贝尔克成为他们的皇帝,成为他们的领袖啊……”
菲丽罗尔很细心地把襁褓抱在怀里,就好象真得是自己的孙子一样带着慈祥的笑容朝宫殿大门走去。
穿过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反叛士兵,菲丽罗尔始终带着高傲的微笑,庄重的仪态让那些本兴高采烈的反叛贵族们都略略低头,不得不对着依然在身份上是这个帝国最高贵的女人。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菲丽罗尔怀里的襁褓,尤其是卡赭莱和哈肯这两人,几乎恨不得马上就抢到手。而那个老亲王,居然没在场,因为年迈的他已经在进寝宫不久就按照习惯午睡了。
紧紧护住襁褓,让任何人都看出什么破绽,只当是小孩子正睡得香。来到寝宫最高处,菲丽罗尔站在金属围栏边,带着微笑看着远方千疮百孔的城市街区,不再有任何恐惧的表情。
“大人,我们搜遍了全皇宫,没有发现皇后陛下!”一位将军小心地走上天台,对着一群发呆的反叛贵族汇报。
女儿不在?拉得维希尔站在角落里,眼睛里的光猛闪,脸上出现一丝冷笑,但是任何话都不说,只是把身体转向了另一面。
“皇太后陛下,现在帝国大军已经全部效忠新皇帝兰斯贝尔克陛下,请您带皇帝去正殿举行加冕仪式吧,并让您的儿子特里希海利斯马上返回帝都。”哈肯迫不及待地走上几步,笑呵呵地说着,似乎这几日的血腥撕杀是为了迎接新皇帝而特地做的华丽演出。
“哦?皇帝还需要加冕二次吗?皇帝正带着几十万大军在前线血战,这几十万人同时回来要很长时间的。”菲丽罗尔摸着襁褓,没有回身。
“哈哈,皇太后陛下真是见忘啊,帝国贵族联盟公告早就送达您手上批阅了……如今帝国贵族一心效忠新帝,帝国光辉重放光芒!”卡赭莱子爵更是摇头晃闹,得意非凡。
“无耻!”菲丽罗尔猛然回身,怒视着四周的帝国贵族,“你们曾经是何等的光荣尊贵,帝国历代先皇所赋予你们的身份外衣被你们肮脏的手撕成了魔鬼的装束……你们自私、贪婪、丑恶,当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满足你们的时候,就连这个国家的皇帝都敢去侮辱,去践踏!你们野心披挂着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为帝国民众着想?”
“呵呵,皇太后陛下可好好在宫里修养,国家大事就放心交给臣等……”哈肯和卡赭莱同时上前,企图去抢菲丽罗尔手里的襁褓。
“皇太后陛下,皇后在哪里?”拉得维希尔突然分开众人,走到菲丽罗尔面前,也挡住了哈肯等人。
“很安全……宰相大人,您女儿是个很称职的皇后。”菲丽罗尔冷冷地看着曾经恭敬有加的帝国宰相,眼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姐夫!姐夫!”
一个声音响起。只见被软禁在皇宫里地瓦得鲁公爵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天台。
“啊……大姐你还在啊……哦,皇太后陛下!”瓦得鲁楞了一下,赶紧行礼。
众贵族都对着这位如哈巴狗一样的帝国公爵发出了嘲笑,只见瓦得鲁脸色一红一青变换着。
“宰相大人,朱丽丝皇后和二姐肯定是从皇家迷道出城了,我刚才已经看了那地方,有开启的痕迹。”瓦得鲁的声音很低。
菲丽罗尔大惊,身体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靠在了金属围栏边上。
瓦得鲁的脸更加红了,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大姐一眼,而一边的拉得维希尔反而平静得很,只是四周的贵族都发出了惊讶地呼声。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皇太子在就行了,嘿嘿。”卡赭莱阴笑着又走上几步。
“呵呵。是吗……”
菲丽罗尔看看天色,知道就算瓦得鲁出卖了这些情报,朱丽丝他们也走了半天多了,现在出发去追,未必能在朱丽丝出边境前赶到。何况没人知道真正的出逃路线是什么。
手一抛,襁褓划出一道弧线朝卡赭莱飞去。众人大惊,只见卡赭莱脚下一个打滑,顾不得摔倒的危险双手接住了襁褓。
“啊!”卡赭莱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额头上出现了大量的青筋。
“诸位。皇太子和皇后现在已经在最安方,不久就会回到皇帝的大军。你们的叛逆会得到最重的惩罚!”菲丽罗尔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非常开心地看着眼前一群尴尬加恐惧表情的反叛贵族。
“嘿嘿,我们早就做了准备!”哈肯露出了凶态,“博克莱门特亲王,是先帝克劳斯特的叔父,是老皇帝戈尔诺汉姆的亲弟弟,既然兰斯贝尔克不愿意做帝国皇帝,那由亲王殿下来继承皇位也是人心所向,”
“丑恶的嘴脸。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借口,用一个快要进坟墓的老人来为你们维护利益似乎并不高明……”菲丽罗尔早就猜出了对方有这样地龌龊想法。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冷。
“呵呵,那也比你地丈夫和你的儿子要强,他们两个,高高在上,却把我们往绝路上推,高贵地帝国皇帝居然和我们这些低下的人抢吃的,实在令人遗憾啊!不过,既然事情也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妨再告诉您一个秘密,您的丈夫,就是我们宰相大人代表帝国贵族给予的惩罚,他的愚蠢伤害我们为这个国家付出的忠城,但是更遗憾的是,您地儿子依然继承了他的郁闷,甚至比任何一代帝国皇帝更加愚蠢暴虐,这里,恐怕还有您这位皇后或是皇太后地功劳吧?”
卡赭莱猖狂中将假襁褓撕成了四下飞扬的棉花和碎布,得意地闪开身体,把拉得维希尔暴露在众人眼前。
无论对这个秘密知道与否,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没人说一句话,眼前的事态已经让这个被隐瞒了多年的阴谋失去了实际意义,因为从今天开始,帝国皇室的维克萨尔森家的命运已经走到尽头。
“克里斯汀当年说得果然没错……宰相大人,您真是个好贵族啊……很好……起码我终于明白的真相,可以安心了,也不至于在地狱里因为依然糊涂而失去了方向……”
眼睛一闭,菲丽罗尔说完最后一句,就带着微笑朝后倾倒。
风似乎在努力拉扯下落的女子,但依然无法阻挡,呼啸的风声如绝望的纳喊徒劳地从菲丽罗尔的衣裙上滑过,带起如花一样的裙摆翩翩下落。
一个人影从高耸的皇太后寝宫坠下,无声地坠在了寝宫外的草坪上。
鲜血蔓延开,把新绿春芽都浸泡在纯纯的红色中,华丽的宫裙所包裹的女人安详地躺着,手里似乎还捏着一东西,那是她曾经的丈夫在新婚时亲自为她挑选的发针,一件造型古板的银发针。
菲丽罗尔的脸上带着微笑,那是充满了深深遗憾、苦楚伤感的微笑,但又透出丝丝轻松,仿佛她再也不用遭受孤独的折磨了。
一群被缴获了武器的皇家禁卫军们奔了过来,在离菲丽罗尔还有十几米的位置放慢了脚步,然后一层层地围了上去,把他们敬爱的帝国皇太后围在了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陆光明历2772年(新历2年)二月十七日,就在兰姆斯草原会战结束的第二天,凯恩斯帝国贵族叛乱军攻克帝都雷兹多尼亚,皇后朱丽丝和皇太子兰斯贝尔克在混乱中不知所踪,皇太后菲丽罗尔怒斥众叛乱贵族后跳楼自杀,年仅四十八岁。
而在二月十五日这天,远在南方西库维纳郡边境的帝国将军提里波斯率领五个帝**团三万人才开始离开驻地朝雷兹多尼亚城缓慢开进,三天后,以科尔诺威特将军为总指挥的银狼鲁尔西顿方面军八个军团(内含三个鲁尔西顿军团)五万余人跨过边境的芬尼斯克关隘进入帝国领土,提里波斯大军没有做出任何阻拦。
二月十八日,帝国前宰相拉得维希尔公爵和前帝**务尚书尼根隆得突然被反叛贵族联盟宣布逮捕,理由就是他们主导了几年前暗杀帝国皇帝的阴谋,还逼死了皇太后菲丽罗尔,反叛贵族联盟同时推举帝国亲王博克莱门特为帝国摄政王,帝国宰相由卡赭莱子爵担任,帝**务尚书由哈肯伯爵担任。同时发出征讨令,宣布帝国皇帝特里希海利斯二世的皇位以及其子兰斯贝尔克的皇位继承权已经被剥夺,新帝将由贵族联盟重新从皇室中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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