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及朱信东、王林听罢我关于怎样实行固兵长安、整合军队的粗略计划后,凝神细思,都深深表示可行。我便命朱信东、王林尽快列出长安军中的俊杰、蠢才和奸党三份名单,并令李泌着手制定详细的施行方案,又使孙六去取南诏义兄凤伽异送来的礼物。吩咐完毕,在他们默想着自己的任务时,我却向朱信东问道:“固兵长安、整合军队的提议是正确的、有益的,却不知朱卿和王卿二人为何不当面向本太孙提出,反而迂回地呈放在本太孙的桌案之上呢?”我知道朱信东对我特别的忠心钦服,而且他又为人耿直不善于作伪,便直接托出我心中的困惑。
朱信东面上一红,顺眼暗暗溜了一下王林,欲言还休,直如闺中少女一般的怯懦。我见他这破天荒的嗫嚅样,在暗暗纳罕的同时,心里面也一阵好笑,便转目王林。王林先是见朱信东的表现失措,心里已经有些焦急,如今在我注目之下,他也不禁有些局促不安。我和李泌对望了一眼,心中更是困惑。当然,朱信东、王林是铁心跟从我十年风雨的旧人,他们的忠诚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不过,他们的神情为什么这么异样呢?我神色一整,故意沉声地再一次发问道:“难道还要本太孙再重问一遍吗?好!本太孙再问一遍:为何把固兵长安、整合军队的提议呈放在本太孙的桌案之上?”为了得到答案,我诈作生气的样子。
朱信东、王林闻得我的语气含愤,犹豫惶恐之间,不由地当即跪伏在地。四目相对一时却也无语。我暗暗地向李泌一使眼色,李泌轻咳了一声说道:“太孙殿下英明睿智,你们有什么苦衷不可以当面说明呢?可千万不要使殿下气伤了身子!”两人闻言身形一震,朱信东再无任何犹豫顾忌。当即脱口而言:“固兵长安、整合军队的建议实非臣等二人所提,此乃是太孙妃为殿下思筹而得!”我心闻言一惊,王可君不是远在汉阳吗?即便在得到大婚的讯息后,什么也不筹备,迅即而来,推算日期也得在一二日之后才能到此呀!不过,原先存在于我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解开了:朱信东、王林之所以呈策于书案,一定是王可君再三叮嘱朱、王二人,不可泄露自己的行迹,他二人不得不遵从“主母”的意思。又不想面对着我说谎,只得将那建议诉于笔端,呈放在我的书案之上。
我凝神想了想问道:“你们如何见到得太孙妃?”王可君早在十年前就受了朝廷的册封礼聘,所以,虽然她还没有嫁过来,我也可以在公众的场合称她为太孙妃。朱信东却出人意料地叩首回答道:“臣等并没有见过太孙妃!”我愕然一愣,王林连忙接着解释道:“自从臣等得到天策府职任以后,便多方了解京师军中将校的底细,以方便更好的掌控京师兵马,并打算多寻找几个得心应手精通军务的人作为助手。李长史便向臣等举荐京都十二卫中的左卫郎白孝德。言郭司马曾多次说道,自己身任左卫长史时,与白孝德交称莫逆,而白孝德又长于军略,绝非等闲人可比。只是先前郭司马因寄身殿下府中,没有官封且无寸功,无颜举荐白孝德,因此郭司马没有向殿下提及过,想待得扳倒李佞,再正式向殿下推荐其人。臣等拜会之下,白将军果然军略娴熟,且对殿下颇为推祟,臣等便由此与李将军结识。日前,臣等二人在白将军府中饮宴谈天。宴至半酣之中,白将军出示一纸笺,言太孙妃现寓于他的府中,为太孙殿下审时度势之余想提出一个建议,但又不想惊动殿下,在得知天策府的前后卫将在此饮宴,便托他将建议之事委于臣等二人,并再三要求千万不要提及建议的真正出处。”(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ωω.1⑥κ.cn(1⑹κ.Сn.文.學網)
王林略微一润唇舌,继续说道:“臣等二人只得将纸笺恭敬地接着。微臣疑惑之间曾问白将军,将要大婚,太孙妃怎么寓留在他的府中?白将军言,他的爱女与太孙妃同学于蓝田大儒卫愚琛门下,性情相投乃是闺中密友,月初二人伴行长安,窝于他的府中。至殿下将要大婚的消息传来,太孙妃便传信家人,月中会于蓝田,是以现在寓于他的府中不会耽误婚期。臣等回宫之后,心中却万般作难,既不愿向殿下当面说谎,又不能违背太孙妃的意愿,迟疑之间,便存了或许侥幸蒙混的想法,做了个折中的法子,作文于纸,呈放在殿下的书案之上。臣等所言,万分确凿,殿下若因此而动怒伤身,臣等则万死莫能赎!”言罢,二人再叩伏地。
我此时的心中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可君竟然身在长安,喜的却是又得一良将。要知道白孝德乃是大唐中兴名将李光弼手下数得上的大将之一,没想到现在却是职级从五品的左卫郎,身在长安!哦,那么我就等着郭子仪回头向我举荐,而后在整顿军务时正可派上用处,我上前扶起朱王二人,再三抚慰道:“二卿于艰难之中风雨追随,忠心义胆,苍天可鉴!本太孙又非草木,岂有不知之理?又怎会因此而嗔,为此而怒呢?!本太孙只是想知道事之原本而已,二卿且请平身!”
这时,孙六取来南诏义兄凤伽异送来的礼物,我当即招呼李泌与朱信东、王林上前观看。我揭开缎锦包裹的长匣,果然是南诏为我精铸的陌刀!我连忙命孙六将陌刀放于案上,再去取大食国使者所赠的大马士革弯刀。然后,细细地打量着这以浪剑工艺而精制的陌刀。只见这柄陌刀通体暗带着昏晦,只在刃口之上略显着一丝雪芒,刀身之上叠印着一串串不易觉察的压花,由此可知,其坚韧锋锐程度当不会使人失望,这种陌刀之于战阵搏杀,只要刀坚体沉就可算是够了,即便不是多么锋利,却也不大妨事。我以双手执起陌刀,运劲略微地掂量了一下,只觉得这柄陌刀的刀身与刀柄的比重适中,浑若天成。
把玩了一会,我把陌刀传给他们三人验看,心中对这陌刀的质量满意已极。所谓宝刀自晦,这柄陌刀纵然不足以称之为绝世宝刃,但是由身柄比重和打造的精细程度来看,却也绝非一般精品能及,当得起宝刀之称。心中在钦佩南诏闻名于世的冶铸之术的同时,悠然神往,神往着数万大唐军士双手执着这锋锐坚韧的陌刀,摧腐拉朽般的纵横天下!
朱信东双手执住陌刀,后退几步,带着询问的目光地看向我,我知他是想操试陌刀,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朱信东当即一振陌刀,幻化出一团淡暗的光晕,这光团时不时地漾出一丝雪芒,隔着一丈余的我却也能感觉到一股森然的霜寒之气,凌逼全身,我更暗赞南诏浪人诏冶造之术的神妙,对我能想到让浪人诏为我精铸这种锋锐坚韧的陌刀而感到庆幸自得。蓦然,我忆及一事:日前,皎玉与我谈及南诏为我制造陌刀之事,曾说过,因为浪剑分为神、仙、天、绝、宝、真、人七个品级,为了彰显浪人诏名驰于世的冶器之精,浪人诏的宗匠名师们在开铸五万陌刀之前,特地铸冶了一柄“绝”级的精品陌刀,并打算再精铸四件绝级的上品陌刀,以成万里挑一之数,心下不由一阵沉吟。
这时,朱信东霍然一收陌刀,气息不乱地再次审视手中的陌刀,眼光中透露着喜爱。王林也是兵器方面的行家里手,单看此刀的成色,就已知它绝不是一般的凡品,又见及朱信东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由地笑道:“信东如若实在是喜爱此刀,可跪求于殿下!”他和朱信东同为剑南旧人,自然知知道南诏为我特制五万柄陌刀之事,所以才出言调侃。朱信东听着老朋友的打趣,不禁呵呵轻笑。
我笑了笑,走上前接过陌刀,一沉刀身,暗暗翻看陌刀握柄尾部的背面,只见上面果然刻了一个微若米粒的“绝”字,已知这陌刀正是南诏浪人诏的宗匠铸师所铸冶的五柄绝级陌刀之一。当下,我手执陌刀向朱信东、王林二人笑道:“这柄陌刀二卿如果想要,必须在私人事务上答应本太孙一个条件,如何?”李泌在一旁早已看到我查验的那个绝字,对其中的玄妙虽然不尽全知,但也略微猜出个大概,却只含笑不语。朱、王二人却不知其中的奥妙,都一样的心思,认为这种陌刀既然以后要大批量地装备军队,也不用急于这一时,省得背上一个可能是束缚自己的条件,于是二人齐声推脱地说道:“臣等执管长安的兵务,这等可倚为纵横于军阵中冲搏的利器,实不是臣等现在使用的时候,殿下的盛情,臣等心领了!”看着两人诿词不要的坚决样,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