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的海西城除了哨楼以外的地方都已经陷入了沉寂,郁闷了一天的马权也安然进入了梦乡,丝毫没有想起早上自己模拟云霸天肢体运行时,体内产生的异状。
事实上,自从被老头儿发现后,他就被实打实折腾了一天,不论是捶肩捏背还是端茶倒水,他都被支使得跟孙子一样。晚上一百大钱的一顿烧烤,更是吃得马权的心都在滴血。唯有想象着那烤肉是老头儿身上的肉,狠狠塞得自己都吃撑了,才稍微消减了一丝对老头儿的怨愤。
整个糜府这时也都笼罩在了夜幕之下,除了门房那里的更夫偶尔会拎着灯笼打更视察各屋烛火外,便只剩下一些夜虫没完没了的低鸣。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连这些虫鸣都随之消了声息,只剩漫天的星光月色俯瞰着大地。
然而,就在糜家大厅无人知晓的书架后,一方没有窗户的密室里,铺陈着一张木制方案和数根蜡烛,烛火无风摇曳,可以依稀看到四个人的影子。其中两人如同石俑一样肃立在密室两侧,而另外一人则站在方案之前,随意摆弄着方案之上陈列的一件件精密的刑具,那些刑具造型千奇百怪、犀利寒冷,看得出来,里面不少刑具,都是特殊定制的。
这些刑具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每个上面都血迹斑驳,好像怎么洗都不会洗掉上面的血腥味一般……
而最后一个人,则瘫倒在地上,面对密室里那三个人,庞大魁梧的身子就好像受了惊的山鸡,哆嗦成一团。
终于,摆弄刑具的那个人开口了:“你派来跟踪权儿的人太多了,这就让我有更多机会发现被盯梢。”
“是。”瘫在地上的人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简单应了一句。
“在权儿进入海西城混入人群脱离你的视线后,你的反应有些过度。这是我故意耍的一个小圈套,突然之间消失,然后借此观察周围环境。你可能仗着轻功不错或经验十足继续盯梢,但没想到会遇到捕快,所以你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是。”这次,被问之人有些惊愕了。望着烛火下那人犀利嘲弄的眼神,也只能回答了一个字。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太过自信了。在权儿已经回到糜府后,你仍旧想劫持权儿,三番两次乔装打扮出现在糜府的前街上。你知道权儿每天早晨都会去遛狗,便想借此探明权儿的路线,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他。”
方案前那人每说一条,就竖起一根指头;他还没有开始用刑,就平静地一条一条历数这个家伙所犯的错误,一步步开始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而结果,自然也是很行之有效的。
“大侠,这些您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将我绑缚在此?”果然,瘫在地上那人已经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猛然双膝爬到方案前那人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求道:“大侠,您豪气干云、洞若观火,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这人说着,就开始抬起自己的右手狠狠扇自己的嘴巴。可想不到,还没抽两下,方案边那人猛然一掌就朝着囚犯左臂袭去,囚犯猝不及防,当即被重重击飞,魁梧的身子直接撞在密室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同时,他左手悄悄从靴中摸出的短刃,也清脆一声掉落在地。
那人捡起匕首挽了一个刀花,然后猛然一挥手,那匕首直接朝着那已然吐血的囚犯脸上投去!那囚犯见寒光一闪,只觉魂飞魄散,猛然发出一声鬼哭狼嚎的大喊。吓得裤子都尿湿后,才铮然听到一声锐响,看到那匕首竟然只与他的面门相差一寸,一缕飘落的碎发缓缓飘落,让这囚犯这个时候再兴不起半分反抗之心。
而方案那人这时才恭敬向密室另一个开口道:“家主,据我看来,这个家伙应该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飞贼。许是幕后之人不好亲自露面对付权儿,便收买了这个家伙来办事儿。”
方案上的烛火又跳动了一分,让糜雄那张阴沉的脸在光与暗之间显得更加阴鸷神秘。他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走入烛火能照耀到的地方:“霸天,这就是你的结论?”
“是的,家主。”云霸天躬身退入阴影当中。取代了糜雄的位置同他老爹那个神秘的云老头儿分站在两侧,就仿佛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很好。”糜雄点了点头,随后走向那个囚犯问道:“知道为何我现在上场吗?”糜雄是这时是笑着问那囚犯的,洁白的牙齿和斯文的长相,在烛火摇曳中却勾勒出一幅令人胆寒的脸。
那囚犯以着极度微小但快速的频率摇摇头,但随后又觉得不对,慌不迭又狠狠点了点头。
“你知道了?”糜雄拎起一根银针,隔着衣物放在烛火上来回烘烤:“不错,你很聪明,我这时出场,是因为我用刑的手段要比他粗手粗脚细腻太多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犯人生不如死却又哭喊着求我快点杀死他的样子。”
那银针极细,糜雄说完这句后,整根银针已经烧得通红。他慢慢朝那个囚犯走去,脸上带着如春风一般的微笑:“先来点开胃菜吧,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别挣扎,因为我身后那人很不喜欢犯人不顺从。不过,你可以尽量扯着喉咙喊叫,因为你刚才也
试验过了,这座密室完全隔音……”
“别别别!!大侠,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全说,全说还不行吗?……”那人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双腿也在微微发抖,要不是他正周身贴着壁板,恐怕连当前半蹲的姿势都保持不住。
糜雄蔑笑一声,果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飞贼,这么快就被他彻底攻破心防了。不过,问话的事儿,可不能由他来,早在他十三岁接受的刑讯知识里就知道,刑讯必须有两个角色:白脸让他跟云霸天唱了,那红脸自然需要云老头儿来当了。
“不打紧,我们也只是想知道你为何想要对权儿不利……”老头儿果然有江湖骗子的潜质,这语调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正适合安定人心:“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派你来绑架权儿了吧?老朽保证,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我们当即就会放你离去。”
“我,我不知道啊……”囚犯果然安定了许多,但或许太安定了,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蠢话。
“很好,还是没有浪费这一针。”糜雄猛然暴力,颀长的身躯微微一闪竟眨眼就冲到了那囚犯身前。不待那囚犯有所反应,他脸庞的匕首就被糜雄拔了出来,随后出手如电,不偏不倚又刺入了他囚犯的左手手心,将囚犯死死钉入了墙壁之上!
那囚犯登时发出一声状若厉鬼的惨叫,挥动左手想将匕首拔出来,可糜雄却早有所料,挥手间就将那银针插入那囚犯的手肚当中,随后急速抽身而退。
然后,整个石室就成了地狱。
被钉在墙上的囚犯拼命抖动着身体。通红的银针给了他无穷的痛楚,青烟在伤口处升腾而起,血水和着油脂从伤口里面汩汩流出。他整个身上的肉都在拼命乱跳,可另一只手又被钉在墙上,他越挣扎,手心处的裂口就越大,大量的血在他剧烈的挣扎下几乎喷溅而出,他如疯了一般大吼道:“快放了我,放了我啊!……”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东西,否则,接下来的正菜,会让你更加享受的。”糜雄冷冷开口,看着眼前那人的惨样,脸色根本没有半点波动,一如四周冷硬的石壁。
“我真不知道啊!那天,我醉酒之后,接到了一飞刀传信,信上要我去绑架一个仆役,并预先支付了我五十两白银在城隍庙。我检查一遍后果然发现城隍庙的神龛下果然藏着五十两白银,为了接下来的五百两酬金,我就鬼迷心窍……那封信,那封信就在我身上,不信你们可以自己看啊!”
糜雄,云霸天和云老头三人猛然一对视,脸色微变:又是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