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糜家密室中。
数支烛火仍旧默默燃烧着空寂,不过,这间曾经阴冷神秘的密室,总算因为陡然增多的人数,终于渐渐有丝平缓祥和的人气了。尤其糜贞儿那曼妙身姿拖出长长的倩影,更是让这间密室增添了一抹幽静冷艳的色泽。
当然,由此导致的还有,单烁枫单大侠那双猥琐贼亮的眼神儿,让这间密室多了一丝难以描述的荒诞……
只不过,有糜雄那双紧皱的眉宇锁住凝重,这间密室的主色调仍旧那般令人块垒在胸,憋闷不已。一身儒衫的糜雄双手轻轻敲击着方案的桌面,双眼望着那座寒气缭绕的冰棺,最后才缓缓开口问道:“果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女儿已经秘密探访了绝情谷在海西县的分舵,终是查无所获。”糜贞儿冷着一张脸,带着三分惭愧七分凝重回道:“父亲也知,绝情谷势力太过庞大,尤其百年前分离出去的黑衣一派,更是长袖善舞,早已渗入官海朝野当中潜形匿迹。我等秉承祖训的白衣一派,与黑衣早已貌合神离,此番若想从曼殊沙华此毒入手,实如大海捞针……”
“如此说来,贞儿你只能断定,用曼殊沙华此毒暗害文渊兄之人,是绝情谷黑衣一派?”糜雄默然无奈摇头,今日这番大张旗鼓迎糜贞儿之事,不过是他之前想到的障眼法。可惜,想不到两天秘密调查的结果,还是如此不容乐观。
曼殊沙华这条线索,似乎也断了……
“真是岂有此理!”云霸天见糜贞儿默默点头,忍不住愤慨言道:“太祖陛下当初首倡男女平等,不过是想为天下淑德才秀女子谋一条晋身之道。想不到这些狠辣权欲的女人,竟因此得寸进尺,妄图牝鸡司晨!”
一番话说罢,云霸天当即被云老头儿一巴掌拍脑袋上。随即看到糜贞儿那张凌厉的眼神儿后,云霸天也赶紧讪讪住了口。唯独一脑子杂学却偏偏对真正江湖不太了解的单烁枫听得一头雾水,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如个蠢蛋一般后,才悄悄凑到云老头儿身旁,小声问道:“云伯,这绝情谷是江湖第一神秘门派小人倒是知道,可那白衣黑衣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此事说来话长……绝情谷第一掌门想必你也知道,便是当初太祖陛下麾下第一暗影悍将黄渊正妻,也是汉朝当初第一宗派神卜门关门弟子如雪夫人。太祖扫平群雄之后,发觉汉朝女子为儒家典籍所困,尤其崇班昭《女诫》为荣,私下深以为耻。于建朝十年后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乾坤独断,慨然为天下女子谋求同等权益……”
云老头所说这等历史,单烁枫是有所风闻的,这件事儿也早在典籍上被记载的一片乌烟瘴气:当初太祖抛砖
引玉只是提出大雍朝女子有婚嫁自主、祭祀有位、享受遗产继承等基本权利时,朝野上下一时大为哗然。不少礼学人士愤然上书请求太祖陛下收回成命,更有无数皓首穷经之徒指摘太祖倒行逆施,于长安城外割腕泣血相抗。
可纵然如此,太祖仍旧顶住朝野汹涌舆论压力,力争为天下女子谋求平等权益。只可惜,是时世间女子大多智窍未开,又惧怕被夫家、娘家休弃,竟也自甘堕落一同上书请命。更可恶的是,民间因太祖一纸的诏令,致使不少泼妇愚女杀夫作乱,使得太祖一举成为当时天下的笑话。最后太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才不得已收回部分成命……
可自此之后,男女平等的种子,却在大雍朝广袤领土下埋下。太祖正妻蔡琰对此深以为憾,后半生竭力创建学堂开启幼女明智,并与如雪夫人一同创立凤仪门,收留天下被夫家欺凌孤苦女子。只是想不到,此举最后导致大雍朝男女绝情对立的开端。
百年时间,凤仪门越发强大,呼吁控诉之声也多次上达天听,致使历代英君也借机起势,给予女子更多权益。那时凤仪门也多以上书静坐和平手段谋求权益,可至百年后英宗之时,凤仪门却因为内部政见不合,大肆内讧屠戮后一分为二!
白衣凤仪门仍遵循如雪夫人祖训,以谋求女子权益为已任。可绝情谷黑衣一派,却尽是心志狂乱、权欲之心极重之女子,竟利用女子天生媚态妙身,曲意迎奉男子,借此大肆吞并江湖势力,且还将魔爪伸入官海朝堂之上。
只不过这等女人也俱是心机颇重之人,尤擅潜形匿影、甘于沉沦之术,才使得世间男子根本难以察觉,那同床共枕娇妻,竟是神通广大的黑衣魅魔……
至此,江湖之上,绝情谷一派已是江湖上当之无愧最神秘、最强大也最残忍一派。而当初的凤仪门则早已无人知晓,只以绝情白衣以示她们还是当初那秉承宏愿的奇女子。
云老头这番解释,不仅轻而易举令单烁枫知晓绝情谷秘辛,更不轻不重拍了糜贞儿这位也有几分‘女权主义’少主的马屁,使得那张俏脸不知不觉冰雪消融起来。而云霸天更是识情知趣之人,慌不迭适时补上一句:“就是,那些绝情黑衣,实在太过狂悖,竟如此曲解罔顾太祖陛下的一番苦心!”
可糜雄此时听了这一番对他来说俱是废话的言论后,眉间的不耐和痛苦更加浓重起来,愠怒拍案言道:“休要遑论什么白衣黑衣,文渊兄尸骨未寒,我等尚无一丝头绪,如此岂能对得起我等身份世职!”
家主一怒,糜贞儿、云老儿头、云霸天三人立时跪地告罪,口言上峰息怒。唯独空立一个单烁枫更像一个十
足蠢货,赶紧单膝学模作样告罪以脱尴尬后。那脑中另一个更大的疑问却遏制不住而出:这糜家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他们竟对绝情谷来历这般如数家珍,还有,这‘上峰’到底是个啥职位,大雍朝上下怎么俱无此等称呼?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世职,究竟又是什么?!
不过,多年在黑暗江湖沉浮的经历,给了单烁枫一颗七巧玲珑之心。知此时以他的待考验身份,根本还不是他可以开口询问的时机。当下,想到前日马权相托一事,不由期期艾艾开口:“上,上峰,属下有事相禀。”
糜雄抬头看了单烁枫一眼,平息了一下心中怒气,缓缓点头。
“上峰要求属下照看马权动向一事,已然有了进展。两日前,马权曾拜托小人监视县衙一狱卒,两日来时时向小人询问县衙大牢动向。可今日,小人告之那地痞黄三儿即将被释放后,发觉他脸色颇有异状……”
“哦?”糜雄何等老练之人,一听这话当即就想到马权接下来要做什么,仔细权衡其中利弊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向云霸天问道:“霸天,你断定权儿已经修炼成鬼门心法第一重步法?”
“属下断定如此!”云霸天点头,可他却未发现,身旁的糜贞儿在听到他这声答复后,脸上遽时闪过一丝疑惑和惊怒!
“好!”糜雄慨然开口,抚掌踟蹰道:“那就让权儿放手去做吧!”
“上峰,那地痞黄三儿虽然是一介泼皮,却也与海西县黑道帮派走得甚密。权儿虽有步法,可武艺上仍旧稀松平常,不如让属下……”云霸天毕竟与马权走得近一些,虽然他想不到糜雄为何此时兵行险招,但马权的安危他却第一开口挂念出来。
“霸天,你声名在外,此事由你出手太过打草惊蛇,更何况烁枫的安危也需你严加保护……”糜雄看起来早已料到此事,微微一笑后,将目光转向糜贞儿道:“贞儿,此番权儿的安危,就交由你了。”
“孩儿遵命!”言罢,糜贞儿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随后与单烁枫、云霸天二人对视一眼,躬身告退。
冷清的密室又一瞬陷入枯冷的孤寂和神秘。
“上峰,这次你果然决定要让权儿这柄利器出鞘了?”刚才在决策时一言未发的云老头儿,这时终于幽幽叹了一句。
而糜雄也随之发出与云老头儿相差无几的喟叹:“名花养在深闺安能辨识?既然权儿已初露峥嵘,那我等也正好借此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寒霜在鞘的那柄名剑!”
ps:不就忙了一下人生大事儿嘛,怎么感觉这书一下成了后娘养的孩儿,没人理没人看了呢?